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任務世界
任務世界
白仙離奇的死亡形式，使不可名狀的恐懼氣息蔓延開來。
不管是老任務者，還是新任務者，都面色驚慌。
“你們聽見了嗎？”有人聲線發顫，慫了吧唧地哭道。
李德扯扯嘴角：“聽見了。”
透明屏障下方的角鬥場，似乎意義特殊，可江柔柔他們沒辦法去那裏，目前唯一可以确認的抵達角鬥場方式，是被NPC判決死刑，充當“芙拉特銳絲”的祭品，墜入血色濃霧中。
晚上的食物不能入口，白天就得多吃一點。
盤旋在餐桌上的所有人耳邊的呓語消失後，江柔柔悠悠聽見一聲嘆息。
“好餓啊。”
“沒有東西吃，我好餓啊。”
詭異的聚餐團建活動結束，江柔柔和林濃奇一言不發地回到睡覺的房間。
江柔柔白天跑了一圈，喉嚨幹渴，一進房間，就端起擺在床頭櫃邊的水壺，咕嚕咕嚕，一口氣飲盡。用餐只能在餐廳，喝水只能在寝房。怪得很。
坐在不柔軟也不舒适的床上，江柔柔心情不好，她用力揪住枕頭的四個邊角，拽到變形，悶聲問道：“我覺得今天發生的事不對。”
“什麽不對？”林濃奇躺在床上，閉着眼。
“進入這個副本後，我們所做的事，就只有吃吃吃。你進過的其他任務世界也是這樣的嗎？”江柔柔感覺很餓，饑餓使她的胃部酸脹。她無意識地捏着枕頭，把它送到唇邊。
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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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綿綿的，沒什麽味道。可是她竟然還想再咬一口，把枕頭布料撕碎，露出裏面白花花的絨羽，然後，像解決一道美食一樣，把它們塞進肚子裏。
“呸。”江柔柔吐吐舌頭，努力忘掉剛剛腦海裏情不自禁就冒出來的可怕幻想。
林濃奇睜開眼：“明天應該會有變化。”
“诶？”
林濃奇坐直身體：“我們的進度太慢，照這樣發展下去，找不到線索通關，所有人都會死。”
江柔柔一頭霧水問道：“NPC只讓我們吃，也沒給別的提示……”
“你想想。”
“想什麽？”
“想一想任務世界裏的我們，算什麽？草原上有許多動物，有的是河馬，有的是雄獅，有的是鳥雀，有的是羚羊。換過來想，任務者是什麽？”
江柔柔遲疑道：“……食物鏈底層？”
林濃奇手指腹撫摸眉心，嗯了聲：“你經歷的第一個副本，便和污染現實的源頭之一産生了關聯。很好。在這個副本，我們屬于是芙拉特銳絲的祭品。”
污染現實的源頭？
江柔柔記憶缺失，腦海一片空白。
“我們是……邪神的祭品。”她呢喃道。
“沒錯。在任務世界無作為就是等死。”林濃奇定定地望着江柔柔，說，“明天有意外發生，就叫上黃毛，商量着想個能夠接觸到芙拉特銳絲的計劃。要是和今天一樣沒有變化，我們兩個人一起去找NPC，想辦法殺掉他們。”
“啊？”江柔柔愣住。
殺掉NPC是個什麽鬼操作。
“涉及到污染現實源頭的副本都會很怪異，比起一般的恐懼更令人捉摸不透。不觸碰禁忌，很簡單。但想活着出去，卻不能只是想辦法不違背規則。”林濃奇專注地看着江柔柔，似乎在打量她有沒有把這些話聽進心裏，“重複着NPC下達的指令，吃吃喝喝過完一天，等待我們的只會是死亡。”
