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申玟的謀劃
第44章 申玟的謀劃
前些日子,申玟把自己出嫁時他娘偷偷給他的玉镯子賣了,賣了三兩銀子。
當然,這事誰都不知道,賣得的錢被他藏起來了。
那天,王合幺被他拿菜刀從家吓跑以後,後半夜又栽栽歪歪回來了,不知道在哪蹭的酒喝,醉了。
他坐在外屋地上,一會哭一會笑,嘟嘟囔囔地發酒瘋。
過了一陣,他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腳腳猛踢申玟的房門,污言穢語地罵道:“小賤人,你給我出來,你不是要跟我你死我活嗎,這日子沒法過了,我他麽先殺了你,再殺了我老娘,咱們全家一起在地府再一起過吧!”
他踢了幾腳,門板沒踢開,反倒被反彈的力道弄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這一下摔到了他的尾巴骨,把他疼得眼前直黑,好半天沒起來。
後來,他竟就這麽坐着睡着了。
第二天,申玟起床出門時,把在他門口死狗一樣的王合幺叫醒了。
王合幺醒來後,好像就把昨天的狠話都忘記了,他眼神空洞地站起身來,坐到飯桌旁,喃喃道:“我好像聞到肉味了,誰家炖肉了,真香。”
老王太太也起來了,昨晚她顯然聽見了王合幺的狠話,這會兒不吭聲,臉上的皺紋格外明顯,只默默燒火煮那發黴的粥。
申玟說要出去一趟,一會回來,也沒人問也沒人應,一屋子死氣沉沉。
過了不大會,申玟果然就回來了,手裏還提了兩斤豬後丘肉。
老王太太見了眼睛一亮,王合幺也聳着鼻子,眼睛發藍,狠叨叨問:“你哪來的錢買肉,有這錢不如給我去賭坊回本!”
申玟垂着眼皮,淡淡道:“我哪來的錢買肉,是清言給的。”
王合幺罵道,“都是那個死老頭子造的孽,把鋪子給了外人,他們的日子倒是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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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玟眼皮擡也沒擡,掩住裏面的光,道:“人家會手藝,賺錢多不是應該的嗎!”
屋子裏安靜了一瞬,王合幺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麽。
肉炖好後王合幺幾乎一個人都吃光了,只給他老娘吃了兩口。
吃完肉,王合幺就看着那空盤子繼續愣神。
申玟的聲音喚醒了他,他擡頭惡狠狠看向對方。
申玟說:“你進來,我有話和你說。”
王合幺就随他進去了,然後就見申玟從床底的抽屜裏拿了一個布袋出來,把那袋子打開,裏面竟是整整一貫銅錢。
王合幺的臉色立刻猙獰起來,一把把那錢奪了過去,狠狠道:“你個賤人,果然藏了錢。”
申玟道:“這錢是留着我死的時候買條裹屍的草席用的。”
王合幺呸了一聲,拿着錢就出了門。
第二天,王合幺黑着眼圈回來了,兜裏空空,坐在院子裏發呆。
他叫喚了幾聲,家裏一個人的都沒有,就罵了幾句,準備回屋睡覺。
就當他要躺下時,突然動作停住了,又爬了起來,他起身進了隔壁申玟那屋,直奔着床底的抽屜去了,一把拉開,裏面有個小布袋子,他拿起來打開,罵了一聲:“這個賤人,果然還有!”裏面又是幾百文錢。
第三天,王合幺又去床底下抽屜裏拿錢,又有幾百文,第四天也還有。
直到第五天,抽屜裏的錢袋子空了。
第六天,王合幺摸進了邱鶴年和清言的家,這回院子裏沒狗了。進了屋沒遲疑,直奔床底下抽屜而去,裏面東西不少,翻了一陣沒找到什麽,他一陣懊惱。
想走了,也不死心,又去把抽屜整個拽出來,這才看到裏面最深處,一塊板子擋着的布袋子。王合幺拿了這袋子掂了掂,沉的他差點沒擡起手來,頓時內心狂喜,小心把門窗恢複原樣,偷偷又翻了出去。
回家後,王合幺耀武揚威,見到申玟就狠狠抽了他一巴掌,還給了跟他要錢花的老娘一腳,把老太太踹得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
這下子,錢磊的錢王合幺能還上了,那人肩膀上的傷也該長好了,很難再對證,他又天不怕地不怕了。
王合幺想先收拾申玟,可又實在着急去賭坊,于是撂下狠話說等回來再讓他好看。
他根本沒想到,這麽一走,就再回不來了。
……
轉過天來,邱鶴年去了趟村長家,那個雇工還在村長家柴房裏鎖着呢。
也不知道他與那人說了什麽,這雇工被放回去之後,連夜收拾了行李,像有鬼在追一樣,匆匆離開了當地。
王合幺被抓進大牢這事,在柳西村是從沒發生過的大事,正經被村民們茶餘飯後的唠了好一陣子。
私底下,清言也和邱鶴年聊過這個事。
清言說:“那張字條,就是申玟寫的,我認得他的字跡,在咱家養病時,他看我練字便也想學,我就教了他一些字。”
邱鶴年道:“那日我看見衙役從地上拿起這字條,便想到十有七八是他。”
說着,清言想到了什麽,去王鐵匠那屋把以前練字的紙都找了出來,一頁頁翻過去,找到了申玟練過的那些,看着看着,清言臉色就變了,把那些紙張遞給了邱鶴年。
