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任務世界
任務世界
巨大變形的臉不斷往下壓，江柔柔感覺腦袋、胸腔和腹部仿佛受到強烈的擠壓，令人惡心的憋悶席卷全身，難以想象、出乎意料的恐懼就這樣迎面壓下來。
切身感受到的這種無處躲避的恐怖意念，令她的手指無助地深深嵌入大腿的皮肉裏，不知道為什麽，怪臉的存在，從黑洞般的鼻孔裏噴出的濁氣，讓江柔柔意識恍惚，朦朦胧胧有個念頭，她的懼怕誕生于未知的瘋狂與邪惡。
難以想象的黑暗毫無預兆地侵襲了這裏，甚至貪婪地要吞沒周遭所有可見事物。
林濃奇從餐桌上跳下來，拽住江柔柔的胳膊，急聲道：“快走。”
江柔柔眼眸迷離失焦，她被林濃奇拉着，抑制不住地覺得厭煩，不肯配合他，離開已被惡意侵襲的餐廳。
“江柔柔！清醒過來。”林濃奇的聲音近在耳邊，他急促的呼吸弄得江柔柔的脖頸癢癢的。
處于迷蒙狀态中的江柔柔，感覺世界都在旋轉，是因為直視那張大臉的緣故嗎。
除江柔柔以外，最先感知到芙拉特銳絲氣息的中年女人，站在原地，仰着腦袋，雙臂伸展開來，擺出一副對着天空擁抱的姿勢。她那張神情怪異的臉，爬滿蜘蛛網狀的血瘀，看起來異常恐怖。
很快，女人開始喘着粗氣，鼓脹的血管像是活過來一樣，拼命地想鑽出臉頰上的皮膚，她低聲呢喃道：“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一切！人們在自相殘殺，在殘忍地從他人口中奪食，我能夠同時直觀地理解世界上的每一件事，因為我是宇宙中億萬光點的其中一個，我存在于所有人中，所有人存在于黑暗中。”
“而黑暗中有召喚我的神，注視着我，臨幸我這具渺小軀殼的芙拉特銳絲……”話音未落，女人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她全身的血管兇狠地想要鑽出皮膚，不過一秒鐘的時間，直接接觸到空氣血管陡然炸裂，這位不幸的中年女人，用自己的鮮血制造了一件流淌的紅衣，罩住她整個身軀。
江柔柔感到一絲絕望，在心底蔓延，額角沁透出冷汗，肩膀痙攣似的顫動，她目睹這一切，面帶恐懼，呼吸差點停止。
餐廳內出現了刺鼻的、不太好形容的腐朽臭味。
是從中年女人的屍體上散播開來的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所有的任務者都滿臉驚慌失措，陷入對不可名狀事物的恐懼中，頭頂不斷往下壓的大臉，好似崩塌的天空，一旦天空接觸地面，徹底重合成一個重疊的平面，在天與地的中間活動的人類便會被盡數抹殺。
精神崩潰的男男女女無頭蒼蠅般亂竄，此刻，已沒人顧得上繼續追究林濃奇突然起意殺掉了NPC，導致這場禍端提早降臨。
Advertisement
江柔柔在極度驚恐中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她能看見，聽見，聞嗅氣味。卻沒辦法轉動眼球，扭動脖子，擡起手腕和腿。
林濃奇難得有點後悔，他一把撈起江柔柔，将她扛在肩膀上，飛快地逃離了失去控制的現場。
“……該死，玩脫了。”
江柔柔被林濃奇扛到肩膀上後，眩暈的程度更嚴重了。她的手指緊緊抓住林濃奇的胳膊，指關節都攥得發青。
“回去。”
林濃奇奔跑的速度不曾慢下來，他沒有回頭張望，也不打算聽江柔柔的話，就此掉頭轉向重回餐廳。
“林濃奇，我感覺不對勁。”
“涉及到污染源頭的任務副本，所有被投放進來的人，都會有這種不對勁的感覺。”
