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盜畫疑雲(二)
盜畫疑雲(二)
楊曉攀和裴聞對視一眼,走過去掀開門簾,環視一周道:“柳侍衛,方才我已聽裴大人講過了,即是太子命令,請到帳內搜查。”
柳南星站在帳外躬身行禮,随即率人進入帳內搜尋,搜查的人動作很快,不多時便出來了。
“柳護衛,什麽都沒發現。”
“例行檢查驚擾尚書大人,還望恕罪。”
楊曉攀笑着擺擺手,看起來并不在意:“柳護衛哪裏的話,一切都是為了找到聖物。”
柳南星朝他抱拳:“尚書大人,我等還要繼續搜查,就不打擾了。”
楊曉攀含笑點頭,柳南星正要轉身離去時,高廷從營帳後拐了出來,他臉上帶着若有似無的笑,猶似謙謙君子般溫良。
“楊大人,本宮奉父皇之命前來請你過去。”
楊曉攀與裴聞見高廷過來,一同對下行禮:“太子殿下,臣等正要過去。”
高廷垂眸望着二人:“兩位大人平身,請随本宮一同過去。”
“是!”二人跪地叩首後才站起來。
高廷又對柳南星道:“将人散了吧,賊人抓到了。”
“是,殿下!”
高廷走在前頭,帶着楊曉攀和裴聞二人前往天子大帳,柳南星在原地遣散了一衆兵将,獨自回到了虞懷蘇所在的帳包。
帳外有兩個侍衛守着,帳內虞懷蘇正站在桌前重畫天子春蒐圖,而慕岚郡主則坐在一旁等候。
慕岚郡主枯坐帳中,不敢發出一絲響動,一雙美目正四下打量着,因此在第一時間看到了柳南星過來。
她走到帳門前:“柳護衛,廷哥哥去哪了?”
柳南星在外面站定:“郡主,殿下帶着楊尚書和裴侍郎去了陛下那裏,說是賊人抓到了。”
慕岚郡主反問:“廷哥哥說的?”
“是,殿下去請二位大人時,親口這樣說的。”
帳內虞懷蘇沉浸在作畫中,并未在意二人談話,甚至都沒有察覺到柳南星的到來。慕岚郡主和柳南星對視一眼,她走了過去。
“虞畫師?”慕岚郡主輕聲喚她。
虞懷蘇沒有回應。
慕岚郡主連續喊了幾聲,虞懷蘇才茫然擡頭,她先是看了一眼慕岚郡主,又瞧了瞧一旁的柳南星,稍顯驚訝。
“柳護衛?”
柳南星點點頭:“虞姑娘,方才太子殿下說已經抓到賊人了,你不必憂心了。”
虞懷蘇不可置信地看向慕岚郡主,她也笑着點頭,似乎一切都明朗釋然了。可不知為何,虞懷蘇心中仍覺壓抑,事情并不會如此簡單。
“賊人抓到就好。”
虞懷蘇并未停頓,說完繼續提筆畫起來。柳南星和慕岚郡主對視一眼,各自充滿疑惑,他們不明白賊人已抓,為何還要繼續重畫。
“虞畫師,你不必再畫了,畫一定已經找到了。”
“是呀,虞姑娘,你還是休息一下,等太子殿下回來吧。”
虞懷蘇懸腕停筆,擡眼看着二人搖頭:“那賊人明知是陛下欽點的畫,還膽敢來偷,必然是對我積怨已久,那此人絕不會輕易将畫交出,說不定畫已經被毀了,甚至還會誣蔑與我同謀。”
柳南星頓時變了臉色,對虞懷蘇猜測一陣後怕,人心險惡,此番太子大費周章的尋找,恐會為他人落下口舌。
慕岚郡主微微皺眉,深知這些可能的後果,卻還是好聲安慰:“你先不要多想,廷哥哥深謀遠慮,定會沒事的。”
“虞姑娘,你安心作畫,有事我自會通知你的。”
虞懷蘇點點頭,繼續着墨于紙上。
君心難測,眼下一切可能都是未知,事關天子春蒐圖,與虞懷蘇脫不開幹系,只有等皇帝那邊傳來消息了。
