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溫酒
溫酒
這頓飯吃的并不開心。
林壹和顧判隐面對面坐着，帶着沉默吃完了面前的菜，兩個人都沒動多少，但怕老板娘不開心，林壹還是吃了很多，知道她心思的顧判隐不說話，只是跟着吃了不少。
最後在老板娘的熱情揮手中，他們離開了這裏。
林壹側頭看着窗外不斷略過的風景，身旁的顧判隐直視前方，沉默着開着車。
“顧判隐。”熟悉的道路出現在面前，林壹知道她快到家了，她低垂下眸子，嘆了口氣，“知道我為什麽要領養四五麽？”
“嗯？為什麽？”顧判隐知道她現在的心情很不好，車速開得不快，甚至開了條小縫好讓她透氣，他順着問下去。
“因為它和我很像。”她依舊看向窗外，卻什麽都沒看進去。
快速經過的路邊蹲着一只灰色小貓，看着很瘦，渾身都有些髒兮兮。
顧判隐沒有接話。
“第一次見到四五的時候，只有她一只縮在牆角，孤零零的，還瘦的不成樣子。”林壹閉上眼，似乎在回憶着當時的場景，“渾身毛還打了結，髒的不行，但我還是第一眼就看中她了。”
“它很幸運。”顧判隐捏緊了方向盤，壓抑下情緒輕聲說，“你會讓它變得更好的。”
“但願吧。”林壹笑了下，接着說，“你應該是知道的，畢竟是你送它過來，後來我又去了幾次，有一次我就看到有一只大貓咪在咬它，咬的特別兇，後來問工作人員怎麽回事，他們說是因為小貓太餓，搶了大貓的食物，很正常的事情。”
頓了頓，她看向前方，“嗯，後來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還是很謝謝你的，畢竟沒有你，四五能不能撐過去也是問題。”
熟悉的路口出現在眼前，林壹向前看了看，提醒他，“我家快到了，就在前面停下吧。”
“好。”
車子緩緩停下，林壹正欲低頭解開安全帶，鼻尖就湧入一股濃烈的顧判隐的氣息。
一只修長的手蓋過她的，替她解開了身側的安全帶。
“等我一下。”
他這麽說。
林壹點頭答應，內心卻劃過一片酸澀。
應該已經足夠明顯了吧，今天過去估計不會再來找她了吧。
本來就是這麽希望的事情，但為什麽還是好難過呢。
林壹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正要下車，車門就被打開。
她擡頭看去，迎面而來的，是那雙讓她幾近沉迷的眸子，穩穩的，裝着一個她。
他彎着腰，一只手朝她伸出，像是童話故事裏的王子一樣，邀請屬于自己的公主。
林壹抿了抿唇，緩緩将手搭了上去。
輕柔的将她帶出車門，一陣冷風吹來，讓她一抖的同時清醒了大半。
手還放在人家手上，林壹迅速縮回，說了聲抱歉。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或許是被剛才的風吹的狠了，低頭間，眼眶又是紅了一個度。
漸涼的手猛然被熟悉的溫熱所牽連，順着指尖迅速蔓延到手心，将她牢牢包裹，無法逃離。
她渾身一顫，在來不及躲閃的時候，身後貼上一堵人牆，溫熱從掌心轉移，不容拒絕的帶着她的手腕圈在身前。
“阿玉。”他在她脖頸間呢喃。
顧判隐的聲音更多偏向清冷，像是玉石，溫潤且冰涼，此刻卻帶着啞，像是幹涸多年的土地上唯一的清泉，難以避免的藏着顆粒感。
林壹被這親近的姿勢吓得縮了縮脖子，她掙了掙手，卻換來更嚴實的禁锢，“顧判隐……”
她輕聲說，聲音裏帶着抖。
“放開我好不好……”
在發抖啊。
顧判隐單眼睜開條縫，只能見到她因為自己紅透的耳尖。
再次閉上眼，他沒有再向過去那樣松開，反倒是将腦袋嚴嚴實實的靠在了她的脖頸間，清甜氣息蓋過了寒風直擊鼻尖，讓他想要汲取更多。
“阿玉。”他又喊她，是比先前的還要纏綿。
“顧判隐……”
“阿玉喜歡我麽？”他打了記直球。
因為貼的過于近，他的聲音帶着點含糊，說話間的氣息噴灑在脖子上，惹得林壹紅了塊皮膚。
“我……”
又是沒說完就被打斷。
“不用回答那麽快。”顧判隐在她肩膀處蹭了蹭，梳起的發絲亂了些，盡情的和她的糾纏在一起，“你最不會撒謊了。”
林壹被迫低頭看着他們相交的手，一大一小，如此和諧。
臉上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其他，總之紅了一片，心髒砰砰跳着，大腦卻格外的冷靜。
察覺到她的身子軟下來，顧判隐在她耳畔笑了聲：“是因為上次沒聽清麽？那我在說一次，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
林壹松了力道，她在嘗試着一掙，卻發現就這麽掙了開來，她沒有回身，不知道再問他還是在問自己：“為什麽是我？”
