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只看一眼,盛知煦就在心裏暗自嘆氣:又長高了。
眼前的少年已經比他高了三四公分,五官也長開了,似乎更加立體英氣,皮膚比去年的時候稍稍白了一點,但依然泛着健康的光澤。穿一件黑色T恤,牛仔短褲,露出的手臂和小腿都顯出修長緊實的肌肉線條。
帥,非常帥。
少年耳朵裏塞着一副耳塞,手裏拿着手機,似乎正在聽什麽東西,那雙眼睛還是那麽明亮目光純粹,正看着他一眨也不眨。
盛知煦嘴角一勾淺笑一下正要說話,易煊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盛知煦心中一驚,他可沒忘以前少年撲上來抱他時候都是什麽樣的手勁,下意識地想去看看周圍有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然而還不等他擡起手來回抱住,易煊就已經松開手退了半步,對他矜持而腼腆地笑了笑。
這個擁抱很短也很輕,好像就只是一個朋友見面禮貌的客套的擁抱,沒有更多的意義。
說不清心裏松了口氣還是有點失落,盛知煦輕輕咳了一聲,聽到易煊說:“你來早了。”
盛知煦一挑眉:“你不也是?”
他不愛遲到,心裏也有事,特意提前來的。就這樣他才剛到,小孩就看到了他,也不知道是在這兒等了多久。
易煊笑笑,沒有反駁,他朝學校裏偏偏頭:“要進去走走嗎?”
盛知煦看看他,又往他身後地上看了看,問道:“你報過到了?”
“嗯。”易煊說。
盛知煦微微皺眉:“你什麽時候來的?”
“大前天吧。”
盛知煦心裏琢磨了一番,又是一聲嘆息。可真是沉得住氣,居然不是來之前提前通知他,而是自己悄悄來了,把一切都辦好了到昨天才聯系他。
Advertisement
易煊說:“你沒回我短信,我以為你沒空。”
是沒空來着,昨天他收到短信立刻就給盛知勤打了電話說今天請假不去上班,今天還有兩個會要開,他根本不管盛知煦在電話那頭着急要開罵,連短信也沒顧上回直接關了機。不等盛知勤趕到酒店,他就找了個借口溜了,那會兒酒宴還沒開席。
“那你還來這兒等?”盛知煦似笑非笑地反問。
易煊沒回答,只笑笑又問他:“進去嗎?”
“走吧,我也好多年沒進過校園了。”盛知煦說。
易煊和盛知煦并肩走着,隔着不近不遠一個很安全客氣的距離。
盛知煦悄悄瞄他,他耳朵裏還塞着耳塞,手機握在手裏。
盛知煦好奇問道:“聽什麽呢?”
“沒什麽。”易煊說着取下耳塞在手機上點了點關掉了什麽,把耳塞繞在手機上揣進褲兜裏。
他說話的時候并不看盛知煦,似乎有點久別重逢的羞澀,也可能是久未聯絡的疏離。
不知怎麽的,盛知煦想起去年那時候騎着單車慌張失措地追上來的少年,和此刻面前平靜淡然的男生不說判若兩人,也像是經過了一場蛻變,成熟了,也從容了。
他說不出他更希望看到哪一個,只是不禁在心裏嘆氣,這樣說不定……也好。
走了一段路,盛知煦問道:“你考的什麽專業?”
“新聞。”易煊淡然地說。
盛知煦看了看他,他是知道的,新聞專業是這所高校裏有名難考的專業之一,一時間他心頭湧上各種滋味,仔細品品,大概是驕傲裏揉了些感動,自豪裏又摻了些酸軟。
“你大學讀的哪裏?”易煊像是不經意地問道。
“交大。”盛知煦說。
“哦。”
看了眼少年,盛知煦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笑着說:“是不是後悔沒跟我當成校友?”
沒想到易煊淡定地搖搖頭:“我學文,交大不是第一選擇。”
盛知煦被噎了一下,暗自腹诽:小孩會不會說話?不會哄哄我開心?
