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甜甜蜜蜜
甜甜蜜蜜
趙鳳山看了一眼宮秀玉，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沒聽見。”
姜桂英大庭廣衆親他，固然讓他覺得欠妥，但是宮秀玉也沒有資格罵姜桂英是“騷.貨”，在趙鳳山看來，罵一個女人是“騷.貨”，等同于罵這個女人是“妓.女”。他沒想到，有一天會衆從宮秀玉嘴裏聽到這兩個字。
先撩者賤，是宮秀玉先罵姜桂英的，姜桂英反擊不為過；而且在這之前，宮秀玉還抖出了小紅的身世，給孩子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傷害。二罪歸一，趙鳳山認為，姜桂英沒動手打宮秀玉，夠有涵養的了。
“你！”宮秀玉氣得當場掉了眼淚，“你偏向她！你階級立場有問題！”
趙鳳山板起了臉，“宮秀玉，你不要胡攪蠻纏！首先，姜桂英的出身跟我一樣，都是貧下中農；其次，你非說姜桂英罵了你。她好好的一個人，不瘋不傻，她咋不罵別人，為啥單單罵你”
“因為我先罵了她。”情急之下，宮秀玉脫口而出。
“啊，”趙鳳山似是恍然大悟，“那她罵你就不算錯，是你先罵人家的。”
宮秀玉恨恨地望着趙鳳山，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她想不明白，不久以前，她還是趙鳳山的對象，趙鳳山跟她說話還是和顏悅色的，咋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趙鳳山，我恨你！”宮秀玉水也不挑了，挑着兩個空桶，順着來路，抹着眼淚走了。
回到家，她卸下兩個空桶，撲倒地炕上，放聲大哭。她媽聞聲趕來，吓了一大跳，“哎呀，這是咋的了”
宮士貴跟在老伴後面也來了，“咋的了誰欺負你了”
宮秀玉不吱聲，就是哭。過了一會兒，她從炕上爬起來，頂着哭得紅通通的一張腫臉，一抽一抽地問，“爸，你不是、不是讓我二姑給我找、找對象嗎找得咋、咋樣了”
“你二姑手裏倒是有幾個現成的，你不是不想看嗎咋，又想看了是不是有人笑話你了”宮士貴看着女兒哭得水靈靈的臉，真心實意地心疼了。
“趙、趙鳳山，他、他向着姜桂英……”宮秀玉一邊抽嗒，一邊把剛才發生的事，跟父母講了一遍，“讓我二姑給我挑個、挑個好的，離了他趙鳳山，我嫁得、嫁得更好！”
“有志氣！”宮秀玉她媽給她打氣，“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個破生産隊長嘛，我姑娘不稀罕！”
這邊宮家一家三口如何籌劃給宮秀玉相親不提，再說姜桂英和趙鳳山。二人聯袂氣跑了宮秀玉，圍觀的屯民漸漸散去，趙鳳山想起剛才姜桂英親自己那一口，小聲跟姜桂英嘟囔，“你就是故意的。”
姜桂英裝出懵懂模樣，一下下眨巴着眼睛，“我故意啥了”
趙鳳山壓低了聲音，“你故意親我，氣宮秀玉。”
姜桂英笑了，呲出了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行啊，沒傻透。”說完這句話，她像想起了什麽，歪着頭看趙鳳山，“你剛才說，你喜歡我”
趙鳳山耳朵根都紅了，“嗯。”
“啥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姜桂英盯着他刨根問底。
“小時候。”
“那你咋還跟宮秀玉處對象”
趙鳳山看着腳下的村道嘆了口氣，“咱倆家不有仇嘛，再說，你那時候是賈錫文的……未婚妻。”他沒用“童養媳”三個字，怕姜桂英尴尬，“你真想跟我處對象我可沒有固定工資，跟大家一樣掙工分，家裏還有個半瞎的媽。”
提到母親，趙鳳山的心略微向下沉了沉，下沉的同時情不自禁地又嘆了口氣，只不過這口氣嘆得沒有剛才那麽沉重。
姜桂英也想到趙鳳山的媽，“你媽要是不同意咱倆處對象，你是不是就得跟我黃了”
趙鳳山不出聲，如果他媽知道他跟姜桂英處上了對象，肯定百分之百不同意。但是讓他跟姜桂英分手，他也不願意。
“我會作她工作。”他說。
“那要是作不通呢”姜桂英問。
“走一步看一步吧，車到山前自有路。”
“行，”姜桂英很認同趙鳳山這個論調，“走一步看一步，人算不如天算。”她忽然笑了，“本來想先跟你處上對象，然後再去老宮家罵宮秀玉，沒想到剛才碰上她了。挺好，不用去她家罵她了。看她那樣氣得不輕，該！氣死她！讓她跟我姑娘胡說八道！”說完，她對趙鳳山說，“今天晚上上我家來吧，我給你做好吃的。”
