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狗男人05
狗男人05
不佞天再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白龍那雙波光粼粼的眼瞳。與之前一直笑嘻嘻的模樣不同,她的眼中似乎有種別樣的悵惘,似乎是格外深情,又似乎透着他在看別人。
但這也只是一瞬,她也被不佞天突然睜眼吓了一跳,而後立即戲精上身,抱着不佞天假哭道:“郎君,我與你同生共死,一同被關進這鎖靈水牢之中,你感不感動?”
不佞天:“……鎖靈水牢中隔絕一切靈力,對水牢之中起作用,水牢之外的神仙也一樣。雲廣無法窺探此地,你無需再裝模作樣。”
白龍坐直了身,一撇嘴:“不管怎麽樣我也是陪你進到這危險之地,我都還沒追究你隐瞞身份接近我、又背着我來摘星鎮的事,你這算是什麽态度。”
且不說白龍幾番做派真真假假,她的模樣是格外好看的。龍族本就貌美,而這洛川白龍又是格外的嬌美迤逦。這一刻她不再誇張地做戲,而是真實地嗔怒,不讓人覺得厭煩,反而覺得——
不,不覺得。不佞天趕走那點不合時宜的想法,只覺得自己是被白龍攪合得失了智。
他聲色冷硬道:“你以為我是犬妖,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我何曾認可過?你若是真想問我的身份,我必定不會瞞你。”
頓了頓,說道:“除了燭明這個名字之外,我另有名號,不佞天。”
這已經算是解釋得夠清楚了。如果是雲廣天尊介紹自己,會稱“摘星宗雲廣”,因為摘星宗是他的宗門;青龍仙君介紹自己,會稱“戰神殿青龍”,因為戰神是他的直屬上司。
可對于不佞天來說,“不佞天”這三個字的影響力,足以說明一切。
他已經準備好迎接白龍的驚訝恐懼與質疑,可對方只是再尋常不過地“哦”了一聲。
不佞天忍不住問道:“你沒有什麽要問的?”
白龍反問道:“你還有什麽沒交代的?”
不佞天被她這句話堵了回去,一時無語。
水牢四周是青白色的禁靈石壁,他們身下是一塊不過八尺見方的浮石板,石板周圍是腐蝕性的劇毒液體。
石壁折射出來的青光晦暗不明,石板面積不大,他們也挨得很近。
這樣沉默了一會,不佞天問:“那‘洛川白玉京’,白龍大王又想作何解釋?”
在摘星鎮上,白龍破壞摘星弟子設下的埋伏,被質問來歷之時,她緩慢而清晰地報出名號“洛川,白玉京”。
白龍轉過頭來看着他。
“不佞天”這三個字,的确足以說明許多。哪怕她離群索居,非神非仙,也聽過關于這位昔日差點成為魔尊、後又成為天界北方大帝的魔神。
她聽過關于不佞天的許多傳說。如今見過,也算相處過一段時日,傳言有虛假的部分,也有屬實的部分。
他并非傳聞中的殘忍暴虐,但的确是冷漠無情。因為他并不天生變态喜歡血腥中取樂,只是天下生靈大多在他眼中與蜉蝣蝼蟻無異。
他并非傳聞中的能控制他人的精神與魂魄,甚至有時候還不太聰明的樣子,但那副英俊陰郁的相貌的确足以蠱惑人心。
也許不足以蠱惑所有人,但偏偏蠱惑了白龍這個好色之徒。
白龍幽幽地嘆了口氣。
不佞天看她這一副惆悵的模樣,下意識就有些發憷,立即說道:“你若是不願——”
“你不都知道了,還問什麽。”白龍自嘲地笑了笑:“沒錯,當年反叛天庭跳下誅仙臺的白川龍神,正是我的母親。你在洛川耽擱許久,不就是為了這個。”
“真可笑啊。”白龍的水眸中似乎起了霧,轉過頭去,看着青熒的山石,低聲道:“我明明知道,卻還是喜歡你。”
青龍仙君有一點沒說錯,她的确只是個山野之間沒什麽見識的小白龍。這一出魔神受傷為她所救的戲碼,在凡人的話本裏,情愛水到渠成。
白龍站起身來,背對着不佞天脫下衣衫,露出光裸纖細的肩頸。不佞天不知道她想做什麽,可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止,就見她上半身的衣衫褪去,露出血淋淋的後背。
原本瑩白細嫩的後背皮膚上,此時被新鮮刻下了一面法陣,刻畫的血痕都還未幹。
“你我之間,原本就是我想多了。”白龍聲音清冷:“這是送神尊最後一道禮物,助神尊突破此劫。懇請神尊能放過我洛川,讓我這鄉野小龍能安安穩穩度過餘生。”
她咬破自己的手掌,往背後一拍!
鮮血再度注入法陣,在這禁靈水牢中,那法陣竟是抽取白龍的鮮血作為力量。白龍體力不支跌落在地,對于這一連串變故尚且愕然的不佞天連忙伸手去扶,卻眼看着白龍消失不見。
落在他手中的,是一柄暗色長劍。
這柄劍,他并不陌生——
在水底龍宮熔爐旁,白龍曾指着這柄劍對他說:“我給它取名叫做貪狼。”
劍名貪狼!