江柔柔抿着唇：“……好。”
不觸碰禁忌很簡單，是因為混亂源頭百無禁忌嗎。她大概能夠理解，深感不安。
夜深了。
江柔柔不敢熬夜，沒什麽話要和林濃奇說後，她緊閉着雙眼，睫毛輕顫，默默數着綿羊。數了一只又一只，腦海裏的羊圈關押的羊密密麻麻擠挨着彼此。
終于她及時地睡着了。
并在心裏期望，半夜不要再次被驚醒，寧願睡得一塌糊塗，不管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都不知道。
當夜，分屍的木偶無聲無息地在黑漆漆的夜裏穿梭，爬過房間的窗戶。巨大的血紅眼球蹦蹦跳跳來到走廊，兇猛撞擊着過道緊閉的房門。
今夜來了兩個怪物。
一個撞門，一個敲窗。
撞門的哐哐響個不停，來勢兇猛，音調又急促又沉重。敲窗的叮叮咚咚聲較輕，音量低，有一聲每一聲的，詭異的要命。
幸運的是今晚的江柔柔下足了心理暗示，房間外面不管怎麽鬧，她都沒醒過來。
夜裏死了兩個人。
死相凄慘。
比起第一夜中招被怪物咬斷腦袋的老劉還要糟糕。
昨晚被NPC點為晚餐的男人，今早還活得好端端的，但神情已經跟散發死氣的NPC們沒什麽區別，他行走的姿勢沒有重心，步伐搖搖晃晃，恍若一個生機全無的喪屍。他的反應和白仙不同，這個人，經過一整夜的折磨，徹底放棄了掙紮。
他跨進大廳時，不停喃喃自語，橫沖直撞，完全不看路，徑直走到昨晚倒挂無頭男屍的地方，擡眼一看開始哭：“不在這裏啊。我昨晚一整晚都沒有睡，一整晚都沒有睡還是很亢奮！也沒有死！！我餓得發瘋，餓得什麽都能吃。我聽見有人在哭，哭得好慘，好慘……關我什麽事了！反正我注定是個死人！！”他雙目欲裂，猩紅血絲遍布眼球，哭着哭着，臉色大變，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猙獰怒吼。
江柔柔看着男人哭完開始嚎叫，嘴唇微張，沒說話。
“林哥哥，林妹妹，你們倆杵在這兒幹啥啊？”黃毛怪腔怪調地湊上來，被林濃奇一巴掌扇開。
林濃奇冷冷瞥他一眼：“有什麽事早餐後再說。”
江柔柔問林濃奇，商量道：“你想去哪兒找線索？”這裏的空間完全扭曲了，什麽樣的場景都有可能冒出來。
什麽地方藏着有用的線索，根本推導不出來。
昨天選擇去廚房，是基于它和食材息息相關，而進入這個副本後經歷的事件，又無一不涉及到食物，去看看總不會有錯。
“廚房。”林濃奇答道。
黃毛完全不介意之前被林濃奇趕走，無視他的冷臉，笑嘻嘻道：“林妹妹，你們又要進廚房瞎逛呀。”
林濃奇：“你找到的筆記本，給我看嗎？”
“啧，既然你都這麽有禮貌地問了。給你看，也不是不可以。”黃毛扯扯嘴角，從外套內側裏掏出一個黑皮筆記本，晃了晃，“幫我辦件事。辦成了，就拿去看吧。”
“……”
黃毛擺擺手：“你身手不錯，殺個NPC應該很容易。”
江柔柔乖巧地站在旁邊不吱聲。心想：這兩人的思路撞上了。
“話說，NPC離開餐廳，會去哪兒呢，其他時候都沒見過他們。”她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今天擺在餐桌上的食物，仍是肉。
堪堪三分熟帶了點零星血絲的肉排沾上粘稠醬汁，滿滿當當占據長方形的餐盤。