眼下只有專心作畫了,或許将春蒐圖補齊得越多,也就越能有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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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大帳內,重要官員皆已到齊,紛紛位列兩旁。官員中間跪着一人,被黑布蒙住了臉,面朝皇帝。
高廷走進帳內,楊曉攀和裴聞跟在後面,三人一同向皇帝行禮,皇帝命三人先入列一旁,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那個被黑布蒙臉的人身上。
那人面容被遮住,只身着一身紅色官常服,腰間挂着一枚玉佩,看不出什麽異常。如今正值天子春蒐期間,官員大多都是如此。
裴聞看到那枚玉佩時心中大吃一驚,在面上極力保持冷靜,暗中看向了站在前頭的楊曉攀。
楊曉攀顯然也發現了段集,正緊緊盯着那枚玉佩。
高廷對皇帝高淵道:“父皇,楊尚書和裴侍郎到了,可以開始審訊了。”
高淵看向跪地的那人,又掃視了一圈帳內官員,才命人将蒙在那人臉上的黑布揭去。那人面容顯露,帳內衆人無不驚訝,甚至有些人表現得惶惶不安,害怕牽連到自己身上。
“居然是李侍诏!”
“李青?”
議論聲不止,高淵出聲打斷:“李青,你在翰林院中主管宮廷繪畫,為何要盜取朕欽點的天子春蒐圖?”
李青跪地叩首,哀聲求情:“陛下,臣并未盜取春蒐圖,臣冤枉。”
高淵冷聲道:“哦?太子命人搜尋,在你帳中發現了春蒐圖,你言下之意是太子誣陷你了?”
李青連忙叩首:“陛下,臣并無此意,春蒐圖的确在我手中,只是并非是盜取。臣冤枉,陛下明察。”
“你說,朕也想知道你是如何冤枉了。”
“是,陛下,容臣慢慢道來。”
“臣身為翰林院侍诏,奉命主管宮廷繪畫,雖說春蒐圖陛下已交由虞畫師去做,可臣想到虞畫師并不知宮廷制畫的規矩,因此于昨日夜裏同虞畫師商定,她讓臣今日代為檢閱指點,好加以改進。她特意交代過會将畫放在一個特別的畫筒中,若她不在帳內自取便是。”
“今日臣前去時,虞畫師并不在帳中,聽人說是太子殿下找她,臣才進入帳中将畫取來查看,正要寫下些注意事宜,卻被人押解過來。”
李青連連叩首,聲淚俱下:“陛下,臣所言句句屬實,請陛下明察還以清白。”
“愛卿,如今畫在何處啊?”高淵問。
“陛下,臣被抓之時,畫也被收走了。”
高廷靜靜瞧着帳中所跪之人,李青此番盜畫并非是受人指使,此刻這番話卻受人指點過了。
高淵轉眸看向高廷:“太子,畫在何處啊?”
高廷躬身道:“父皇,畫在兒臣這裏,這就讓人将畫取來。”
天子帳外候着的人走了進來,雙手捧着一只畫筒,畫筒本身并無特別,只是蓋子上點了一筆紅色,乃是作畫所用的朱砂顏料。
畫筒交由陳公公,再由他呈到皇帝面前。高淵接過畫筒先是打量,之後打開蓋子取出裏面的絹紙,他慢慢展開,正是虞懷蘇所畫的天子春蒐圖。
高淵盯着畫卷問:“太子,你因何事叫走了虞畫師的?”
“父皇,今日兒臣與拓跋王子、慕岚郡主一同騎馬,忽見小丘下峽谷中有野馬群在飲水,場面壯麗宏大,兒臣便想讓虞畫師前來觀賞,用以更好完成天子春蒐圖。”
“那你可知虞畫師與李青之間的約定?”
