致秋

第11章 人形噪音機

人形噪音機

李金剛看着面前的兩個男生，一個雙手插兜站得痞裏痞氣，一個雙手自然下垂站得規規矩矩，一個是刺頭的班上倒數，一個像刺頭的班上班長，一個比一個難管教，“今早上是怎麽回事兒？”

周致額了一聲：“鬧着玩呢。”

“鬧着玩能打起來？你看看你們手上的擦傷，誰鬧着玩搞成這樣？”李金剛聽見這話一口氣又差點上不來，想着他就這兩年退休了，怎麽退休前就教了這倆玩意兒啊？

“不願意說是吧，五千字檢讨，一字不少，必須說明起因經過結果，星期一交上來。”

聞秋聽見這話沒什麽反應，點了點頭。

周致就不一樣了，平時作業都懶得寫，怎麽可能還會寫檢讨，伸手往桌上一拍：“我抗議！”

“抗議無效！”

“憑什麽啊？我們本來就是鬧着玩的，還不能允許我們打打架嗎？又沒傷到別人，我們自己都沒在意為什麽要寫檢讨？再說了我都原諒聞秋了，這檢讨有什麽好寫的？”

“李哥，五千字啊！”周致右手張開，手心手背翻了兩下，“這得浪費多少墨水，浪費多少時間？我單寫這檢讨我還要不要寫作業了？五千字那就是6.25篇作文，我平時寫一篇作文我就要花一小時，現在我居然要浪費6.25個小時寫這檢讨？周家老祖宗要是知道我把時間花在這上面，還不得跳出祖墳來揍我？”

“就算他們不出來揍我，等我爸知道我要寫五千字檢讨他不得天天擱我面前笑話我？我祖國大好青年哪受得了這委屈？我……”

金剛手往桌上一拍，感覺他得吃點降壓藥了，問：“你想怎麽樣？”

周致伸出兩根手指開心商量：“今早兩次打架，檢讨字數兩百。”

“兩百？”

周致嗯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一次一百，怎麽樣？我刷刷刷就能給你寫完。”

李金剛呵笑一聲：“行啊。”

“哎呀李哥你真好，我太愛你了。”周致将旁邊的凳子一拉，坐了下來，拿了支筆和一張A4紙，“我現在就能給你寫完。”

剛想動筆寫，就聽見李金剛說：“聞秋檢讨兩百字，周致七千。”

“哎不是，我……”

李金剛一揮手，“聞秋你把他給我帶走。”

聞秋嗯了一聲，伸手将周致手上的東西拿下來，左手一用力就将周致給提了起來。

“哎李哥！”周致拍了拍聞秋抱着自己腰的手，“不是，怎麽就他兩百？你搞區別對待啊！”

“閉嘴。”

周致扭頭，“我怎麽閉嘴？你檢讨兩百字，我特麽要寫七千字！老子寫破天了我都寫不出來！”

“我就……唔！”

聞秋左手捂着他的嘴，右手抱着他的腰就把他拖走了。

午讀剛結束，實驗班的同學剛坐下來把要上課的課本拿出來，就被教室外邊的動靜給吸引了，準确的來說，是他們周哥的聲音。

“聞秋！你別得了便宜就賣乖！這檢讨你必須得幫我寫。”

沒聽到聞秋的回答，沒多會兒就看見了他們班長大人單手握着周致的手腕冷着臉牽着周致走進了教室，把他帶回了裏邊的那個角落。

周致一屁股坐下來，雙手依舊被聞秋給铐住了，但這并不影響他說話，“我跟你講，要不是因為我你肯定得寫五千字，老子下節課就得去找李哥，他搞區別對待你就樂呵呵享受着？一起犯的事兒怎麽就你沒影響？反正……”

“閉嘴。”

聞秋把他手一放，低着頭看他，少年估計是真的不滿，撇着嘴角，眉頭也皺着，嘴裏還一直叭叭叭的，“我怎麽閉嘴啊？你能不能換位思考一下？特麽的七千字啊！都能整一篇小論文出來了。”

班上其他同學默默關注着後邊角落的動靜，不明白平時磁場相斥的兩人，為什麽今天一整天都待在一起。

聞秋沒法換位思考，因為他那兩百字的檢讨他也不可能寫，他想知道周致為什麽會覺得班主任說的那七千字是真的呢？

“那你想怎樣？”

“你幫我寫。”

陳琰聽後默默挪開了一下自己的凳子，免得傷及無辜，以周致這個變臉讨好賣乖的速度，那就是在找抽，但是沒等來預期中的沖突，反倒是聽見了他們班長大人應了一聲。

“嗯。”

周致看他點頭就開心了，食指中指并攏，往額頭上一搭，給聞秋做了個敬禮的姿勢，嘴角上揚，痞裏痞氣的，“班長真仗義。”

陳琰：？

班上其他同學：？

聞秋點了頭就轉身，擡眼掃了一圈正看着這個角落的一圈人，腳步沒停，聲音冷淡：“需要我教你們預習？”

他說這話的語氣跟對周致說的話語氣其實差不多，但因為大家對班長大人的形象已經無法用言語來描述了，特別是今早剛目擊了兩位大佬打架，現在他們的對比就像老鷹對小雞一樣，沒法對抗。

