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溫酒
溫酒
林壹端坐在餐桌前，雙手依舊緊張的捏着衣擺，眼神不知道放到哪裏好，只好呆呆的看着面前垂下來的一小截桌布。
“林小姐，小心點燙。”陳姨在廚房裏熱切的給她盛了滿滿一碗粥，白糯軟爛的米飯粘連在一起，上面淡淡漂浮着一點青綠色，陪着飄着的熱氣，看着就讓人胃口大增。
碗算不上太大，但給林壹吃是絕對足夠了的。
林壹聽到聲音趕忙微側過身，伸手幫着陳姨拿到了自己面前，來不及說什麽，肚子就搶先一步又叫喚了起來，這下子連陳姨臉上都忍不住的揚起了笑，安慰道：“餓了就快吃吧，先生說你喜歡吃這個。”
被提到的顧判隐敲了敲桌面，滿臉和煦：“嗯，猜的，不知道猜的準不準。”
林壹回過頭那瞬間正巧和顧判隐對上了視線，熟悉的眼神讓她心中一抽，立刻低下頭，她輕聲說：“我很喜歡，謝謝，麻煩你們了。”
“喜歡就好，林小姐多吃點，不夠鍋裏還有，我還有別的事沒做呢，就先出去了啊。”陳姨一聽心裏簡直樂開了花，她一打眼就覺得林壹和她眼緣，小小的女孩子怎麽看怎麽惹人喜愛，聽她這麽回答更是開心。
顧判隐“嗯”了聲，等陳姨出去後，偌大的空間內只剩下了他和眼前的林壹。
空氣流動間帶着牆面上的時鐘搖擺，安靜的環境讓一丁點的聲音都放大了無數倍，林壹一手拿着勺子一手端着碗，腰板挺得筆直，就是不擡頭看一眼。
老實說，林壹目前還沒有做好和顧判隐二人接觸的準備，陳姨在還讓她舒服一點，現在只有兩個人了……
等意識到周圍最大的聲音就是她吃飯發來的時，林壹再度放慢了吃飯的動靜。
顧判隐微一歪頭，眼眸低垂間看到林壹繃緊的手，再次擡眼時他順勢起身，走到了一旁的廚房裏。
林壹鼻尖再次湧入屬于顧判隐的氣息，身側的手肘被輕微帶過，讓她下意識瑟縮一下，等她眼神有些好奇的跟過去一些時，顧判隐端着碗粥走了出來再度坐到她面前。
和他一起面對面吃飯的場景實在是有些奇怪了。
八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林壹一直以為那份感情只是屬于萬千青春期悸動裏的一份，随着時間的流逝可以變淡最終走向消失，但目前看來，八年的時間似乎還是短了。
來自于心髒的跳動，林壹知道從來不僅僅是因為緊張。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會再拿出勇氣去追尋這份小到只有她知道的悸動。
奇怪的感覺就這麽被逐漸壓了下來，林壹收回眼神，碗裏的粥已經剩的不多，幾下就能吃完。
“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吃點吧。”顧判隐自然的問。
林壹這才擡頭搖了搖，“當然不，你也還沒吃麽？”她的話脫口而出。
“早上太忙，我給忘了。”顧判隐像是想起什麽，臉上帶了抹懷念：“還記得高中的時候也總是和你一起吃早飯，我還挺想念高中的早餐的。”
“嗯，那裏确實好吃。”林壹手再度捏緊，高中的時候，她實在不願意回想：“我吃好了，顧先生慢慢吃，我先去畫畫，不好意思。”
“沒事，你先去忙，累了記得休息。”顧判隐點頭答應。
林壹在他答應後就快步走了出去，大有一副逃開的趨勢。
在她背過去那一瞬間，顧判隐臉上精心僞裝出來的溫柔與和善瞬間消失，他将碗放到桌面，發出輕微細響，接着眼鏡被摘下，露出一雙充斥銳利的眼睛，裏面藏着的，是毫不加掩飾的陰沉。
他看出來了，林壹再躲。
躲得不是其他，正是他顧判隐。
他受不了林壹一切形式的逃離，剛才只差一點，就差那麽一點，他就要起身，将她困在懷中，問她為什麽要逃，為什麽要躲着他。
但他更不想看到林壹再次害怕的模樣。
緊握的手放松下來，顧判隐起身戴上眼鏡，将桌面的碗放進水槽裏，松手前，手指輕輕摩挲了兩下林壹拿過的碗。
不要着急，會吓跑小兔子的。
顧判隐擡眼，看着屋外的滿地陽光，慢慢走了出去。
……
為林壹放畫的地方正朝陽，陽光可以直直的射進來，又被紗窗微微阻隔些許，不會太過炙熱，找到身子上暖洋洋的。
林壹很喜歡在這種天氣畫畫，似乎連心情也會變好。
她帶着副藍牙耳機，耳機裏放着輕快的純音樂，和如今的陽光适配度直接拉滿。
畫中的人已經見到了基本模樣，線條流暢，光影自然，撐着下巴悠然自得的看向正前方，嘴角還帶着一絲弧度。
林壹很會自我調節，現在她的心情已經好了大半，音樂放到高潮之處，她忍不住的跟着哼唱出聲，踩着節拍腳尖輕輕點地，不大的房間內被女孩輕柔的歌聲充滿，陽光在這時候似乎更加柔和。
