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埃及·陷落的國度
埃及·陷落的國度
告別了開羅,他們坐飛機直奔馬特魯。這裏位于埃及和利比亞的邊境,地中海沿岸的城市。如果說在開羅是看人文,那麽在這裏就是看風景。
馬特魯的景色太美了。
柏油公路沿海岸線蜿蜒,地中海近在眼前。遠望過去,藍綠色的海水清澈到幾近透明。海水遠深近淺,層層疊疊,顏色分明,像是清透的果凍,在藍天的照耀下越發明亮。白色的沙灘細膩柔軟,海浪輕輕拍打,又溫柔退潮。
空氣中都是海水的鹹濕味。游客不多,海岸線又那樣漫長,只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在沙灘邊游走。公路上偶有汽車駛過,恍若駛向了美麗的海角天涯。這裏就是海角天涯吧,就像一座遠離世俗的童話小鎮,來了,便只想躺,來了,便不想走。
樊施施走入這樣一場美夢裏,人也輕快了起來。她出行這麽久,從來沒有在鏡頭前穿過裙子,因為長褲T恤最方便行動。可是在馬特魯的海邊,誰能說這樣的景色不值得一條美麗的裙子呢?
樊施施的行李箱裏是沒有裙子的,她在馬特魯的小鎮買了一條,紅底白花的連衣短裙,将她一雙漂亮勻稱的腿恰好露出,遮陽的草帽往頭上一蓋,這才有了小姑娘的模樣。
袁珲發現,和她在一起久了,習慣了她總是一切從簡、簡單利落的樣子,自己常常忘記,她其實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就像她現在,手按住草帽往海邊飛奔,紅色的裙角飛揚,勾勒出曼妙的身姿,青春活力。這是他的夏日限定電影,而她,是注定闖入的女主角。
“天吶!這也太太太美了吧!”她驚呼着,沖到海灘邊,腳踝一蹭脫掉鞋子,光腳踩上沙灘。細白的沙子柔軟舒适,将她的腳緩緩包圍,治愈極了。
她歡呼着,不顧一切往前沖,等她快奔到海裏,才想起來好像落了個人。她轉頭,袁珲一手拎着她的鞋子,褲腳卷上腳踝,慢悠悠朝這邊走。
“你快點呀!”她又往回跑幾步,拉上他的手,将他拼命往海裏帶:“快脫了鞋,陪我去踩水。”
袁珲定住,叫她拽不動了。“我不去,海水太黏了,一會兒幹了難受。”他剛剛已經觀察了一路,這裏設施簡陋,沒有接過來淡水水龍頭,他一會兒拿什麽沖洗?
“你就陪我下去嘛!真的很好玩的。腳不洗就不洗咯。”
“不去。”他搖頭。袁珲看起來沒什麽脾氣,但其實跟她一樣,執拗。
“你不去我自己去!”她将他手一甩,也不知是生氣了還是沒有,徑直就往海裏去。
海邊人不多,有一些同來玩樂的人,本地人和游客都有。有小孩兒拿着鐵鏟水桶抓螃蟹,還有年輕人聚集在礁石上花式跳水,也有情侶手牽着手在海浪裏漫步。哼,看着他們親密的背影,樊施施撇撇嘴,心裏頭很不爽。
她甩掉心裏那點不快,感受海浪蔓延到腳背上的舒緩,立馬開心了。她見許多人在海浪裏撈着什麽,也俯身去撿,挑那種漂亮又完整的貝殼。
忽然,面前遞過來一只手,上面躺着只海螺。純白色的海螺,紋路清晰,邊緣的輪廓鑲一圈鮮紅色,真是漂亮極了。
“哇!”她一聲贊嘆,再擡頭,竟然是一個埃及小哥哥。他裸着上身,巧克力色的肌膚在太陽下泛着光澤,一笑,露出排整潔的牙,深邃的眉骨間溢滿朝氣。
哎嗨,還挺帥氣的。
小哥哥英語估計不大好,只是笑着,又把海螺往她跟前遞了遞。
“For me?”她指了指自己。“Yes!”小哥哥點頭。
“Thank you.”她笑着接過,拿在手上細細欣賞。
“You from Japan?”