“因為只能是你。”顧判隐繞到正面，輕輕擡起她的頭，見她眼眶紅紅，卻依舊強忍着沒讓眼淚落下的模樣讓他心一顫，“你不願意談高中，那我們就當從未見過，你不願意說的事，那我就不問，你的難受，你的痛苦，我會等你自己說，但你唯獨要相信，我喜歡的從來是你，不是一時興起，而是處心積慮。”
林壹被他有些說懵了，眼前的顧判隐好像有些不一樣，還是那張臉，那個聲音，卻好像放出了什麽東西。
“阿玉，應該是我問你，為什麽是我？”顧判隐自嘲的笑了聲。
他從未想過這樣的自己會得到她的垂憐。
無論是再次見面，還是故意的撩撥，他想過一切可能，卻從未想過她的喜愛早就給了自己。
在這場只屬于二人的戰争裏，他早就滿盤皆輸，一塌糊塗。
她就像個藏不住事物的小鹌鹑，什麽都寫在了臉上，經歷的慘痛并沒有讓她變得難堪，卻讓她愈發純粹，她的偏愛在一言一行中早就能看出。
甚至是她的眼神，每每和那雙純淨到透明的眼睛對上，都讓他興奮的快要戰栗，連他都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壓抑住了那些近乎扭曲的愛。
她可以信麽？
林壹問着自己。
顧判隐是認真的，她可以知道。
或許是老天爺給她的補償，她比別人能更早的察覺到一些事情，而這些事情，恰巧都與顧判隐有關。
從高中時，她就知道顧判隐看着溫柔，骨子裏卻是涼的，在他的眼裏，幾乎看不到別人的影子，禮貌，大方，這些正面的印象變成了他用來抵擋人們一切熱烈擁戴的最好盾牌。
而她是唯一一個能從他眼裏看到身影的人。
他會看向她。
高中的林壹為此暗喜了許久。
正是因為這個，她才會大着膽子覺得顧判隐或許是有那麽一點喜歡自己的。
他是可以相信的。
林壹看向他的眼睛，他摘下了眼鏡，裏面的情緒傾巢而出，沒有絲毫的掩蓋。
應該，可以試試看的吧？
心髒被猛地撞擊，林壹抿了抿唇，她按捺住躁動的心，往後退了幾步，在顧判隐暗下去的眸子裏，又往前幾步，快而輕的抱了他一下。
她松開的極快，只來得及紅着臉小聲丢下一句“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就跑着離開。
顧判隐看着小鳥一樣飛走的林壹，背後被她抱着的感覺似乎還未徹底消去，他伸手抵住額頭，巨大的狂喜砸的他腦子發蒙。
嘴角勾起，他只覺得自己從未如此開心過。
她的回答并不明顯，但顧判隐願意等。
林壹直跑回了家才停下來，她捂着心髒喘着氣，看着四五湊過來彎腰把它給抱了起來，轉了幾個圈才放下。
緊張、激動、開心無數繁雜的情緒交織在腦海裏，讓她想要跳起來。
她還是選擇了相信顧判隐，就像他說的，她不會撒謊。
但她需要時間，需要時間去徹頭徹尾的思考清楚到底喜歡的是他，還是青春期裏出現的悸動初戀。
她尚且做不到那麽果斷的抛棄過去，但她已經嘗試着邁出腳步。
手機在口袋裏振動起來，是顧判隐發來的消息。
——所以是同意我追你了麽？
林壹的心因為這句簡單的話又漏了一拍，她咬着唇，盡量回了兩個字過去。
——是的。
啊啊啊！
林壹撲倒在沙發上，內心想要大聲尖叫的滾了幾圈，用來宣洩自己的激動，四五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主人奇怪的行為，跟着在地上滾了幾圈，沒滾多少就被她撈過去揣進了懷裏。
手機又振動起來，她快速看了眼手機，不是顧判隐發來的消息，而是有陌生人來加她。
她的賬號常年沒人加，鮮有的幾個不是gg就是微商，現在加她的那個人頭像都是初始頭像，名字也是随機生成，以為和那些人一樣，立刻就點了拒絕。
這個小插曲沒被林壹放在眼裏，她又滾了幾個圈，直到四五喵喵叫，才起身去給她準備晚飯。
原本以為自己會失眠的林壹這晚卻睡得格外早，她躺在床上，手上似乎還有着那溫熱觸感，讓她處于安心裏很快就睡了過去，
隔天，林壹就接到了顧判隐明天要出差的消息，失落的同時還換來了一絲慶幸，她現在還不知道怎麽面對顧判隐，也許他也是知道這點，才一直都用手機和她聊吧。
為了不打擾他工作，林壹沒有特意去找顧判隐，這一天都窩在桌前認認真真工作。
一沉浸在工作裏，林壹就容易什麽都不管，等回神的時候，肚子已經響了半天。
或許是有心裏感應，她正想去外面吃頓好的犒勞自己，門就被敲響，林壹往貓眼一看，是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看着年級不太大。
“林小姐在家麽？我是顧總的秘書，我來給你送點東西。”王秘書面無表情的看着手上還冒着熱氣的面，機械的敲了敲門。
他是怎麽也想不到，作為當年大學專業成績第一進入顧總公司的他，如今竟然在幫顧總給自己女朋友送外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