“不是的……我餓得要命，還很渴。”
“……忍忍。”
江柔柔聲調拔高，嘶聲揭底地吼叫道：“林濃奇！我很餓！餓到很想很想吃點什麽……”她低下頭，睜眼望着飛速移動的地面，突然間，腦袋宕機，不受控制地把脖子往回縮，無神的雙眼，暗藏洶湧的瘋狂。
江柔柔一口咬在了林濃奇的手臂上，狠狠地用牙齒咬破他的肌膚。
血湧進她的嘴裏。
林濃奇吃痛地“嘶”了一聲，用力捏住江柔柔的下巴，逼她松口，然後動作輕柔地把她從肩膀上放下來。
後背輕靠着牆壁，江柔柔備受又餓又渴的情緒折磨之餘，強大的愧疚感使她的內心世界倍感焦灼，不願意直視林濃奇的臉。
她似乎差一點撕咬下來了一塊長在林濃奇胳膊上的肉。
江柔柔艱難地開口道：“其實你可以不管我。”
林濃奇靜靜地看着她。
“拿命換錢不值得。你熟悉這裏，你應該可以活下去。”江柔柔雙臂抱膝，将頭深深埋進雙腿的縫隙，苦澀又委屈地說。
“我不會丢下你的。”林濃奇沒多解釋，扶着江柔柔的手，拉她站起來。
江柔柔可憐兮兮道：“可是，我還是很餓，一看你，就想把你吃掉。我是說，真的想把你吃掉。”
“你被污染了。”林濃奇淡淡說道，“而你還打不過我。”意思是他能夠理解江柔柔是受到精神傷害失去了理智，才會有這種想法。并且被邪祟污染滋生出這種食人欲望的江柔柔，暫時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對他造成致命傷害。
江柔柔眯着眼睛，不想說話。
“離開任務世界後，你需要一個醫生檢查一下心理狀況。”林濃奇說。
聽起來很有必要。
然而眼下需要操心的事情，不是離開後的事。
江柔柔無精打采地嘆息道：“多想想該怎麽離開吧。也許不是我們不該殺NPC，而是殺得太早了。今晚，或者明早，結局也許會不一樣。”
以餐廳為圓點爆發的不潔陰霾朝四處擴散。
提早離開餐廳的江柔柔和林濃奇，小心地躲開了這場邪神分神降臨後爆發的血腥狂潮，受到精神污染和壓迫的人們，在天花板上附着的變形臉孔吐出的呼吸和呓語的影響下，如同透明屏障下方厮殺的壯漢們那樣，用無止境的狂躁鬥毆結束了各自的生命。
餐桌的一頭到另一頭，遍是染血的屍體殘肢。
黃毛青年和李德，及時地逃了出來。
他倆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身體強健，意志力也不弱。但還是或多或少，傾聽了不可直言的污穢，因而備受怪誕邪異的呓語折磨。
“林濃奇那小子身手真是讓我刮目相看。要是他也留在餐廳裏沒走，在場的人包括你我，全都得死。”黃毛啧啧稱奇道。
奔跑中的李德心情非常惡劣，他大口喘着粗氣，說話斷斷續續：“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想有的沒的……要不是他……我們也不會……淪落至此！”
黃毛跑得比李德要輕松順暢些：“你年紀輕輕，身體怎麽這樣不行！”
李德龇牙咧嘴，心裏暗罵，狗比黃毛腦子也有毛病。
他可是剛和其他任務者拼死搏鬥過，又不帶停地一直狂奔，不喘氣才怪了！
“殺NPC這主意……不會……你也有份吧。”李德瞥一眼黃毛，看見他臉上的陰沉笑意，心裏瞬間有了個準數。
李德猛地停下，雙手撐着泛酸的大腿肌肉，吼道：“老子不跑了，要死就死，黃毛你有病吧。”
黃毛嘻嘻笑道：“你不和我同病相憐，怎能罵我有病呢？”
李德：“……”
黃毛收斂笑意，說道：“走，去找林濃奇和林妹妹。”他拿出黑色封皮的筆記本，翻閱起來。
……
到晚上了。