可轉念又莫名覺得欣慰,還好,小孩不是盲目追星族,很有頭腦,嗯,不錯不錯。
校園很大,随處可見迎新的橫幅标語,随時能看到拖着行李箱匆匆走過的學生。盛知煦看着他們,回憶着自己當初大一新生時是什麽樣子,不免有些感慨,自己居然開始憶往昔了,真是老了。
也有很多目光注視向他們,畢竟這樣的身高,這樣的顏值,實在要算校園裏一道亮眼的風景。
盛知煦被這樣的目光看慣了,沒覺得什麽,但心中一動,轉頭看了看易煊,看見他也是一臉坦然。
真是長大了。盛知煦暗想。
八月底的上海依然悶熱難當,一路走來盛知煦已經出了不少汗,易煊看看他,說:“要去看看我的宿舍嗎?”
“行啊。”盛知煦抹了下汗,想,去喝口水吹吹風也好。
雖然知道這間高校的學生宿舍條件算不上好,可是真走進之後,盛知煦還是有點唏噓,忍不住說:“好歹也是名校,也不把學生住宿條件提一提。”
易煊卻不以為意,笑笑說:“大二的時候會按院系調整宿舍,反正都會搬的,而且只住這幾年,無所謂。”
他住的是個四人間,沒有陽臺也沒有單獨的衛生間,樓裏的淋浴房只有冷水,牆上有風扇,空調據說要去申請,總之在盛知煦眼裏,這條件可算非常的寒碜。不過他當年也沒住過宿舍,實在不好比較。
宿舍裏沒人,四張床上倒是都已經鋪上了學校統一配發的床單被子。
“你室友都來齊了?”盛知煦問道。
“嗯。”
“他們人呢?怎麽都不在?”
易煊從櫃子裏拿了瓶水擰開蓋子遞給他,說:“出去玩了,好像去附近一個什麽公園。”
盛知煦接過水喝了一口說:“你怎麽不一起去?剛開學,這種集體活動還是應該多參與,盡快跟同學熟悉起來,畢竟少說也要在一起住一年呢。”
易煊點點頭:“嗯,我們昨天已經一起吃過飯了,我跟他們說了我今天有事,何況以後也還有機會。”
盛知煦也沒有再說什麽,又喝了口水把水瓶子遞回給易煊,易煊擰上蓋子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
盛知煦看看他,心想,看來小孩來了新環境,跟新同學的人際關系處理得還可以,不疏遠也不過分熱情。他覺得很欣慰,根本也沒細想自己這種老父親般的心态是怎麽回事。
“你的床是哪張?”盛知煦左右看了看問道。
“那張。”易煊指了指靠窗的一張床。
盛知煦走過去擡頭看了看,上面的床鋪收拾得幹淨整潔,下面的書桌上現在還很空,放了一盞護眼燈和幾個本子,再看上面的書架,他微微一愣,伸手過去拿起上面的一個小人偶,小人偶的大腦袋晃啊晃,他将它翻過去,小人偶的頭上果然還有他用金黃色的漆補的星星王冠。
他心情大好:“你把這個也帶來了?”
“嗯,”易煊笑笑,他靠着對面那張床的梯子,“他能給我好運。”
盛知煦用指尖戳了戳小人偶搖晃的大腦袋,非常不謙虛地說:“那當然,有我的星星加持呢。”
“嗯。”易煊看着他笑了笑,也是非常給面子。
又玩了一會兒,盛知煦把小人偶放了回去,他再看了看書桌,才想起剛才一直覺得不太對勁的地方,他說:“哎,我說少點什麽,你是不是要買臺電腦?”