又來了。樊施施無奈:“No,I am Chinese.”
“Oh,China,great!”他居然還會使用“great”,這英語還是有點單詞量的。
“Thank you and I love Egypt.”
那小哥又指了指自己:“I live here, Egypt man.”樊施施笑而不語。埃及小哥不停跟她搭話,樊施施努力理解着,溝通起來有點費勁,但是和這樣一個小哥聊天還是很賞心悅目的,尤其是當她不小心瞥到他的腹肌,塊壘分明,線條明朗,當真是漂亮。袁珲身材很勻稱,但他一個練小提琴的,确實也沒有腹肌。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甚至直接當面贊賞起來。
正聊着天,“咚”一聲,一顆石頭丢了過來,濺了兩個人一身水花。
“Holy shit!”小哥大叫一聲,樊施施回頭,袁珲正站在沙灘上,腳邊放着她一雙鞋,臉色冷冷地看過來。“樊施施,你過來。”他叫她。
樊施施下意識一擡腿,忽然頓住了,一動不動地站住:“我就不!”嘁,自己叫他下來他不來,憑什麽他叫她過去她就要聽哦。
她轉頭,埃及小哥瞟他一眼,問:“Your friend”
“Yeah, friend.”她故意把“friend”喊得超大聲,還不用“boy”來修飾。
“He is not happy”
“Who cares.”她聳聳肩。埃及小哥一笑,牙齒皓白,又同她聊起來,樊施施時不時奉上幾聲誇張的笑。
“呀!”她忽然驚呼一聲,雙腳離地,被人從身後攔腰抱起。
她連忙伸手攬住他的脖子,保持住平衡,袁珲鐵黑着臉,抱着她徑直往沙灘上走。
“Hey!Celia!”埃及小哥在身後大喊,她朝他揮揮手,笑容很甜:“Bye bye!It’s nice to meet you!”
小哥笑了,沖她送個飛吻。樊施施怔住,在袁珲懷裏咯咯直笑,她拍拍他:“那個小哥哥給我飛吻了哎。”
袁珲睨她一眼,冷冷的,像結了霜。他沒搭理她,走到沙灘上把她放下來,雙手抱胸看着她:“樊施施,你什麽意思?”他人還沒走呢,就敢當着他的面公然勾搭外國小哥?
她眨巴眨巴眼,拉住他的手:“故意氣你啊,誰讓你不下來陪我踩水。”
袁珲:“……”
他捏起她一邊臉,咬牙切齒道:“幼稚。”
她也不氣,還是仰頭笑:“哈哈,你吃醋的樣子好好笑。”
“我吃醋了?”他哼笑。
“你沒有嘛?那我現在趕緊回去摸一把小哥哥的腹肌,我剛剛都眼饞好久啦。”她說着就要轉頭,又被打橫抱起,身體整個懸空。“哎哎哎!”她連連叫着,袁珲托着她,踏着海浪往海裏走:“你再皮,我可松手了。”他吓唬她。
樊施施松開他的脖子,雙手高高舉起:“快!把我抛高一點!”她興奮道,已經開始期待了。
袁珲:“……”
他真的是徹底敗給她了。
他手縮回來,将她緊緊固在胸前。他可不舍得。
“幹嗎?快丢啊!”她又攬住他的脖子,竟然催促起來。
袁珲挑眉,下巴一擡,指向遠方:“看那裏。”
她回過頭,遠處,海浪被風推着向他們奔來,一層又一層,一浪又一浪,像藍水晶般絢麗。海鷗展翅盤旋,優雅自由,在碧海與藍天之間,上下翩跹。
她看得呆了一會兒,也不鬧着要跳到海裏了,将頭靠到他肩上,感受海風的輕撫,和他堅實的依靠。
海岸線綿延向前,他們牽着手漫步沙灘。地中海蔚藍澄澈,海浪撲打在腳背上,微涼清透。她一下靠在他肩膀上,頭用力頂他,一下彎腰去撿貝殼,一下又踩上他的腳背,踮腳要去吻他。
