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車水馬龍街城市中,陽光正透過身旁樓宇的棱角以的灼眼方式傾斜下來。這陽光傾瀉在過往豔妝女子的側臉,仿佛傾瀉在一面水漬斑駁的鏡面上;傾瀉在中學時代多情少女那風中飄搖的裙擺裏,仿佛一片片迎風飄蕩的雪花;傾瀉在剛從睡眠中醒來出來覓食的藝術家那不修邊幅的長發上,仿佛那茫茫人海中倩影的昙花一現……沒有吃早餐的我回去咖啡屋,看看白雅做了什麽可吃的。
推開咖啡屋的門,只看到幾個稀零落坐喝咖啡的人和那只白珍在車站撿回來的貓咪。這小家夥安靜地坐在吧臺一端的角落裏,它疑惑地看了看我随即喵喵地叫兩聲仿佛算是向我打招呼,又仿佛在說餓了。這極盡可憐之能的東西。我擰起它來,“走吧,和你找白雅姐姐去好啦!”
廚房裏傳出做飯的聲音,于是我走過去:“嘿、白雅姑娘,我回來蹭飯啦!歡迎?”
白雅側過臉來,一臉正經的模樣:“好吧,看在那麽熱鬧的份上,我答應你們啦!”
“怎麽不見白珍!”飯間,我突然提起似的問道。“她這幾天找工作的事怎麽樣啦?”
“還能怎麽樣,在等候和游蕩中呢。”白雅停下筷子,“你說這倔丫頭,甜品店的工作只做了兩個月,好好的一份工作就這麽給辭了。”
“或許,她有她的苦衷來着。”我停下筷子道。
“話是這麽說,只是再怎麽不濟也起碼先找到下一份工作再作考慮嘛。”白雅眉頭微皺地沉默片刻,“怎麽說,也得起碼有個生活保障來着。現在這樣子真讓人擔心。”
“人有時候就樣,容易空虛、因社會體制和自身價值出入而迷茫和不知所從。我們在試着努力,只想通過努力讓自身的專業與社會對號入座、卻又不得不一次次內卷,逃離又追尋。”我說。
“似乎,我們都在迷失!”白雅道。
“渴望的迷失。”
“或許吧。”
淩晨近三點時候我從咖啡屋出來,剛想離開,有人走過來輕輕敲了幾下車窗。
“安琪,你怎麽過來了!為何不打電話讓我去接你好啦。”
安琪微笑:“反正還不算遠,我是由學校開車過來的。想打電話剛好看到你出來了,所以也就——”說着停下,凝視着我,“若文,我想和你說件事——抱歉,我知道或許現在很晚了!可是我想還是今晚和你說來着。我,害怕自己明天又改變主意或找到其它借口什麽的。”
将安琪領進屋裏,“怎麽了?安琪!”我道。
“若文,我想去旅行,可是這次我想和你一起去。但是,抱歉!我不知道你是否方便?”
我看着她,溫柔地笑了笑:“但求解脫嘛,有何不可的?”
“真的這麽想的嗎?我是說你的咖啡屋不要緊?”安琪認真地看着我,似乎在用眼神向我請求确認。
我沉默片刻:“只是感覺我們很多時候離生活很遙遠——我是說以實實在在活着而存在生活的生活。可是現在,我們卻總是分不清自己是以何種方式存在着。每天只知道在重複地工作,生活上漸漸麻木的我們就仿佛時鐘裏那緊繃的發條,随時有崩斷了再無法重上的可能;仿佛一窪積水中的浮木,随時有幹枯風化的可能。而紛繁生活中的乏味将我們原本不多的激情有減無增地漸漸消耗殆盡,陷入煩嚣與掙紮。于是,我們在醉生夢死中迷失,又在迷失中醉生夢死地周而複始。所以,生活怎麽低迷,我們需要偶爾放下以便重啓,具備枕戈待旦的氣力。”
安琪淡然。臉上平靜的神情表明她此時感受。
“安琪,那麽你明天準備下吧。之後我們啓程。”我說。
“我已經将旅行用品全部收拾好放車上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好啦!”安琪看着我,莞爾一笑。
“啊?”我看着她,“那麽目的地呢?”