如果不出意外，現在本該是骷髅侍從端上惡心的晚餐，NPC們決定新的倒黴蛋的時間。
江柔柔縮在空間扭曲折疊的牆角，強忍着蝕骨的饑餓。強大的饑餓引發的痛覺，越來越劇烈，越來越折磨人。這種精神上的災難，堪稱是恐怖至極，沒有任何一種語言能清晰明确的表達出饑餓催生的恐懼。
生長在和平年代，從未有過餓肚子體驗的江柔柔，此刻雙手捂住肚子，真是要瘋了。
餓餓餓餓餓餓啊！
江柔柔的理智幾乎被這離奇的饑餓給摧毀。
餓肚子原來會這麽可怕！
她瞥一眼林濃奇裸|露在外的皮膚，興奮得不行。
收回目光，江柔柔默念忍字訣。
忍了又忍，她還是情不自禁地偷偷望了一眼林濃奇在燭火的映照下稍顯迷離的臉，漂亮得讓她的食欲大開。
天啊……江柔柔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怎麽可以有這種想法！
果真是被邪祟惡魔引誘了吧，不加以收斂的話，很快就要墜入滿是髒污的茔洞腐爛成泥。
順着冰冷的風飄來的是一股熟悉的氣息。
江柔柔皺起眉頭，轉過頭，意外地看見黃毛心情不錯的臉，和一旁滿臉不爽的李德。
來了兩個從之前的混亂中活下來的老任務者，其中一個還特別陰魂不散。
江柔柔咳嗽兩聲，敲了一下林濃奇，叫醒似乎是在沉睡的他。
“你們來做什麽？”她低着頭問。
“我有一種直覺，想活着離開，必須得跟緊你們兩個。”黃毛自認為是在實話實說。但這話放在別人耳中，特別虛假。
林濃奇支起上半身，對黃毛招招手：“筆記本給我。”
黃毛不作遲疑，果斷拿出本子交到林濃奇手上，說：“我認為本子上的第一頁已經給出了決定性的線索。”
攤開乳白色的紙張，江柔柔歪着腦袋，貼在林濃奇旁邊，看了一眼第一頁。
上面只有：123。
三個羅馬數字和一個句號。
“什麽意思？”
黃毛擾擾頭，解釋道：“我的理解不一定對。你想，第一天，這兒死了幾個人？第二天又死了幾個？死亡人數和時間有規律的話，只會是遞進上升，而不會平穩下降。”
“……你們殺了NPC後引來的意外降臨，恐怕讓我們活不過第三天。”李德面色不愉，插|進來提了一嘴。
李德的不爽快，江柔柔能夠理解。畢竟林濃奇和黃毛突然達成的決定，對其他老實闖副本的任務者來說，完全是一場無妄之災。
但是，如果黃毛的思路是正确的話，123是活着的天數的意思，句號即為終止符。
所有投送到這個副本的任務者，無論怎麽規避禁忌都活不到第四天，第三天所有人都一定會死。這就意味着，必須在第三日終止前，找到離開副本的關鍵線索，并順利脫逃。
問題又回到原點。
被污染的任務世界，不按照常理出牌，規則都是扭曲瘋狂的，用腦子去認真思考其間的邏輯體系，反而會被拖入無盡深淵。
而兩天時間過去，去什麽地方用什麽方式尋找關鍵線索，遲遲沒有眉目，NPC下達的指令，分明是在消耗他們的時間、體力以及理智。提供的食物永遠只能起到飲鸩止渴的作用，尋找用餐券的難度估計還會提高，至于人性殘存的對秩序和規則的維護，也會在邪祟力量的操縱下，變異無存。
江柔柔想了許久，擡頭望着黃毛，輕聲道：“我明白了，若是事情的走向，真的如你猜測的那樣，今天早上對NPC動手，打破虛妄的平靜，便是我們能掌握的最好時機。
“前提是，事情的走向真如你們猜測的那樣。”她目光轉向林濃奇。
筆記本的第二頁畫的一副筆觸簡單卻潦草的地圖。
三個線條崎岖的黑色圓點，分別象征餐廳、廚房和寝房。圍繞着三個圓點的是一些不規則的雜亂線條，某些地方密集詭亂一些，某些地方則稍顯的稀疏平穩。
第三頁被全部塗黑了。
第四頁是一句話：“只有全部都吃，什麽都吃，才能不被選中。吃錯了東西會死，不能吃有主的食物。”