袁珲發現,她其實也就是個小女孩兒,心情好的時候就愛跟人撒嬌,腦子裏裝着各種鬼點子,一旦喜歡上你就會特別粘人。只是與其他小女孩兒不同的是,她格外的叛逆些。
只是偏偏,他就喜歡她的“叛逆”。他喜歡她那種不被掌控的樣子,無拘無束的靈魂。
就像現在,海水在腳邊沖刷,他低頭吻她,感受她在懷中瑟瑟發抖。她甘願把自由的靈魂交付予他,哪怕只有一瞬。
*
馬特魯的海很美,可惜,只藍了一天。
袁珲下午4點多的飛機,要回國內了。
司機過來接,沿海岸線一直開。景色很美,樊施施卻沒有心情欣賞,她只是牽着他的手,一直看向窗外,也不說話。
馬特魯的景色美得像夢一樣,他在身邊的這些天,也似一場夢境。
夢醒時分,終會來臨。
車子停在機場門口,袁珲從後備箱拿下行李,升起拉杆,準備進去值機。
他看着樊施施,姑娘臉耷拉,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他笑了,捏捏她的臉:“我要走咯。”
“嗯。”她冷冷應一句。
“以後我不在身邊,要好好照顧自己。做什麽事情前都先考慮考慮後果,別莽撞。”
“嗯,我知道。”她敷衍道,眼巴巴看着他,眼睛浮上水霧。袁珲輕嘆:“施施,別讓我等太久。”
她深吸口氣,眼淚唰地冒了出來。袁珲呆住了,他知道她舍不得自己,但她會哭,這真的是出乎他意料。
她撲進他懷裏,眼淚打濕了襯衣。“你就不能再多陪我一天嘛,一天就好……”她小聲地哭出來。
袁珲心軟成了一片,手撫上她的頭:“我都已經出來這麽久了,總不能演出前一次排練都不參加吧。”他還要對工作負責的。
“你聽話。”他安撫她。
“我知道……我就是這麽一說嘛……”她委屈,她可不是那蠻不講理的人。
“施施。”他用力摟住她:“跟我回國吧。”
“不要。”她果斷拒絕。“你讓我多抱會兒。”她又緊了緊手臂,仿佛要把他往自己身體裏按。袁珲無奈,果然,還是那樣熟悉的霸道,哭得最猛的是她,可說話最決絕的也是她。
“樊施施,招惹我的是你,可你又偏不願跟我回去。不帶你這樣欺負人的。”
她跺着腳,哭得更兇了,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冤枉一般:“可我是真的很舍不得你嘛……但我也有我的事要做啊。”她擡頭,眼淚汪汪地:“要是我有哆啦A夢的口袋,我就把你變成一個小玩偶,帶你去任何地方。等到我需要的時候就把玩偶掏出來,又變成一個你。”
“嘶!”袁珲倒抽一口涼氣:“這也太可怕了吧?”随後又笑,幫她擦掉臉上的淚痕,親一下她的唇。“好了,真的該走了,再不走別誤了飛機。”他将她攬在腰上的手撥下來。
“誤了就誤了呗。”她手又攬過來。
“別鬧。”袁珲輕輕呵一句。
她無法,只得噘着嘴,老老實實地站着。
他幫她把蹭亂的頭發別到耳後,凝望了幾秒:“施施,中國見。”他拖着行李箱,轉身邁步進機場。
樊施施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出現在巴格達機場的那一晚,人潮湧動的阿拉伯人中,他氣質如蘭,是最柔和的東方氣韻。從那瞬間的心動,不過20天的時間,她早已不知不覺間陷落。
馬特魯的海風輕輕推着她,仿佛要将她推往他所去的方向。她抹掉眼淚轉身,頭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