易煊點點頭:“嗯,打算過段時間去看看。”
盛知煦一揮手:“別過段時間了,今天我有空,帶你去。”
易煊愣了一下。
“怎麽?”盛知煦問。
以為易煊會推辭,他卻說:“好。”
“那就走吧,”盛知煦摸手機看了看時間,“買完去吃飯,再送你回學校,應該沒問題。”
盛知煦收起手機往外走,聽到身後易煊的腳步聲跟了過來,他伸手要去拉關上的房門,背上突然被重重推了一下,他猝不及防地撲到門上,還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背後就貼上一個溫熱帶着汗意的身體,肩上也立刻傳來一陣鈍痛,易煊低頭咬住了他脖子連着肩膀的那塊肌肉。
靠!盛知煦忍不住在心裏飙了個粗口。
今天見面之後,他還不停地暗自感慨,只覺得一年沒見沒有任何聯絡,小孩長大了也矜持了,也許對他的那點心思也淡了,說話時連眼睛都不看他,除了剛見面時那個擁抱,半點看不出激動,雲淡風輕得很,讓他還有那麽點點介意是不是自己已經老了沒有魅力了,原來是憋着在這兒等他呢!
靠靠靠!
盛知煦不禁又在心裏暗罵了一句,有話好好說不行?上嘴就咬是怎麽回事!真他媽痛啊啊啊啊!!!
實在太痛了,盛知煦可不想就這麽忍着,他屈起胳膊肘狠狠向後撞去撞上了一塊硬實的腹肌,易煊松了口,盛知煦正要發作,肩膀就被抓住了往後一掀整個人轉了過來,眼前一花,嘴唇就被人壓住重重地吻了上來。
時過一年,易煊的吻技沒有任何的進步,直白,莽撞,不講道理,或者說根本也談不上任何的“技術”。
然而只是一個急促火熱的氣息,盛知煦仿佛也從中感受到了少年所有渴盼而壓抑的情感。
他遲疑了片刻,慢慢擡手抱住少年,張開嘴放在他唇上輾轉不得法的少年進來,承受他仿佛絕望般的熱情。
緊貼的胸膛帶來共振,那是彼此失速的心跳。
“403在哪一間啊?”
一個宏亮的女聲霍然在門外響起,接着房門就被大力敲響,門外的人還推了推門試圖進來。
盛知煦驚了一下,他都感覺到了門被推開了一條縫,而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易煊正對門口,會被人看見。
正緊張,易煊伸手握住門鎖往外一抵,門鎖“咔”一聲鎖上,盛知煦也被他推着貼緊了門板,像是不滿意他剛才的小小分心,易煊在他唇上輕輕咬了咬,盛知煦輕“唔”了一聲,身為多年老司機,他也覺得自己臉上燒了起來。
外間的喧嘩聲還沒停止,有男生在喊:“403還在前面。”
“哦哦,那去吧去吧。”宏亮的女聲一邊說一邊又在門上拍了拍。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和行李箱被拖動的轱辘聲朝着走廊另一邊走去,人像是不少,說話間夾雜着南北各異的口音。
這實在不是一個浪漫绮麗的氛圍,盛知煦的理智也漸漸回爐,他輕輕推了推易煊。
出乎他的意料,易煊并沒有堅持,他退開些,微微喘了口氣,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盛知煦咽了咽口水:“你……”
只說了一個字,易煊又低下頭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這才退回去,視線在他的臉上不舍的流連。
盛知煦就不說話了,他胸口微微起伏,感覺臉頰還有些發燙,不知道紅成什麽樣子。
易煊的視線掃過他的頸側,眸光暗了暗,擡手撫上去。
盛知煦極輕的“嘶”了一聲,那是被易煊咬出來的牙印,就這麽摸上去也覺得疼,他擔心是破了皮。
易煊在那牙印上極輕柔地摸了摸,帶着歉意輕聲問:“疼嗎?”
盛知煦其實現在還有點腳軟,疼也是真疼,但他咬了咬牙,眯了眯眼睛,虛張聲勢地威脅道:“你哪兒學來的?有話說話不行?動不動就咬人這是什麽習慣,你是狗崽子還是狼崽子啊?我跟你說要是再有下次我可要揍人了,我……”
“我很想你,盛知煦,”易煊打斷了他的話,他的手撫在那個牙印上,眼睛專注地看着他,眼神裏滿是濃烈的情緒,想念,委屈,甚或還有一絲哀怨,“我很想你,你想我嗎?”
像被人在心口狠狠打了一拳,盛知煦只覺得胸口一窒,他喉結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