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希臘·隕落的國度
希臘·隕落的國度
袁珲點開了她最新一期視頻。
聖托裏尼的海,美得令人心醉,驚豔程度比馬特魯還要甚。鏡頭裏,她又重新自己舉起相機,穿梭在聖托裏尼的街巷中,向人們談論起“奧林匹斯山”的衆神:
“其實我從小就特別愛看希臘神話,不單單是因為它浪漫,還因為希臘神話有種獨特的生命力,非常吸引我。小時候不明白那是為什麽,長大後才知道,那是因為希臘神話裏的諸神都特別的有‘人味兒’。他們每一個神都不是完美的道德典範,反而更像是一個個普通人,具有人身上都會有的種種缺點。就像衆神之主的宙斯,根本不是什麽崇高無暇的聖人,他就是個名副其實的‘渣男’,處處留情,到處招惹各種女人。在我看來,他就是奧林匹斯山的‘炮王’,真正的‘大種馬’。”
話至此處,彈幕裏飄過一片“2333333”和“哈哈哈哈”:
“笑不活了,施施這是什麽神仙形容”
“哈哈哈哈,太精準了”
“大仲馬無辜躺槍”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袁珲淡淡勾唇,暗罵她一句調皮。
視頻裏,她繼續走着,臉上洇出了些汗:“除了愛發情的宙斯,還有一個愛發脾氣的小神仙——丘比特。因為他的人設本身就是個小孩子嘛,就有些淘氣,所以常常是不講些道理的,它的愛神之箭沒有理由就射出,很随性的。但這個設定就非常有意思,就像在愛情中,人們總是會昏了頭,愛上一個人很難說是有什麽理智的原因。婚姻才需要理智的參與,愛不需要。所以在中國人的神話中,就讓一個老頭子——月老來掌管婚姻。而在西方神話裏,就讓一個小孩子——丘比特來掌管愛。非常有意思,不是嗎?”她酷酷地勾唇一笑。
“所以不知道屏幕前的你們,是更希望被月老牽上紅線,還是更希望被小丘比特射中愛神之箭呢?”
此問一出,彈幕裏立馬飛出一片互動:
“我選小丘比特!”
“還是希望能轟轟烈烈愛一場吧”
“可能真的是我老了?居然希望月老來牽我的紅線”
“愛神之箭,快點射向我吧!”
她繼續與鏡頭互動:“如果讓我來選的話……”她忽然頓住,偏頭一想,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不過我好像也沒得選,小愛神已經把它的箭射向我了。”
彈幕瘋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哇,有被甜到”
“施施一定要幸福呀”
“看來是真的很愛吧”
“我也想談甜甜的戀愛了”
……
袁珲面帶笑容地看完整個視頻,立刻摸到她的微信:我發誓,那個小屁孩兒是先把箭射向了我
兩個小時後,那邊才回複:可我的箭紮得太深了
袁珲丢給她一個“呵呵”的表情包。
樊施施:我要上飛機了,接下來12個小時都不能回你消息,別擔心
袁珲大為震驚:你要去哪兒??
12個小時,這是要飛躍半個地球了。
袁珲:你在希臘的行程不是才到一半嗎?
樊施施:是呀,但是計劃有變,可能要斷更一段時間了
消息剛發出去,他立刻打了個視頻過來,看她身後的背景,果然是在機場。
“樊施施,你又要幹什麽去?”他擔心,她莫不是要提前結束在希臘的行程,直奔肯尼亞去了。
樊施施:“幹壞事去。”
他愣了瞬,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到底要去哪兒?好好說話。”
“我呀……”她手捧着臉:“我要見一個小哥哥去。”
袁珲無語:“你說認真的,別給我打岔。”
“我沒開玩笑啊,認真的!”
袁珲陰沉着臉,盯了她幾秒。“樊施施,你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他冷冷開口:“你哪裏認識的?”
“網上。”
“哪裏人?找他幹什麽去?”
“中國人。”說完,把臉湊近屏幕,小聲道:“我要過去睡他。”
袁珲:“???”