江柔柔舉起刀叉，慢條斯理地切割半生半熟的肉排，心裏很是想念飽含水分和營養的新鮮蔬菜。紅通通的番茄，咬一口就汁水四濺，青青嫩嫩的菜葉，加些姜蒜沫，炒着吃，或弄來涼拌，都香。肉吃多了，真是膩得慌。
不說別的，任務世界的肉，總給她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解決掉早餐，NPC像昨天一樣，讓他們繼續找用餐券。
為首的NPC起身，目光陰狠地環顧四周，說道：“早上的用餐時間已結束，諸位，請起身離開餐廳。今天提供的用餐券比昨天少。”
昨天有兩個人沒拿到用餐券。
今天比昨天還要少啊。
江柔柔靜坐不動，手心肉來來回回地磨蹭黃金座椅的金絲木扶手，蹭了一層薄薄的汗在上面。
她眸光一掃，看見黃毛青年散漫的笑容透着幾分危險。
看見林濃奇面無表情地放下刀叉，手指握住餐盤的邊緣往桌面一敲，啪嗒碎裂。
嗖的一聲，林濃奇踩上餐桌，奔到為首的NPC面前，揚起敲碎了的餐盤，鋒利尖銳的那一端對準NPC的脖子迅捷劃過。
被林濃奇攻擊的NPC瞬間身首異地。
在江柔柔看來，少年的速度遠遠超過人類本不該逾越的生理極限，他飛快閃躍，踏在餐桌上面，步伐輕巧敏捷，如正在獵食小動物的肉食者，纖長的手指随性撿起放置在周圍的刀叉，死神降臨般，将所有NPC的腦袋割斷，拎在手中往餐廳的出入口一甩。
……
身手矯健，帶點瘋勁兒。
比黑暗中疾行的野獸更敏銳，殺氣凜然，如一把好用的劍，一支不會走火的槍，不需思考便将生命掠奪。
江柔柔留意到脖子往上沒有腦袋的軀體僵硬地往後倒去時，斷口處幹幹淨淨的，沒有噴射的鮮血濺落一地。
這群NPC确實是打從一開始就是死的。
但是，軀殼是死的，還能夠機械地下達任務指令，就表明意識是活的，至少位于背後操縱這群死氣沉沉的NPC的意識體是活的。
餐廳安靜得可怕。
一種窒息般的沉默拷問着在場的男男女女，目睹了林濃奇不合常理、亂殺一氣後，他們的神情倉皇無措，瀕臨崩潰邊緣。
體型高大的男人雙目怒睜，揮舞着拳頭沖到林濃奇面前，咆哮道：“你做了什麽？見鬼！你個瘋子！你殺人了狗x的！！你把那些家夥的腦袋……”他被林濃奇踢中膝蓋，倒在地上動彈不得，嘴裏的辱罵聲自然也停下了來。
“殺人了！”燙了一頭大波浪卷發的中年女人，表情猙獰，指着倒地不起的大個子驚恐地大喊道。
林濃奇淡淡反駁道：“他沒死。”
江柔柔頭皮發麻，耳邊響起一陣音量震天的尖叫，任務者們都驚呆在原地。有人在瘋狂地嘶吼！有人開始推搡毆打身邊的其他人！有人呆呆坐着臉上浮現一抹燦爛至極的笑容！
空氣裏開始飄散着一股血腥氣，夾在着淡淡的尿騷味。
江柔柔仰起頭，望着餐廳頂部的大吊燈。
她沒有掉眼淚，雙唇緊閉，仿佛周遭混亂的情形，與她毫不相幹。
外表冷靜的江柔柔，心裏卻有一種尤其怪異的感覺，有什麽在盯着她，盯着在場的所有人。那只眼皮微掀，躲藏在深不見底的漆黑中窺視萬物的眼睛，正為餐廳發生的事情感到興奮。
眼下，是那位喜愛征戰、豐收和生育的芙拉特銳絲在觀看這一幕嗎？祂真的是一位從古老年代便存活的……神嗎。
錯覺嗎？
江柔柔揉揉眼睛，只見天花板上壓着一張變形的臉，離她越來越近。她的呼吸似乎都能撲到迫近的那張臉上。反過來，對方的呼吸，也從黑幽幽的兩個鼻孔中噴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