班上一群看戲吃瓜的人迅速扭頭，很有默契的翻開自己的課本，右手還拿着一支筆開始寫寫畫畫，表面上又乖又慫且聽話，但是心裏卻想着，怎麽班長還搞區別對待啊？

聞秋搞不搞區別對待他不清楚，反正能讓周致閉嘴就行。但可能是老天爺覺得他的生活實在是太安靜了，太冷清了，所以給他搞了個人形噪音機來讓他未來的生活熱鬧一點。

現在已經開學一個半月了，按李金剛的話說那就是每個月都要換一次位置，但由于國慶假期放了一個星期的假，所以十月份還沒有換位置。實驗班的換位置方法很簡單，不是按成績好壞也不是按身高來決定，而是抽簽，當然，近視的除外。

現在是晚自習下課時間，聞秋将剛弄好的抽簽紙條拿到講臺上，随意搖晃了幾下，“蛇形排位，懂麽？”

臺下一群人回：“知道。”

聞秋讓開了個位置，班上同學有序又安靜的上臺來抽簽，速度也快，抽完簽之後就數了下自己的新位置在哪，然後迅速收拾自己桌上的東西，連猶豫都不帶猶豫的。等班長下來後就自覺的走到了自己的新位置上坐着，當然也有點吵鬧。

聞秋是班上最後一個抽簽的，抽到的簽是數字5，他的位置沒有變，按照蛇形排位的話，他的同桌是數字6。他對于他的同桌是誰根本就不在意，因為班上幾乎沒有人會跟他說話，他本身也覺得跟別人說話很煩。

蘇文清拿着紙條瞄了眼聞秋攤開在桌上的數字，閉着眼睛雙手合十，嘴裏不停念叨着“除了六都行，除了六都行”，随後顫抖着手慢慢打開了那張小紙條，當看見紙條上寫着數字6的時候，心一下子就涼了。

他自暴自棄的坐下來，趴在桌子上，感覺對未來的高中生活都沒了色彩。其實也不是說跟聞秋做同桌不好，主要是他太安靜了，氣場太強了，再加上他看人基本上都是一種眼神，那就是我看你像個傻逼你還沒法子揍我的蔑視眼神，你要是不服，有膽就單挑，群毆他也不怕。

雖然他是班長，但是平時看他那樣兒就知道這班長是當初被趕鴨子上架的，他也不想當，班上要是有什麽事情被他知道了他也管，像一些不交作業或者課上睡覺的事情，整個人不是擺爛狀态，但是看起來也沒有負責到哪裏去。現在班上同學想換個班長，可是不敢，也沒能力，因為他要是不當班長的話，沒人能治得了周致，班上也沒人敢管聞秋。

“砰！”

蘇文清被一聲震響給吓了一跳，轉頭一看，就看見了班上不好惹的人物之一，結巴道：“周……周周哥？”

周致伸手拍了拍剛放在課桌上的那堆書，不太理解：“你怎麽還沒走？”說完看了眼他新同桌，似乎有所明白：“你該不會是想跟聞秋做同桌吧？”

“什麽？我……”蘇文清連忙擺手，點頭，随後又搖頭，突然猛的反應過來，抓起自己那張紙條一打開，是數字16。

“我馬上走！”蘇文清快速把早就收拾好的東西一抱，“周哥請坐！”說完就跑了。

周致眉毛輕挑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聞秋，逗他：“你把他吓跑了？”

聞秋沒理他，看着鬧哄哄的教室，總感覺自己的腦袋嗡嗡響，伸手敲了敲桌子，“三分鐘之內安靜。”

班上同學覺得他們班長說的三分鐘簡直就是在瞧不起他們，整個班沒到五秒鐘就安靜下來了，沒收拾好東西的同學也是輕聲慢步，放書的聲音跟放棉花的聲音一樣。

他們是安靜了，可是周致這個人安靜不下來。

周致将他自己的課本往抽屜一推，發出“嘭”的一聲悶響，伸手往桌兜抽了本草稿本往桌上一扔，“啪”的一聲，又拿了支自動筆“嗒嗒嗒”的開始摁。然後可能是覺得作業太難了，嘶了一聲，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弄成了個雞窩。

沒多會兒，又“哎呀”一聲，又将手中的筆扔在了桌上，快速翻了幾下那本練習冊，發出“唰唰唰”的聲響，伸手把凳子往後一挪，發出“呲——”的聲響，跟老師寫粉筆字時指甲刮在黑板上的聲音一模一樣，最後“嘭”的震響，是凳子摔落下來的聲音。

班上人被這聲音吓了一跳，扭頭一看，就看見後門處一張凳子翻倒在地，而周致也坐在了地上，面上表情看起來比他們還要懵。

周致看看剛把作惡的腳收回去的聞秋，又看看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聞秋你是不是有病！”

聞秋臉色比周致還不好，冷得不行，依舊是舌尖頂着自己腮幫子肉，給自己降火的前奏，但是沒降下來，“你別影響同學自習。”

“我怎麽就影響其他同學自習了？你不踹我我能影響他們？老子寫作業寫得好好的，你非得踹我一腳，這動靜是我弄出來的，但罪魁禍首不是你嗎？還非得賴我身上，正氣淩然冠冕堂皇的把責任都推我身上，你真是好本事啊班長。”

周致起身将凳子擺好，手一用力，發出很重的一聲“嗒”響，往教室前邊扭頭看戲的同學一看，問：“老子影響你們學習了嗎？”

這話說得跟單挑一樣，班上同學連忙搖頭，迅速擺手，反正這兩人的矛盾別摻雜在他們身上，他們只是個看戲的。

周致雙手插兜站着，蹙着眉低頭看着面色冷淡的男生，很有耐心地問：“你說，我吵到誰了？”

聞秋将手中的筆扔到桌上，擡眸，“你吵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