*
第二日下午2點半,飛機在上海浦東機場落地。
樊施施整個人暈乎乎的,還沒來得及倒時差,就馬不停蹄坐上前往蘇州的高鐵。
下了高鐵,她拖着行李箱,疾步往出口走,一邊走,一邊探頭。她本以為,在滿是中國面孔的人群中,辨認他會變得困難起來。可是沒有,人頭湧動中,她還是一眼就望到了他。
他一身休閑的T恤,多了幾分青春朝氣,頭發剃得幹淨清爽,眉目清朗極了。
他也看到了她,唇角一彎,朝她邁步而來。
他走得太優雅,一點也不顯出着急,可給樊施施急壞了。她抛下行李箱,飛速奔來,狠狠撞進他懷裏。
直到攬住他的腰,直到沉浸在他熟悉的氣息中,她原本激烈的心,就更激烈了。
“袁珲,我好想你呀!好想好想你呀!”
她一連串,蹦出了一火車的“想你”。
他笑了,眼睛明亮:“嗯,我也是。”他低頭去吻她,她使勁踮腳,勾住他的脖子,貪戀地去攫取她熟悉的味道。
*
袁珲将她帶回了家。
潔淨的房間,柔軟的大床,他們第一次在這樣舒适的環境中□□,他們做到盡興。
他在黃昏中吻她的臉,看她在自己身下綻放。而現在,已是夜幕降臨。
趕了一天的路,樊施施早已累極。袁珲打開床頭的睡眠燈,靜靜看她。她臉壓在枕頭上,小嘴微張,睡得昏昏沉沉,就像個任性的小孩兒,淘氣了一整天終于沉入夢鄉,給予大人片刻的乖巧。
他笑了笑,忍不住伸手,撥一撥她的唇。沒反應,真是乖得很,要是她醒時,也能像現在這樣乖順,該多好。
*
樊施施時差倒得厲害,她一覺睡到自然醒,借着窗簾縫兒透出的光,環視一圈,這才想起在哪兒。身邊已經沒有了人,她把被子蒙住頭,床上都是他的氣息。她暗笑幾聲,又在床上賴了會兒,這才掀開被子跳下床。
洗漱完,剛一推開房門,巨大的音浪聲沖面而來,恢弘的古典音樂,瞬間讓人沉浸在一種聖潔的洗禮中。
而她第一反應竟然是,這門的隔音效果真好。
她在二樓游蕩了一圈,發現都是獨居的痕跡,看來這房子是他一個人住。練琴室的門虛掩着,她推門而入,瞬間哇了出來。
牆上陳列着一排小提琴,有專門的控溫控濕裝備調節溫濕度。放眼望過去,沉靜古樸,恍若古董工藝品。
她站在玻璃櫃前,不敢去動,只是貼着櫃門細細觀賞。琴身的光澤很潤,一看便保養得當。每一根琴弦、每一條木紋,都在訴說着無言的優雅。
真漂亮呵。這些琴一看就價值不菲,她也不敢随便觸碰,生怕弄髒了它們似的。想想它們那個潔癖的主人,她可不敢犯他的禁忌。
“扣扣”,門敲響了。
她側頭,琴的主人正倚着門,手上一杯熱咖啡,單着件杏色高領毛衣。是啊,都入秋了,她這才恍然察覺。他們相識在夏天,現在都已是秋季,時間過得可真快。但細細想來,他們認識的時間也并不長,在一起相處的時間甚至不過21天。
21天很短,但總有種說法:用21天堅持做一件事,就足夠養成一個好習慣。
可她覺得,她卻用21天養成了一個壞習慣,那就是依戀他。
他把熱咖啡捂到她手裏,瞟一眼她光着的腳:“你當這還是在夏天的伊拉克呢。”
她笑了,夏天的伊拉克啊,她最喜歡了。
她放下咖啡杯,攬住他的脖子:“早啊,袁先生。”說完在他的臉頰上親一口:“送你一個早安吻。”
袁珲笑,一手勾住她的腰,深深吻下去。她剛刷過牙,口腔裏都是薄荷牙膏的清涼味。他很愛。
他愛這種感覺,在一個慵懶的早晨,與她慵懶地深吻。仿佛他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
他将她放開,樊施施踮腳,在他嘴上又啄一下,唇邊含着意猶未盡的笑。
“這次回來了,還打算走嗎?”
她轉過頭,沒回他話,看向那排小提琴:“你這些琴好漂亮啊,是收藏品嗎?”
“不是。”他拉開玻璃櫃門,拿出一把琴:“琴就是用來拉的,如果束之高閣、用以收藏,那将毫無價值。”
“我買它們、保養它們,都是為了能拉出最漂亮的音。”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我可以體驗一下嗎?”
