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暖陽
暖陽
顧判隐今天确實還沒來得及吃飯，這點沒有騙她。
原本打算今早過來，但一是怕她不樂意，二是公司有要緊事，只好把時間放到了中午。
二人出來的時候正是飯點，上下樓間來往人流也多了不少。
在出門那一刻，林壹就開始後悔跟着顧判隐出去吃飯。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身邊這個人實在是太惹眼了。
只是出個電梯的功夫，就吸了不少人的目光。
林壹盡量縮在電梯角落裏，以減小自己的存在感，身邊的顧判隐卻不給她這個機會，長手一伸就把她拉到了身邊。
身體因為擁擠緊緊相貼着，顧判隐低頭看了眼貼着他的人，悄悄舉起手，松垮的圈在她的肩處，像是将她徹底懷抱住。
林壹此時滿腦子都在想着怎麽控制身體好讓自己不碰到顧判隐，壓根沒注意到身後的變化。
等電梯停下，她才呼出一口氣，小心的退出他的懷抱，感受新鮮空氣在肺部流通的感覺。
“想吃什麽？”自然的拉着她的手，帶着她走出去的顧判隐側身問。
林壹視線在二人相握着的手上停留幾秒，接着低下頭去看地，裝作不知道的小聲回答：“我都可以。”
她從小到大沒有什麽特別挑剔的事物，只要能塞進肚子裏的，都可以吃。
“嗯，那帶你去個地方。”顧判隐握緊了她的手，手指在她指縫間輕輕游移着劃過，最終變成十指相握。
今天陽光正好，太陽暖呼呼的撒到兩個人身上，在身後拖出了兩道長長的影子，一高一矮，還有相握着的雙手。
微風吹過，林壹下意識縮了縮肩膀，身側比她高出不少的人就貼了過來。
兩道影子緊緊相貼，像是沒有任何縫隙。
林壹側頭看了眼，只能看到他鋒利的下颌線，他的側臉線條也是好看的，但總比平時多了幾分冷峻。
察覺到她的視線，顧判隐側過頭笑着看向她，那些冷意在剎那間消散，只剩下了滿目柔光，“怎麽了？”
“沒，沒怎麽。”林壹扭過頭，盯着地面搖搖頭。
顧判隐沒多糾結，拉着她往車前走去。
黑色轎車穩穩上路，林壹坐在副駕駛，偶爾就撇過頭看一眼身邊開車的顧判隐。
他開車時總會習慣性的撩起衣袖，露出一小截肌肉線條流暢好看的小臂，每每看到他撩衣袖的樣子，林壹總忍不住多看兩眼。
察覺到她小動作的顧判隐只裝作沒看到，只是深知她鹌鹑本性的勾起嘴角。
偶爾空出一只手來，就故作不經意的伸過去，期間要麽碰到她的手，要麽碰到她的腿，在看到她紅了耳朵後才會伸回。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等顧判隐停好車，林壹就逃也似的鑽出了車門。
林壹小跑到了一家飯店前，接着就停在了原地等着顧判隐跟上來。
她的耳朵還是紅紅的沒有散去，只覺得心髒跳得快要飛出來一樣。
在車裏的時候，林壹能察覺到那些故意的小動作，明明應該感覺很過分，但到最後除了和先前一樣的臉紅心跳外，好像一點也不覺得哪裏太超過了。
“怎麽不進去？”下車後的顧判隐絲毫看不出來他在車上的那些行為，他又拉過林壹的手，帶着她正要走進去。
林壹先前來不及看，此時才擡頭看了眼店名，待她看清店名，她松開了顧判隐的手，有些啞然道：“……怎麽會選在這裏？”
在她眼前的，是一家小店，上面寫着店名的木牌子已經壞了一個角，玻璃門擦的很幹淨，一眼能看到裏面，四周角落卻還是有着長年累月下來的頑固灰塵。
小店裏面放着幾對木桌椅，牆壁上還挂着電風扇以及有了年頭的海報，有些已經翹起了小角。
這家店，她很熟悉。
順着這條路在走下去，就是她曾經的高中。
“抱歉，我們換一家店。”顧判隐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回走，卻被她給喊了停。
“不用，就這家吧，在找店太麻煩你了。”她對着顧判隐笑了下，接着就率先推門走了進去。
站在門口看着她走進去的顧判隐垂下眸子，跟着走了進去。
因為建在學校附近，這家店中午時生意算是冷清，兩個人一進來老板娘就走了出來，在看到來人時更是激動。
顧判隐身上總是帶着一股貴氣，更別說此時的他還穿着上班時的正裝，站在這裏就是格外的不協調，林壹原以為畢業那麽多年，又經常出入些高級會所他多少會有些不習慣，卻見他十分自然帶着她坐到了一邊，甚至還和老板娘打了個招呼。