“不去。”
“咋的，又不吃我們地主家的飯了”
趙鳳山輕啧了一聲，“你呀，這張嘴不饒人。我去你家吃飯我媽咋整我還得回家給我媽做飯呢。”
姜桂英知道自己錯怪了趙鳳山，連忙伸手從上衣兜裏摸出了一塊高梁饴。“給。”姜桂英把這塊包着鵝黃色糖紙的高梁饴塞進了趙鳳山的手中。
“啥呀”待到看清了手裏的東西，趙鳳山哭笑不得，又把糖遞了回去，“我不要。拿我當小孩了留着小紅吃吧。”這個年月，不包糖紙的光.腚.糖都是好東西，包着糖紙的高梁饴了更是好上加好了。
姜桂英不說話，單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行行行，我要我要。”趙鳳山縮回了手，“怕了你了。”
宮秀玉心裏急出了火，恨不得立時把自己嫁出去。不為別的，就為了在趙鳳山面前争個臉，讓趙鳳
山看看，她宮秀玉和他趙鳳山分了手，嫁得更好！
不止是她有這個想法，她爸，她媽都有這個想法。為此，她爸宮士貴把這個想法分別傳達給了宮秀玉她二姑和宮秀玉她大姐。
很快，身為豐林縣小學語文老師的宮家大閨女，給她妹妹宮秀玉介紹了一個同事。該同事是名小學數學老師，年齡跟宮秀玉相仿，是家中的長子，下面還有五個弟弟妹妹，父親早亡，只有一個在街道辦糊紙盒的媽。
宮秀玉一聽這條件，當場否決。她是老姑娘，既沒有當大嫂的經驗，也沒有當大嫂的渴望，再說，這戶人家太窮了。小學老師一個月的工資就不高，還要照顧五個弟弟妹妹，她是想去縣城享福，不是想去縣城給人當免費保姆。
不但宮秀玉，宮秀玉她爸媽也沒相中大女兒給宮秀玉介紹的對象。宮士貴把大女兒臭罵一通，說她沒拿親妹妹的終身大事當回事，要把妹妹往火炕裏推。宮秀玉她媽的言辭沒她爸那麽激烈，但是也對她大姐很不滿。
她大姐一氣之下放出狠話，往後妹妹的事她再不管了，妹妹嫁好嫁歹，都與她無關，愛咋咋地吧。
在宮家大姐之後，宮家二姑陸續也給宮秀玉介紹了幾個對象，不過，宮秀玉都不滿意。要麽嫌對方不是鐵飯碗，說出去沒面子；要麽嫌對方長得不好看，配不上她；要麽嫌對方年紀太大，都快趕上她爸了。
她二姑的脾氣比她姐好，并沒有因為宮秀玉的挑剔甩手不管。這天，宮家二姑再次下鄉，興沖沖地來到了大哥宮士貴家，“哥，我又給秀玉找了一個。這個可好了，秀玉要是再相不中，我可就真沒招了。”
宮秀玉跟着她二姑去縣裏相親。去相親之前，她二姑把對方的情況，跟她，還有她爸媽詳細地說了一遍。
對方今年三十有五，比宮秀玉大了整整一旬。別看歲數大一旬，但是吧，男的比女的抗老。
“這人我見過，”二姑說，“看着也就比秀玉大五六歲，等秀玉過了三十，老得比他快。這人是縣國營食堂的副主任，他們主任過幾年退休，他就是正主任了。國營食堂，鐵飯碗，有啥好東西，能少了主任的”說到這，二姑甩給嫂子一個“你懂我懂”的眼風，“秀玉要是跟他能成，嫁過去擎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二姑越說越興奮，“那人我見過，長得還帶勁呢，濃眉大眼的，跟李向陽差不多。”
李向陽是電影《平原游擊隊》的男主角，相貌英武，陽剛氣十足。老宮家這三口人都看過《平原游擊隊》，說別人，他們可能還想象不出對方的模樣，一提李向陽，都知道對方長啥樣了。
“那長得是挺帶勁。”宮秀玉她媽說，宮士貴點了點頭，宮秀玉很認真地回憶了一番李向陽的長相，又細細審核了下對方的各方面條件，覺得她二姑說得很對，這人條件是挺不錯：國營食堂的副主任，未來的主任，有吃有喝，長得像李向陽似的，不比趙鳳山差，最主要的是鐵飯碗，有固定工資，是幹.部，趙鳳山這輩子都比不了。
這麽一想，趙鳳山的地位宮秀玉心裏直線下降。在這之前，每次想起趙鳳山，宮秀玉的心又酸又痛，這回，既不酸也不疼，她只覺得自己以前瞎了眼，死心眼，沒見識。
宮士貴忽然想到個問題，“他一直單身”
“他離過一次婚。”二姑說。
“因為啥離的婚呢”宮秀玉她媽問。
“嗐，別提了。他原先那個媳婦生不出孩子，倆人結婚十來年都沒孩子。他家三代單傳，他媽想抱孫子，這才離的，要不也離不了。”
“他離幾年了”宮士貴問。
“三年了。”
“一直沒找”
“找。找了好幾個呢，都沒相中，也挺挑的。”二姑拿起放在炕桌上的大搪瓷缸子，喝了兩口茉莉花茶高末沏的茶水，“這茶挺香。”說完，“呸”的一聲，往地上吐了根茶梗。
“那他能相中我嗎”宮秀玉忽然生出了一些膽怯和自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