好混亂啊。
江柔柔頭疼欲裂，這種奇奇怪怪的任務世界，真的能有人安然無恙地從中逃離嗎？姑且不論第三頁為什麽會被塗得黑漆漆一片，第四頁這句互相矛盾的話，又是怎麽回事。
江柔柔看不懂，但大受震驚。
更糟糕的是，盡管她讀不懂筆記本上的內容，卻因此産生了一種強烈的、不可剝奪的好奇心，她對黑皮筆記本的渴求，就像是一種紮根在心底的欲|望。僅僅是看了一眼，上面描述的文字和圖案，她就有種想要将其徹底占為己有的沖動，哪怕要為了它付出不可想象的代價。
林濃奇淡淡問了聲：“你看完了？”
江柔柔點點頭。
他把黑色封皮的筆記本還給黃毛。
江柔柔敏感地問道：“你想不想要那個筆記本啊？”
林濃奇：“不是我的。”
江柔柔嘆口氣，她被未知力量拉進這個任務世界之前，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是個貪婪好吃的人。
肚子好餓。
感覺身體內部維持生理機能的器官，都要在将吞噬掉她整個人的饑餓欲念中，融化掉了。
江柔柔閉上眼睛，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身邊有好幾具正處于生命力鮮活旺盛血氣充盈的肉|體。她實在是太餓了，多想一些不該想的事情，就能把她逼進漆黑無底的惡食夢境。
……
“準備逃跑吧。”林濃奇喚醒犯困睡過去的江柔柔，默默無聲地往她的手心塞了一個冷冰冰的物件。
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目，江柔柔腦袋暈乎乎的，思維仍有些混亂，她仰着一張小臉，遲疑道：“逃跑？”
那個冷冰冰的東西。“是什麽？”
“下次想睡覺，記得挑一個安全的地方。”林濃奇的回答，讓她心頭徘徊不散的困惑更深。
“聚在餐桌前的晚餐時間該結束了。”
“可是，其他人不是都已經……”
“入夜後，會有怪物登場，進入房間殺死違背規則的人。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現在還活着的人都還待在房間外面，違反了規則，這是事實。而怪物依然會出現，并針對違規的人下殺手。”林濃奇定定地看着江柔柔，叮囑道，“你要小心。”
這是要靠體能素養暴力通關的節奏嗎？
什麽樣的人類才能暴揍不可名狀的恐怖怪物，反殺成功啊！！
“林濃奇，你也要小心。”江柔柔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非常清晰，“你要和今晚登場的怪物正面硬剛嗎？其他兩個人呢？”
其他兩人沉默不語。
李德扯了扯嘴角。
黃毛摸着下巴，壞壞地笑了兩聲。
“活着出去後，下一次進任務世界，會正常很多。”緊要關頭，林濃奇的聲音溫和不少。
據已知的有效數據統計，被宇宙惡意注視污染的任務副本，只占百分之二。不排除那些死在被惡意侵襲的副本裏面的任務者，沒有被計入數據庫。
“即使是你，也不會每次運氣都這麽糟糕。”林濃奇凝望着江柔柔，視線平靜似一汪深潭。他什麽也沒帶走，轉過身，留給江柔柔一個無言的背影，獨自朝血氣彌散的方向快步跑去。
林濃奇對江柔柔說的話，黃毛不知道聽進去多少，他笑了，笑得別有深意：“林妹妹，即使是你……你很特殊嗎？”
江柔柔臉色一冷：“我能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你看出來了？”她心裏空蕩蕩的，林濃奇一走，孤獨感擠壓着心髒，憋悶酸楚。