“你是顧同學吧？哎喲，都多久沒見你了啊，怎麽突然來這裏吃飯了啊？”老板娘笑呵呵的問道。
“嗯，老板娘手藝好，正巧現在有空就帶着人來一起吃。”顧判隐笑着回答。
林壹看着二人認識的模樣有些傻眼，在她的印象裏，她可不記得顧判隐來過這裏。
老板娘今年五十多，人熱情好客，和丈夫從許多年前就開始經營這家小店，因為手藝好又不貴，不少學生都來這吃過飯，可以說是好幾代學生的青春回憶了。
但這樣的回憶不應該出現在顧判隐腦子裏。
林壹也曾邀請過他來這裏吃飯，卻最終都被他給拒絕。
包括最後的見面。
坐在對面的林壹雙手抓緊了衣擺，心裏卻是越發的平靜。
那次也是一樣的位子，她在這裏從早上等到了晚上。
林壹将滿心的喜愛化作一封信，地點就約在了這家小小的店鋪。
從白日初升等到日落西山再到黑夜降臨，忐忑不安到最終的失望透頂，她的一切，好像都是從這裏再次開始變得昏暗。
原以為是新的開始，卻沒想到是一切的結束。
“這小姑娘是你的女朋友啊？”老板娘很有眼力勁的問。
“不是。”林壹擡頭拒絕，“不是的，只是朋友而已。”
老板娘這才有空看清楚她的臉，腦子裏熟悉的人又冒出來幾個，最終才确定了身份，驚喜的問，“呀，你是那個畫畫很好的林壹麽？哎呀，瞧瞧今天啥日子，你們竟然一起來，原來你們是認識的麽？”
“嗯，老板娘好久不見。”林壹微笑着打招呼，她對這位老板娘印象很好，因為以前為了賺錢在這裏打過一段時間的工，對自己格外的好，後面沒能在來這裏看她，也讓她覺得很是遺憾。
“诶，你母親最近怎麽樣啊，有好些了麽？”老板娘問起，“當時你可是來這裏打工幹的最拼命的，起早貪黑的，我看着都心疼。”
“她已經去世了。”林壹垂下眸子，提起母親時語氣自然的低落，轉而又怕毀了氣氛，笑着說，“但我現在過的挺好的。”
“抱歉哈，我說話不太過腦子，沒事，現在過的好就行。”老板娘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見她笑起來又放下心去，熱情的招呼道，“你們要吃些啥，我今天給你們打個折哈哈哈。”
林壹随便點了幾個菜，等她說完，看向顧判隐時，卻發現他的眼神有一瞬間吓人的不行，像是堆滿了烏雲一樣的眼神，還帶着無數的閃電。
但那只是一瞬間，在看去，就見他早就恢複了原狀。
顧判隐說了幾個菜名，老板娘興沖沖的到後面去準備，整個小飯店只有他們二人，他們之間卻只剩下了沉默。
林壹刷着手機，心思卻早就放空，不知道在想着什麽，而顧判隐卻始終看着她，像是盯緊獵物的兇獸，緊緊蟄伏在暗處。
“你在這裏打過工？”顧判隐終究還是忍不住問，聽着正常，細聽才會發現他就像是緊繃着的弦，只差一點，就會脫弦而出，“為什麽不和我說。”
“沒什麽好說的吧。”林壹被他理所應當的語氣激起了那點的叛逆心裏，本就不舒坦的內心就像是徹底點燃，讓她第一次嗆聲，“當時你已經走了。”
“我說過你有需要盡管來找我，你和你的母親……”
“我們當時過的很好，就不用別人來幫忙了。”林壹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大了些，“而且你不是早就去國外了麽。應該也管不到我們了吧？”
顧判隐一眼就看到了她紅了的眼眶以閃動着的淚水，多少的怒氣都瞬間被消滅，只剩下對她的心疼，“抱歉，我太激動了。”
他哪裏會不知道林壹的倔強，看着和軟團子一樣，其實比誰都要倔。
高中的她一心讀書，抓緊了一切碎片時間去讀書，只為能夠找條出路賺錢治病，這些努力他不都看在眼裏？
他又怎麽會說出這些話的。
顧判隐就像心被揪了一下，細密的疼慢慢傳遍全身。
從前的他和現在一樣，想過無數将她困在自己身邊的模樣，将她徹底的保護好，不讓別人傷害一絲一毫，但他始終做不到。
如果那樣做了，那和讓她再次進入一座囚牢有什麽區別？
他總歸不忍心的。
林壹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她低下頭，啞着聲音，“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