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獨一無二
第三十九章獨一無二
“還不松手呢?”走了一段路程,君逸然輕輕晃了晃被女孩子抱着的這只胳膊,眉眼帶笑地側目調侃她。
“不嘛。師父身上香香軟軟的,我要多抱一會兒。”小家夥說着,把身子貼得更緊了。
“我們的小寄語狀态似乎有點兒不對勁呀,怎麽忽然這麽黏人了?”君逸然好像在自說自話,做出一副在認真琢磨的樣子。
“哪裏有不對,師父方才救了我一命,我心中感激,自然而然就更加地親近和依戀。”寄語倚靠在男人的肩頭,甜甜地撒嬌。
也許是聽君沐烨講述的他的經歷讓她頗為動容,也許是聞知娘親和男人的關系後讓她變得更加肆無忌憚,總之她現在格外地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感情,外化在行動上便是如此。
“還是不對勁。你能告訴師父,你大哥都和你說了些什麽嗎?”男人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哪裏有那麽好糊弄呢?經過這些年的相處,他對這丫頭的脾性再了解不過了,直覺告訴他事情沒有這麽簡單。過去的她,跟他也親,但可能是心裏仍有所顧忌,會始終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感,而此時的她好像這種距離感完全消失了。他本是該高興的,可是這丫頭有什麽心事都默默地藏在心底,他怕她又一個人思慮過度,鑽了牛角尖。
“能說什麽呢?還不就是一些道歉之類的話。”她說得輕描淡寫,“師父我餓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吧。”
男人暗自嘆了一聲,這丫頭越是不說,他心中就越是焦灼。
晚膳寄語用得心不在焉,沒吃幾口就獨自回房了,她總是忍不住地去思索君沐烨和她說的話,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別人談起娘親。
她猛地想起最初與老蘇伯見面時他對自己說的那句話:往後有什麽需要可以找他,她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好像前後的事情都被都勾連起來了。
冬日的黃昏是短暫的,當最後的天光在天空上完全消失後,收回目光來,大地上已是漆黑一團。寄語悄悄溜到老蘇伯的房間外,透過窗子可以看到裏面亮着光,她輕輕敲了敲門,好像稍微用力就會驚擾到初冒頭的月和樹梢上栖息的鳥。
蘇伯正在桌前鑽研着什麽高深莫測的東西,他上了年紀眼睛也花了,眼前架上了金屬框架的鏡片,看得頗有些費力。寄語不想打攪他,就靜靜地站在一邊瞧他的筆尖在燈光下游走,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過了一會兒,老蘇伯停下了筆,摘下了鏡子放在桌上,用手揉搓了幾下眼睛,擡頭沖她微笑,“老了,不中用了。”
“哪裏哪裏,您的學問可甩出我們好幾條街呢。”寄語把手中的茶盞遞給老人家,此時茶水尚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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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發地會油嘴滑舌了,說吧,來找我所為何事呀?”老爺爺一口氣喝下了半杯水,他問話時和藹慈祥的笑意間透了些玩味。
“什麽都瞞不過您。”女孩兒有種被人看穿心事了的懊惱。
“阿伯,我想問您,為什麽您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對我這麽好呢?”她凝了聲,語氣添了些沉緩,“這種好,有些超出了尋常。”
“你知道了?”尾音雖然上挑,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蘇伯并未表現出過多的驚訝。
“略知一二。”寄語也很平靜,“阿伯,您認識我的娘親對嗎?”
“哎,說起來,也是陳年往事了。”老人又喝了一口水,“是你師父不讓我跟你提,說是怕你多心。其實我覺得這并沒有什麽。”
二人正在交談間,寄語瞥見窗外有人影閃過,根據輪廓她可清晰地辨認出那是師父。她心中苦笑,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成了精的老狐貍。
“我和這位女子也只有一面之緣,那時的她正如你現在這般年紀,雖然衣着破舊,但難掩出塵的容貌,像是天仙一般,一雙清澈的眼眸令我至今難忘。我聽別人喊她沈姑娘。”老蘇伯像講故事一樣,把昔年的舊事娓娓道來。“我落了難,饑寒交迫,她把她僅有的一塊燒餅分了大半給我一個陌生人。多麽善良的姑娘啊,如果不是她,我怕是早就餓死了。”
“我和她長得很像嗎?”