邱鶴年低頭翻看了一陣,神色也沉了下來,半晌後,他将那些紙拿去外屋,毫不猶豫扔進爐坑裏都燒掉了。
清言在他身旁看着,并沒阻止。
那些紙上,申玟學寫的大部分字,都是那張字條上的。
早在跳井後的那段日子裏,在床上養病,無法起身的日日夜夜,申玟就想好了,該怎麽把王合幺送進大牢,并已經開始實施他的計劃了。
……
按本朝律例,丈夫打死妻子的,只要能證明妻子不孝或私通,便可不承受任何懲罰。而證明不孝的方式很簡單,只需要長輩指認即可。
別家媳婦或夫郎有娘家撐腰,夫君再混蛋也不敢輕易如此,但申玟沒有。
申玟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他撐不了多久,王合幺不死,死的就是他自己。
那是在清明前兩天,申玟還在清言家裏養病。
邱鶴年找借口叫清言進了屋,出來時兩人臉都有點紅,申玟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由得捂着嘴笑了起來。
當時門半開着,申玟看見清言把邱鶴年交來的銀錢放進了床下的抽屜裏,腦子裏本來做好的計劃做了一點調整,本來是想用他鄰居家做苦主,見了這一幕,他才改了主意,換成了更穩妥的清言家。
因為,偷得越多,刑罰越重,王合幺再回來的可能性越小。
……
這事風波差不多平息後,邱鶴年和清言請劉家兄弟兩家、和村長家兩兄弟一起,在家吃了一桌席,雞鴨魚肉和好酒都有,豐盛極了。
那幾天他們幾位跟着幫忙跑動,沒少花力氣。
清言把這頓飯張羅得明明白白,一頓酒喝上了,幾家關系都更親近了。
齊英蘭此時已經過了孕吐的時期,食欲大增,老劉家日子過得不錯,他被養得比剛成親那會白了也胖了,本來不算出衆的臉,看着添了幾分清秀。
劉財對他這個夫郎相當上心,喝着酒呢,眼睛也不時瞧着英蘭的飯碗,見空了就伸長了胳膊給他往碗裏夾菜。
劉發媳婦取笑道:“行了啊,一伸胳膊夠半個桌子了,英蘭有我和清言照顧着呢,不用你操心了!”
劉財臉有點紅,笑道:“我不怕英蘭臉兒小不敢伸筷子嘛!”
英蘭臉也紅了,怪罪道:“清言哥家裏我都來了幾回了,哪裏還不敢下筷了,你快吃你的吧。”
劉財也不惱,痛痛快快“哎”了一聲,但時不時還是要夾菜過來。
剛成親又有了孕,小兩口膩味着呢。
吃過飯,幾個男人都知道幫忙收拾,都是客人,清言哪裏肯讓他們動手,把茶泡上了,讓他們坐桌旁喝茶。
劉發媳婦和齊英蘭也被他哄着去床沿歇着,嗑瓜子唠嗑。
清言出來進去的,聽見幾個男人在聊天,先是聊了會王合幺這事,床沿的劉發媳婦不幹了,說這時候說這個幹嘛,怪晦氣的,他們就又換了話題聊起了別的。
等清言燒了水給他們壺裏添熱水時,劉發正拍着邱鶴年的肩,說:“我和你嫂子成親三年生了三個娃,你弟過完年就眼看着要當爹了,咱村長家兩兄弟這兩年也該成親了,兄弟,你可得抓點緊了啊!”
劉發媳婦在床沿那邊也說:“等有了娃你就知道了,軟軟糯糯那麽一個,叫你一聲父親,叫清言一聲爹,到時候心肝都恨不得掏出來給她!”
邱鶴年酒沒少喝,耳根那裏是紅的,說話語速都慢了幾分,說出的還是那句話,“清言還小,不急。”
劉發媳婦一聽,眼睛都睜大了一圈,一拍大腿道,“不小啦,我成親那會才滿十八,英蘭今年也才十九,再說就算清言的年紀還不着急,可大郎你過年就二十七了,你看看咱村裏,除了家裏實在窮讨不上媳婦的,哪有幾個這個年紀的男人還沒當爹的!”
劉發也道:“有了孩子,家才有家的樣子,屋裏多個人就多了不少動靜,沒那麽冷清了。”
村長家兄弟兩也附和地直點頭。
劉發最後說:“上次在我家喝酒,你喝多了,跟我說,王鐵匠沒了那個晚上,你一個人在院子裏坐了一宿,”他感嘆着,“我太明白你的心情了,我爹沒了的時候,劉財還不頂事,身在異鄉,買賣又不好做,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我都愁死了,要不是成了親娶了你嫂子,後來又有了孩子,我也撐不下去!”
他晃着頭勸道:“兄弟啊,成了親再有了孩子,這才叫真正的不孤單啊!”
清言沒聽完,就出去外屋繼續收拾去了,心裏卻一遍遍回蕩着那句“一個人在院子裏坐了一宿”的話。
不大會,王鐵匠那屋門響了一聲,清言轉頭去看,就見邱鶴年慢悠悠回身關上了那道門,來到自己面前。
清言微微仰頭看他,小聲問:“喝多啦?”
邱鶴年點頭,眼神有些呆滞,語速很慢,“有點。”
清言極少見他這樣子,忍不住笑了,說:“等會他們走了,你就別去鋪子裏了,在家睡會。”
邱鶴年沒吭聲,只眼神沉靜地看着清言。
清言納悶地也看着他,不大會兒,邱鶴年竟擡手用手指刮了他鼻子一下,慢悠悠帶着些埋怨的意思道:“一到床上就躲我!”
清言呆了呆,喝醉酒的邱鶴年跟平時不太一樣。
果然他都看出來了,只是一直沒捅破。
見清言呆呆的這樣子,邱鶴年彎起嘴角笑了,靠近一步壓低聲音認真道:“別聽他們的,不想要孩子就不要,有你在,我一點也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