“兒臣不知。”
“看來還要請虞畫師過來一趟,才能都問清楚了。”高淵轉頭對陳公公道:“陳檀,你去将虞畫師請來。”
“是,陛下。”
陳公公趕到時,虞懷蘇仍舊立于長案前作畫,慕岚郡主見陳公公過來,便從椅子上坐起來迎接。
“陳公公,畫可是找到了?”
“郡主無需擔心,畫已經找到了,正在陛下手中。”
慕岚郡主松了一口氣:“如此便好。虞畫師就不必趕着重制春蒐圖了。”
陳公公望向帳內,虞懷蘇正俯身作畫,他驚訝于她的專注,還有臨危不亂。只是有些不明白,既然她是與李青有約在先,那應是知情的,又為何還要重畫。
“虞畫師,陛下有請。”
陳公公的聲音傳來,虞懷蘇擡起了頭,急忙放下筆過來。
“陳公公,是民女失禮了。”
陳公公颔首道:“虞畫師,陛下請你到大帳問話。”
“是,勞煩陳公公帶路。”
虞懷蘇跟着陳公公來到天子大帳,帳內有不少朝中要員,地上跪着一個男子。她對此人有些印象,是翰林院中人,與他一樣是個畫師,當初入國子監講學便是他安排的課業。雖說虞懷蘇和他接觸不多,可她也清楚他對自己的敵意,因此二人鮮有交涉。
虞懷蘇跪在地上向高淵行禮:“民女虞懷蘇見過陛下。”
“虞畫師擡起頭來,看看你身旁之人。”
虞懷蘇轉頭看一眼李青,向高淵回話:“陛下,民女知道這位是翰林院的大人。”
高淵冷笑道:“看來虞畫師和李青是認識的了?”
“陛下,民女只知道這位大人在翰林院高就,只在初入國子監時有過一面之緣,算不得真的認識。”
高淵聞言大笑:“這可真是奇怪,今日你還請了李青前去檢閱春蒐圖,怎的現下卻說不認識了?”
虞懷蘇心下一沉,她果然猜得不錯,盜畫之人要用誣蔑的手段拉她下水。
“陛下,民女今日除了作畫外,便是同太子殿下和郡主在一處,并未與這位李大人見過,亦不知這是何意。”
李青似有滿腔怒意,開口指責虞懷蘇:“我才要問虞畫師是何意,昨日夜裏你說自己不懂宮廷制畫的規矩,讓我指點一二,如今在聖架前竟矢口否認,你居心何在?”
他顫抖着伸出手指向她:“難道你非要陷我于不義才甘心?”
李青的污蔑并未激怒虞懷蘇,她邏輯缜密,回答的有條不紊。
“陛下,依這位李大人所言,是民女與他昨夜有約,若真是如此民女應當知道畫是在李大人手中,又何必大費周章驚動陛下和太子殿下。”
李青跪在地上,遙望着皇帝表述衷心:“陛下,臣在翰林院任職将近八年,承蒙陛下賞識,一步步主管宮廷繪畫之事,若非臣今日受了天大冤枉,也不敢在聖前造次,這女子她要陷害臣吶。”
“李大人好生奇怪,你我只有一面之緣,民女甚至不知大人姓名,何來誣陷一說。再者李大人說與民女事先有約,那今日畫丢失之後,我又為何要提筆重畫春蒐圖,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是你,你告訴我裝有春蒐圖的畫筒上做了記號。”
“敢問李大人是何記號?”
“是一筆朱砂紅。”
“的确是一筆朱砂紅不假,只是民女從未告訴過任何人。李大人在民女離開後進入帳中,恐有不問自取的嫌疑,還請陛下為民女做主。”
李青咬牙狡辯:“若不是你告訴我,我又怎會知道有什麽記號?”
虞懷蘇朝李青颔首道:“李大人,事關陛下欽點的春蒐圖,民女以為營帳附近常有巡視,無人敢打畫的主意,才放心将畫留在了帳內。因此我那一卷缸的畫筒,只有這一個做了記號,若是有心人前去是很容易發現的。”
“你胡說,分明是你親口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