“也沒有很像,幾分相像罷了。最開始見到你時我也只是懷疑,并不能百分百确定你就是她的女兒。後來再度入宮做你的老師嘛,在跟你師父閑談的過程中才印證了此事。”
老蘇伯瞧着寄語在出神,不禁失笑道,“你別多想,盡管容貌上有相似之處,但你和她在性情氣質上都大不相同,她要偏于含蓄和柔婉一些,而你,則多了不少率真和剛毅。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寄語從蘇伯房間退出來的時候,在門口撞上了君逸然。
她裝作不知情狀,揶揄道,“師父,您何時也學會偷聽牆角了!”
男人徉怒,“為師是在光明正大地聽好不好!”
“狡辯。”她撇了撇嘴,傲嬌地轉過身去。
“好啦,不和你鬧了。”男人又把她的身子給掰了回來,“今天晚飯也沒吃幾口,天涼,我準備了你最愛吃的熱鍋,來陪師父吃個宵夜?”
“好啊。”女孩兒柔聲應,她的心間微微地漾起了漣漪。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火紅的木炭把鍋裏的水燒得滾沸,熱辣的湯底和花花綠綠的食材相輔相成,這一小方空間被白色的霧氣和獨特的香氣所籠罩。此時的氛圍被渲染得恰到好處,極具神秘感和魅惑力,讓人在食指大動的同時,心中的暖意也随之升騰。
熱鍋裏的食材都是寄語愛吃的,她咽了咽口水,眼睛裏在放光。
“吃吧,當心燙。”君逸然溫潤道。
鮮美的味道在舌尖上炸開,“真好吃!”寄語贊嘆道,是滿足的感覺。
君逸然只是一個勁兒地顧着喝酒,飯菜倒是沒吃幾口,看女孩兒吃得盡興他便開心。
一大鍋逐漸見了底,如果可以忽略二人之間這略顯凝滞的氣氛,就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
“丫頭。”男人用輕柔的嗓音喚她。
“嗯?”女孩子擡頭,對上了男人的目光—一如往常的灼灼生輝,又深邃的好似大海。
“嗯…”男人的唇邊也依舊挂着淺淡的笑意,“這件事,你既然知道了,不管你心中是否有芥蒂,師父都想鄭重地對你做出一個承諾。
寄語放下了筷子,微笑着點點頭,安靜地聽他訴說。
“這世上的每個生命都是獨立的個體,她是她,你是你,師父從來都分得清的。我和她之間,是男女之情;我和你之間,是師徒之誼。這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男人聲音朗朗。
女孩子臉上的笑容綻放得愈加明媚,“師父,我明白,我也相信您。”
是的,他們之間并不需要多麽繁缛的措辭或者多麽冗長的贅述,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便可使得彼此都了然于胸。
接下來他們舉杯共飲,會心而笑,一切美好都在不言中。
君逸然:“還記得我送給你的那把銀刀嗎?”
葉寄語:“額,,不會是娘親留下來的吧?”
“是了。”男人感慨,“原是我精心為她打造的,奈何她離宮之時并未帶走。後來我覺得适合你用,就輾轉送給你了。”
一把銀刀,兩份情誼。
“若我是您的親生女兒就圓滿了吧。”寄語提出了一個有意思的設想。
“那恐怕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了。”男人笑,“會比現在更好嗎?”
“我不知道。”寄語搖頭。
師徒情難道一定遜色于父女情嗎?未必,甚至有時候恰恰相反。
翌日,天大晴,君沐烨于昨夜淩晨時分自殺的消息傳來,枯枝在風中搖曳,好似鬼魂在□□。“衆人皆醉我獨醒”,他孤零零一個人,無聲無息地隕殁在了嚴寒的黑夜裏,一片荒蕪。
他們為君沐烨擇了一塊風水寶地,把他安葬于此。這裏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山青水綠,鳥語花香。願他從此被愛所包圍,忘記所有的憂愁和煩惱,自由自在地追求心中的光和熱。
王後瘋了,她被君逸然囚禁在冷宮中,形容枯槁,再無天日。
時勢造英雄。君遠洲成為了太子,他帶着過去所學回到了王宮,他要大展拳腳,經世致用,救亡圖存,用他的治國新理念打造出一個未來的太平盛世。
而君潇潇,他自小被王後養在了蜜罐兒中,現雖已是個小小的少年,可與他發育遲緩的身子相一致,他依舊天真爛漫、不谙世事。藍雨福利院成為了他的第二個家,在那兒他和別的孩子一起讀書、一起玩耍、一起成長,在陽光雨露的滋潤下,總有一天他會成為一棵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