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琴心
琴心
好不容易吃過飯,那廂宇文闫就來看望花羅。
花羅看着這位“親哥哥”總覺得很奇怪,但又不知道要怎麽問出口。
她知道的就是她從小身子弱,父王疼愛,王兄疼愛,現在連世子對她這個未出閣的姑姑也十分敬愛。
但這些愛,都透着詭異。
就好像是把她當作一尊菩薩供起來。
花羅與之寒暄了幾句,便默默的垂着腦袋看着池子裏的魚,發呆。
“雲兒,你現在不親近哥哥了嗎?”當三十多歲的宇文闫這樣黏糊的叫着,一個親近,實在不像這麽大歲數的人用啊。
且不說花羅現在失憶了,就算沒失憶,估計她也受不了這個王兄。
“王兄,我頭疼,想睡一會兒。”花羅趕緊起身,向他欠了欠身子,灰溜溜的從魚塘這邊跑了。
宇文闫在後面追着,邊跑邊喊“雲兒,小心點,別摔着了。”
回到寝宮,花羅讓宮女在外面守着,裏面的門關的緊。
宇文闫站在外面,倒也沒有硬闖,像是真的心疼這個妹妹,妹妹說什麽,他便依照什麽。
“雲兒,你好好休息,一會兒太醫就過來給你瞧,那個藥有點苦,你不能怕苦就不喝知不知道。”宇文闫在外面叮囑。
花羅坐在床邊,一只手拿着茶杯喝水,一只手扶着床沿,假裝自己已經睡着沒有回應。
這宇文闫沒有得到回應也沒生氣,在門外嘀咕了幾句便走了。
花羅平靜的喝着手裏的茶,心裏着急。
這哥哥有毒吧,一把年紀的還這麽寵妹!
不一會兒,門外的宮女推門走了進來“公主,顧大人求見。”
花羅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想到姓顧的乃是顧崇岩。
想到是他,花羅打了一個噤嗦:“不見,就說我乏了。”
小宮女點了點頭,關上門就出去了。
花羅在殿裏無聊的走着圈圈,這種被的囚禁的滋味真不好受。
後來憋不住了,花羅推門走了出去,卻看見顧崇岩放了一張琴在膝蓋上,端端的坐在外殿。
花羅還以為宮女将姓顧的打發走了,但沒想到,他一直守在這外殿,有意思的是他居然遵守着白天不得入內的規定,坐在這裏守株待兔。
“公主醒了?”他擡起頭,目光幽幽的看着花羅。
花羅一步步走過來,嗯了一聲。
“以前公主日日都要在下彈琴的。”顧崇岩的手指輕輕的落在琴弦上,俊秀的容顏微微展開笑容“此事不可例外,公主還是耐心的坐下來聽完琴再玩不遲。”
花羅咬住唇,恨恨的看着顧崇岩,這分明就是威脅她,不讓她走啊。
“其他人呢?”花羅掃視外殿,竟沒有看到一個宮女。
“都下去了。”這裏只剩下他和她。
孤男寡女,想到這裏花羅頭發發麻,就連膝蓋也麻木的使不上力,她只得乖乖的坐下來,位置離的有點遠。
顧崇岩不是很滿意,便說“以前公主都是坐在我身旁的。”
“我今日就想坐這麽遠。”花羅坐下後,雙手捏着膝蓋上的裙子提起勇氣說。
顧崇岩沒有說話,冰冷的眼神只不過是看着花羅,把她看的不自在了,便乖乖的走到他身邊,悲壯的跪下來。
他終于滿意了,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子,便開始彈琴,這次曲子與上次的極樂調不同,這是一首真正稱得上歡脫的曲子,讓人聽了,心情不由的美妙。
更奇怪的是,她會覺得身旁的顧崇岩特別好,究竟哪點好,她其實說不上來,就是很好,她有點喜歡。
曲子彈完之後,花羅神智漸漸迷糊。
顧崇岩捧着她的臉“公主喜歡我嗎?”
花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竟然點了點頭,傻乎乎的說“喜歡。”
“那你親親我。”他笑着要求。
自認為自己十分正經的花羅,竟然把頭伸出去,主動親了一下顧崇岩的側臉......
這怎麽可能?
花羅明明清楚的自己的行為,但又控制不住自己,好像自己被某種東西所控制,做出一些她身體無法反抗的事。
顧崇岩滿意的摸摸花羅的頭發,笑的十分危險“公主變乖了。”
花羅最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閑下來就會想起顧崇岩,那種小貓爪撓心尖的癢。
而顧崇岩每次在她想念的時候就會出現,有時候坐下來陪她下下棋,喝喝茶,彈彈琴,這樣的日子便一天天過去了。
花羅最大的改變就是,會說很多騷話。
花羅本意是拒絕的,奈何不了這張口,張嘴就是“崇岩,我喜歡你,想時時刻刻看着你。”
花羅擔心自己這樣下去,晚節不保。
極力克制後,她對顧崇岩更是愛的難舍難分。
這天夜裏,花羅被自己逼瘋了,她跑上前一把抱住了顧崇岩,在他懷裏撒嬌磨蹭,苦苦哀求“崇岩,做我的驸馬吧。我讓王兄給我們賜婚,好不好?以後,我們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花羅有這種想法,也是把自己的內心震碎了。
她竟來想同這個琴聲詭異的男人天長地舊的在一起,雖然嘴上說着喜歡他,但花羅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每一片心意,她不喜歡顧崇岩,她一點兒都不喜歡。
這般違心的言語,花羅知道自己多半是被顧崇岩施了什麽妖術。
“可我不想做驸馬。”顧崇岩攬着她說。
花羅內心毫無波瀾,就知道他是個渣人,他不答應才是最好的結果,他要是答應了,花羅這輩子還真毀了。
可花羅嘴上卻委屈的說出“是我不夠好,配不上你?”