“可以,先把手洗幹淨。”
眼看着她又要露出那種“就你事多”的表情,他立刻解釋:“我們手上的油脂和水分會污染損害小提琴,所以在摸到琴之前,必須保證雙手的清潔幹燥。”
“哦~~~”她長長地點頭,兩手捂住他的臉使勁搓:“那我就先來污染污染你。”她哈哈笑着,清脆響亮,在收音效果奇好的練琴室,恍若被笑聲環繞。
袁珲敲一下她頭:“別鬧了,快去。”
樊施施洗了手,又烘幹回來,接過他手中的琴,在他的指導下,擱在肩頭拉了幾聲。
“好好聽哦!”聲音就奏響在耳邊,這感覺到底很不一樣,而且這把琴的音色清越又帶着濃厚,的确是漂亮。
“這把琴多少錢?”她好奇。
“這把不貴,八十來萬吧。”他把琴又放回去。
樊施施:“???”
“你……玩兒呢?一把琴八十多萬,還不算貴?”
袁珲:“這很正常。琴的價格一定成程度上反應了它的價值,再差一點的琴……反正我是聽不下去的。”
樊施施:“可是我看以前我們班同學學小提琴,也就幾千一把啊,就這,當時我們還覺得老貴了呢。”她微弱地争辯。
“那種琴?嘔啞嘲哳難為聽。”他冷傲地道。
樊施施:“……”
你這《琵琶行》背得還挺溜。
“可我不明白,那這琴不都是一樣地拉嗎?反正我是聽不出來有什麽區別。”
“不一樣,它的取材、做工、還有年代都有很大的區別,而這種種都決定了它的音色。哪怕一點細微的差別,都很關鍵。”他說着,又拿出來另一把琴。
“比如這一把,1740年Guarneri家族的手工琴。”
“1740……”她嘟囔着,以為是什麽琴的型號,猛然反應過來:“1740年?!”她驚詫:“這把琴,兩百多年了?”
他點頭。
“那豈不真是個老古董了?”
“是,小提琴拉得越久,音色越好。所以這把琴,從1740年創造出的那一刻起,兩百多年間在不同的人手中流轉,始終在拉響,直到如今到我手中,才能拉出這種無與倫比的音色。”
她屏住呼吸:“這太神奇了。”這是無數個關于熱愛的故事,被時間塑造,是藝術家們跨越時間,在琴聲中的無言交流。
他笑,看她呆愣愣的樣子,捏捏她的臉。小姑娘又斷電了。
“來,試試這把。”他把琴架在她肩上,從身後環住她,帶着她拉響幾聲,清而亮,又有種被時間釀造過的醇厚。真的是美。
“太好聽了……”她喃喃着,揚起下巴看他:“這把多少錢?”
“你覺得和剛剛那個比哪個好聽呢?”
“那我選這個。”
袁珲笑了,低頭親一下她額頭:“有品味。”
她露出得意的小表情:“那當然,不然怎麽看上的你。”
“那所以這把多少?”她拎了拎手上的琴。
“四百多萬吧。”确實也是他所有琴裏最貴的了。
“我的天?!我剛剛豈不是拉響了一輛勞斯萊斯?”她感覺手都變沉了,連忙把琴放回他手裏,生怕摔了碰了,她可賠不起。
他笑,一手環住她,把琴放回去:“你接下來到底什麽打算?”他還沒忘記這個重要的議題。
她垂着頭,半天沒回話。袁珲帶上玻璃門,拍拍她的頭:“想什麽呢?”
她回過神,攬住他的腰:“袁珲,我們談談吧。”她神色很認真,甚是有點嚴肅。
“好。”他回道,不知為何,內心有點打鼓。這姑娘總是這麽出其不意,就像他沒想到她會忽然丢下希臘的行程跑回國找他,但她現在的神情,又讓他直覺這似乎并不是什麽好事。
“你要跟我談什麽?”
“談未來。”
他挑眉:“你打算留下了?”
她搖搖頭,望着他深邃的眼睛,不說話了。她只是看着他,貪婪地看着他。
袁珲偏頭,揚一揚眉,眼帶疑惑。
她用力抿嘴,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般:“袁珲,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
他木掉了,像是被人兜頭敲了一棒。
“你半路跑回國,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是。”她點頭,眼神堅定決絕。
袁珲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沒給憋死。他忽然覺得,她就像是那種渣男行為:睡完他之後就要立馬提褲子走人,走之前還要丢下一句:昨天晚上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
他瑪德!這個女人,真的不是在玩兒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