他握着這柄劍,感受到其中的能量,瞬間就明白了。
雖然不知道白龍究竟用了什麽方法,可她确确實實地将自己與貪狼劍靈魂相接,并通過刻在皮膚上的陣法,将貪狼劍置換過來!
這貪狼劍,用的正是白龍的魂力,故而也不受禁靈水牢的限制。
有了這柄劍,他完全可以破除水牢,甚至能直接殺上摘星宗,拿到七日蓮!
唯一的問題是……白龍。
水牢之中,不佞天目光幽深,緩緩向石板邊緣走去。
置換的那一瞬間,白龍仿佛靈魂都要扯碎,摔落在水底熔爐旁吐了一大口血。她躺了一會兒勉強站起來,卻沒看到有什麽人在。
河蚌精應該是一直在這裏的,她回來刻法陣的時候也是小白親自動手,按理說小白應該在這裏等着才對。
難道說小九尾狐也跑了?
那她可真是賠了男人又折了兒子。白龍難過地想道。
可還沒等她在那傷春悲秋,忽地水面産生了劇烈的攪動,隐約還能聽到些慘叫聲!
白龍神色一凜,擦掉嘴角鮮血,沖出水面,帶起巨大漩渦!
她飄在空中定睛一看,這一下怒極:“青龍,莫要欺人太甚!”
從她和不佞天一起關進禁靈水牢,到她置換貪狼劍出來,不過是小半天時間,可是洛川已經滿目瘡痍。
山林被毀,樹木斷裂,許多妖獸毫無聲息地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血腥味清晰地飄來。
而那位清逸潇灑的青龍仙君,正掐着小白的脖子,仿佛和白龍問好一般:“未曾你這麽快就出來了,該說不愧是魔神不佞天?”他略帶遺憾地說道:“他既然能出來,想必摘星宗應當會被他攪擾得焦頭爛額,我就不去打擾了。”
“原以為這次定然無法交差,可未想到小友送了我一份大禮。”青龍仙君饒有興味地看向白龍:“我應該稱你為白川龍神之女,還是她的轉世?”
白龍寒聲道:“白川龍神跳下誅仙臺,神魂俱滅,三界皆知。哪有轉世一說。”
“是麽。”青龍仙君不置可否:“哪怕是她的女兒,也算不虛此行。”
他手中武器化作一柄長鞭,迎風而長,白龍躲閃不及被捆住,咬牙掙脫卻動彈不得。
白龍真是苦不堪言,沒事搞什麽恩斷義絕不複相見那一套,把貪狼劍給了不佞天。害得她神魂受創不說,一旦不佞天動用貪狼劍,更會持續抽取她的魂力,那她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原本打算等會就叫小九尾狐幫忙重新畫陣切斷自己和貪狼劍的聯系,可還沒來得及,青龍仙君打上門不說,小白的脖子還掐在他的手裏。
青龍仙君長鞭一甩,将她扯下來,狠狠地摔在河邊一塊巨石上。輕柔卻充滿惡意地說道:“昔日白川龍神,清冷高貴,三界愛慕者衆多,就連昊天大帝也曾傾心于她。若非她一心想要斬天梯,導致三界大亂,如今想必已經是天後了。”
“可是你啊……洛川白玉京,”他手掌拂過白龍的臉龐:“不論你是她的女兒還是轉世,如今卻落在我手中,豈不有趣?”
白龍不發一語。她喉頭湧出一股鮮血,可卻緊咬牙關,不讓它溢出一絲一毫。
她将那口血緩慢地咽下去,開口道:“你盡管将我押送到天帝面前,看他是會不會也讓我跳下誅仙臺。”
“有一個辦法,可以不用讓你去送死。”青龍仙君目光将她從上到下的巡視,像看一件器物:“用你白川龍神的血脈,做我的侍妾,為我誕下龍子。我自會為你壓下此事。”
他随手将小九尾狐不在意地扔出去,語氣溫柔隽雅:“如何?”
白龍氣笑了,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龍族子嗣艱難,血統混雜,青龍一脈又一直被金龍壓一頭。白川龍神當年是天界戰神一般的存在,血統極其強大,若是能生下帶有百川龍神血脈的孩子,青龍何愁沒有翻身之時?
只是青龍真是臉比天大,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白龍一張嘴,口中凝成一只細小尖利的冰箭,猝不及防刺向青龍的眼睛!
青龍離得近沒防備,真叫這冰箭刺穿了一只眼珠,雖然對于神仙來說治療及時也能保住眼睛,可怎知這女人如此毒辣,心中恨極,揚手就要給她一巴掌!
他掌中帶着靈力,至少要打掉她幾顆牙,讓她知道什麽叫識時務!
可這巴掌沒落到白龍的臉上。
青龍仙君的整條手臂,脫離了他的身體,落在地上,沾滿了泥土。
在他愕然的神色中——随即是他的頭顱、四肢、軀幹,寸寸碎裂,化作齑粉,散落成沙塵。
沙塵散去,不佞天收回了手。
白龍看着走過來的魔神,忽然又想到了關于他的一條傳聞。
毀天滅地,摧山覆海,一念之間。
“我來還劍。”他的聲音很沉,單膝跪着,動作卻很輕柔,雙手将她攔腰抱起,靠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