“就去你家好啦!”
“為什麽?”我看着她,略顯疑惑。
“這是一場兩個人的心靈之旅。”安琪道。“所以目的地并不是那麽重要,重要的是旅途的感受。”
“嗯、”我望着安琪,等待她将要說的東西說完。
安琪将一縷發絲拂向耳後,調換了個側過身來面對着我的姿勢:“學校那邊,我請了半個月的假。在這半個月裏我就在你家度過——只有我們倆個人的生活。我是說,我們就那麽整天相伴一起,不要接觸使人容易疲憊的煩嚣城市、不要接觸身邊人們那讓人失望的冷漠目光、當然,同樣不必接觸城市的歌舞升平或是燈紅酒綠——”安琪說着純真地笑了笑,“之後我可以每天為你做飯或洗衣服什麽的。”
“謝謝!”我望着她。
安琪站起,淡雅一笑:“我們走吧!”
“待我去拿多帶些茶葉,家裏的不多了。”我說。
“嗯、”安琪柔情似水的眼神,“我等你!”
汽車行駛在景觀燈和霓虹漸漸黯淡下來的城市,我心裏埋藏許久的壓抑感卻豁然開朗,仿佛意識到寂寞并不總源于黑暗,它只是習慣隐藏在黑暗。此時,我感覺到後視鏡和近光燈裏的世界有了色彩,不再那麽的黯淡無光——因為在我身旁汽車裏的一位女子正如影随形地陪伴身旁。
剛回到家裏,安琪便如同的旅行歸來那樣将自己放倒在沙發上。這個此時對周圍一切毫無在意的女子已暫時地失去平時的雍容華貴,此刻的她像個純真的女孩又仿佛幾天沒有過休息的人,她側身躺着那裏再不願起來。
我拿着一杯熱水走近,安琪依舊安然的躺在沙發上,只是換了個更适合睡眠的姿勢。她平躺在沙發上,平靜的臉龐,胸脯上若隐若現起伏的均勻節奏說明她已進入睡眠。我輕輕将她抱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看着她安然的睡眠心裏才平靜下來。
早晨,溫和的陽光透過單薄慵懶的窗簾由玻璃的落地窗傾瀉進來。我翻轉身子,望了望身旁安然睡眠中的安琪,又繼續酣睡過去。
醒來時,安琪已經做好午飯,坐在一旁:“若文,餓了吧?快去洗漱下吃飯啦。”
我望一眼安琪:“抱歉,現在什麽時候啦?我想我一定睡了很久罷!”
安琪莞爾:“也不是很久吧。嗯、現在是中午了。”
“若文,我們明天去看日出吧?”飯間,安琪突然道。
“看日落好啦!我說親愛的,這個季節哪來的日出?”我有點好氣又好笑,心裏卻是坦然。
安琪雍容的臉龐閃過一抹淺笑:“我當然知道。我只是想說,要是有日出的話,那會是多麽美妙的風景和感受,雖說不比月亮好看。”這個清瘦的女子以一種希翼、又無關緊要似的語氣訴說着,溫和的聲線中夾雜着輕微的顫抖。整個人變得安靜,“只是,我甚至連夏天日出的模樣也從未體會過。一直以來,從未有一個可以依賴的親人或是知己什麽的可以好好地陪我去看一次日出、一場煙火。要是你也生活在和我那樣的世界,你就會懂得所謂上流社會是怎麽一回事。光鮮的衣着和浮華空洞的生活,看似完滿——實際上很多人都只活在人與人間一種相互利用逢場作戲的天平上,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那種可以陪你一起去看日出又日落,陪你歷經人間煙火的繁華與落幕、陪你去共同枕戈待旦或醉生夢死、那種你的汽車半夜在高速公路上抛錨也不怕将其吵醒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