顧崇岩沒有說話,而是将她推開一點,似笑非笑的看着花羅的眼睛。
這雙眼睛固然是最好看的,這張臉,好像也比之前看到的那一張更美一些,明明是同一個人,只不過一個是失憶的,一個完整的,可為什麽,這樣看來,卻有很大的差別。
“喜歡就喜歡,何必要什麽名份來束縛,若是不喜歡,名份也綁不住人呀。”顧崇岩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可是......”沒名沒份的在一起,就好像随便玩一玩的,一點都不認真,一點都不誠意。
“睡了。”他攬着她,一起睡在那張床上。
花羅怔怔的躺着,她實在不明白,這樣究竟算什麽意思?
在一起這麽多個夜晚,就什麽也不幹,單純的睡在一張床上.....
“崇岩,你其實不喜歡對嗎?”花羅問。
這嘴巴,好像不是自己的嘴巴了。但就是固執的想求一個明白,她那麽喜歡他,他是否也喜歡她?若不喜歡,為什麽要這樣吊着她?
花羅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對勁,而這一切都和顧崇岩有關,可事情已經這樣了,她根本無法反抗,索性不再自我懷疑,讓這張嘴巴繼續說一些奇怪的話。
顧崇岩側過臉瞧着她,臉龐溫柔,眉眼清俊“又在胡思亂想。快睡。”
花羅被他這樣回了一句,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只好閉着眼睛,假裝睡着。
心中莫名失落。
這個顧崇岩自始自終連句喜歡都不說,卻用這種歪門邪道來控制她,要她說些糊塗話。
極品人渣。
花羅恨透了這個人。
不知不覺,已經半年了。
楚夜國下了第一場大雪,天寒地凍的,宮裏頭冷冷清清,舉目看去更是白茫茫的一片。
花羅披了新制的白絨軟毛銀紅色鬥篷,亭亭立要梅樹下。
因日日聽顧崇岩的琴聲,她越來越沉默,越來越自閉,她明明那麽喜歡顧崇岩,可顧崇岩從來都不回應,她在想,一定是自己不夠好。
這樣的懷疑和自責,擊垮了她內心的開朗和堅強。
寡言的花羅看着枝頭上的梅枝,雪花堆在上面,白裏嵌入鮮紅,煞是美豔。
她舉起細若無骨的手,折了一枝梅花下來,纖薄的雪花在花朵上輕顫,落在她的指尖悄然融化。
她被冷的一個激靈。
“公主,大王來找你了。”宮女遠遠的跑過來喚道。
花羅抓着手裏的梅枝,輕嘆了一口氣。沒精打采的回去見自己那位哥哥。
“雲兒?”宇文闫看到花羅的時候,臉上寫滿了心疼,急急的走過來,抓着她瘦弱的肩膀上下打量“怎麽瘦了?精神還這麽差?”
宇文闫撫摸着她的臉,很冰冷,比外面的雪還冰冷,他縮回指尖“你身子骨弱,就不要去玩雪,我不是讓人給你制了個手爐嗎?怎麽不帶上?”
他又握住了花羅的手,她的手裏還掐着一枝瘦梅,他不敢握太緊,怕弄斷了花。
“王兄,我好嗎?”花羅突然問。
“當然好,雲兒是世上最好的雲兒。”宇文闫拉着她進了屋,就像一句大人對孩子的敷衍話,說的毫無誠意。
宇文闫讓人将手爐遞上來,親自塞進花羅的掌心。
“也只有哥哥才會這麽認為吧。”花羅嘆了口氣,到底都不是真心的人。
宇文闫皺着眉頭,看到花羅失落的神情才知道,她心裏真委屈。
“怎麽了?誰說我家雲兒不好了?”宇文闫追着問。
還能是誰?當然是顧崇岩,他一步一步的讓花羅喪失自信,迷失自我,這可比捅一刀子更狠啊。
可是花羅現在這個狀态又不知道怎麽掙紮脫離,她正被一種邪惡陰暗的力量束縛着,只能違背本意的去喜歡一個根本不喜歡自己的人,卑微的愛着,漸漸迷失,直至崩潰。
她多想告訴宇文闫,自己受了委屈,可開口的話卻是“可能是天冷,心裏冷吧。”
哪怕委屈,也只字未提顧崇岩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