雛鳥情節的影響力有這麽厲害？
江柔柔的手掌按壓在小腹上，拼命克制着那可怕的，想要吃掉視線內所有事物的沖動。不管死物，還是活物，她都渴望着将它們塞進嘴裏瘋狂地咀嚼撕咬。
“你們打算怎麽做？”咽了咽口水，江柔柔想問問另外兩個人今晚的逃命計劃。
不料，她忽然被黃毛用力一撞，整個身體栽倒在地。
“唔！”江柔柔的後背傳來一陣劇痛，她不解地望向黃毛，剛想發怒質問，卻看見黃毛和李德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招式兇狠淩厲，用的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拳拳到肉。牙齒崩落。
骨碎聲響。血肉剝離。
江柔柔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們，緩緩挪動身體，想要逃，卻又想加入他們，明明她只是個跑一千米體測都會心髒負荷過重的柔弱少女，此刻竟然也在難以忍耐、帶來蝕骨之痛的饑餓感的促使下，強烈渴求着卷入這兩個青壯年男性挑起的混戰。
這種不可理喻的暴力幻想……
明明不該是她渴求去做的事，卻在不明惡意的灌溉下滋生發育。
要是她真的是一個膽小怯懦的人，面對此情此情，恐怕已經在絕望中選擇自我了斷……不能任由事态這樣發展下去，絕對不能。林濃奇這會兒面臨的危險，肯定比她要恐怖多了。她深呼吸一口氣，下定決心。
江柔柔握緊林濃奇臨別前交給她的針管，無法斷定他孤身離去前，為什麽要把它給自己。
滿滿一針管的透明注射液，可能有麻痹神經、使人昏睡的作用。
該劑量産生的效力未知。
是考慮到她在絕境中熬不過去，會想要自尋死路嗎。
林濃奇應該沒有這麽看不起人吧。
江柔柔注視着在昏暗的光線下，無視潛藏在黑暗中的危險，忘記原本擁有的獨立人格，沒有自尊、毫無理智、失控地毆打彼此的黃毛和李德。
一步一步緩緩逼近。
江柔柔的弱小，不足以使二人分神對付她。
更別提停下鬥毆，聯手将目前還毫發無損的江柔柔扼殺，以免她坐收漁翁之利。
在暴力宣洩中，像獸類一樣原始野蠻地厮打的兩個男人，憑借他們的本能反應，只會把江柔柔視為徹頭徹尾的弱者，毫無反抗能力的獵物。
人應該有必須堅持的原則。
江柔柔默念着。在這個混亂失序、殺氣騰騰的夜裏，加倍感受到孤獨之餘，也變得更加堅定，某些原本并不強韌的信念，在眼前血肉橫飛的暴力厮殺中，反而不再輕易動搖。
鮮血流過地面，蜿蜒成一條赤紅小溪。
死亡近在咫尺。
江柔柔觀察着他們，尋找可以下手的機會。
毫無底線的厮殺中，率先倒下去的是黃毛青年，他被李德使出狠勁的一拳揍倒在地，李德粗暴地坐在黃毛的胸膛上，拽着他的腦袋朝地面撞擊……
趁現在！
江柔柔眼裏含着恐懼的淚水，猛地栖身向前，将細長的針頭利落地紮進李德的後頸。渾身浴血的年輕男人立即倒地不起。
她的心髒跳得極快，注射一半立刻抽出。
黃毛的情況很糟糕，骨裂的手指不自然的蜷縮着，顫抖地朝她伸去，可是，他連伸手向前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側着腦袋，直挺挺地癱在染血的大理石地磚上。
江柔柔把剩下的一半液體注射進黃毛的胸口。
江柔柔哭個不停。
等林濃奇平平安安地回來。
沒有染上惡意，沒有被瘋狂驅使，神志清醒，能和她一起離開。
離天亮還有很長的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