顧判隐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輕快跳動的林壹就像是林間小鹿，靈動活躍，這樣的她，他已經八年沒見到過。
一瞬間，他似乎回到了還穿着校服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那個毫不知情的女孩唱着自己喜歡的歌，悄無聲息的安慰着他。
他想再往前一步，卻因為太入迷，不下心踢到了在地上放着的東西，細微的聲響讓屋內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林壹耳機裏的歌聲音不算大，一聽到動靜她立刻停下回頭，看到是顧判隐，放下心來的同時耳朵再次覆上一層紅，“你，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來監督你工作有沒有認真。”顧判隐暗自罵了自己的腿一句，擡眼看了下身後的畫，又看向她：“看來畫的很開心。”
林壹知道這是在調侃她方才的行為，耳朵更是紅了一層，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好。
她感覺自己也挺厲害，一天之內竟然可以社死兩次。
真棒，哈哈。
“別緊張，畫的很好，我來看一眼就走。”顧判隐上前拍了拍她的肩，湊到畫前看了看，滿意的後退幾步，腦海裏卻不斷的重複播放着方才鑽入他鼻尖林壹的味道。
淡淡的清甜，帶着一點洗衣液的味道，讓他喜愛而又舒服。
“嗯，好，我知道了。你要想看什麽時候都行的，畢竟是給錢了的……”林壹現在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這是在幹什麽，連出兩次糗。
“嗯，知道了。”顧判隐毫不收斂的展開笑意，最終還是沒有久留，走了出去。
看着他離開，林壹舒了口氣，蹲下身子平複自己那顆跳動的心，手機恰巧從口袋裏滑落到地面，屏幕亮起，出現五個未接來電。
林壹拿起湊近，看清號碼那瞬間在激動的心也瞬間冷靜下來，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她皺着眉，發了條短信過去，接着關掉手機揣進了袋子裏。
陽光依舊舒服，林壹深呼吸一口，讓那些雜亂的思緒排出體外，心思回到畫上，拿起筆繼續打磨這張作品。
她回家的時候天依舊微微暗，秋冬太陽落得快，從徹底變暗只用幾分鐘，顧判隐還是和上次一樣，以安全為由讓司機把她送回了家。
等回到家，她總算是有時間讓自己徹底松一口氣。
房間內沒有開燈，窗簾緊閉，一切還維持着她出門前的雜亂，她閉上眼，在靜谧的環境內差點想要睡過去，手機突然亮起，林壹摸過手機，一看電話來人，接聽湊到耳邊。
“喂，您好。”林壹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
電話那頭是一家寵物收容所的負責人，是個性格大咧咧的女孩子，聲音響亮清澈：“是林小姐吧，請問現在你還有興趣領養那只小貓麽？她被人給送了回來。”
“嗯？是之前我說過的那只麽，啊，有的有的，我現在過來。”林壹瞬間精神了，就要下床去穿鞋。
這兩年她的生活總算是趨于穩定了，從以前她就很喜歡一些動物，但一直迫于生活養不了，現在有空了，總算是邁出了第一步，去流浪動物收容所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一只跛腳小貓，白色的長毛貓，帶着點黑色花紋。
原先已經說好了，第二天去拿的時候卻被另一個不知情的員工給領給了別人。
原以為就此作罷，沒想到事情還有轉機。
“先別着急，明天再過來吧，小貓今天情況不太對。”那邊又勸道。
“嗯？怎麽了麽？”林壹不解問。
說到這個負責人就來氣，原先給出去的那個人是新人，不太懂流程，把它給了個喜歡虐貓的，要不是有人前幾天突然拿了這只奄奄一息的小貓過來，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林壹全程皺眉聽完，小貓現在情況總算穩定了，但負責人說原先的跛腳可能還有的治，現在算是徹底跛了，一輩子走路也不會順暢，問她還要不要。
她毫不猶豫的點頭。
兩個人約定好了時間，明天下午去收容所見面，在挂電話之前，林壹聽到負責人狠狠的感謝了下那個送過來的人，據她所說，還是個大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