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小姐?”
小丫鬟見畢汀晚停滞不前,疑惑的詢問出聲,“咱們不幫忙嗎?”
她家小姐最是良善,遇到這種事情又怎麽可能會袖手旁觀。
“自然要幫。”畢汀晚點頭。
但她要做的,是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而不是像往常一樣遇到可憐之人只是簡單的給出銀兩。
就如同這母女二人,無論給她們多少銀子,只要那名男子依舊要去賭,她們的生活依舊會如此困苦。
只是因為,那名男子,是男子。
僅此而已。
她是當朝太傅的孫女,除了未曾嫁人,她沒有任何的錯處和不堪,如此都遭受了諸多的白眼和流言蜚語。
可若她是男子呢?
恐怕都會有書生寫詩高贊她胸懷大義,不為兒女情長所困吧。
她只是一個小女子,沒有辦法改變這個世道,但最起碼,她可以給和她一樣的這些女子提供一個選擇。
那母女二人似乎非常懼怕權貴,在路過畢汀晚身邊之時,互相攙扶着貼着牆根兒走,若不是因為這條巷子就這麽寬,恐怕她們都能躲到十裏開外去。
然而,即便她們如此躲避,那個看起來格外高貴的女子身邊的丫鬟還是将她們攔了下來。
“貴人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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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二人“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誠惶誠恐,“我們不是有意沖撞到貴人的,貴人饒命啊!”
畢汀晚連忙上去将她們攙扶起來,解釋了半晌,才終于讓母女二人明白她并不想要加害于她們。
那中年婦人将女兒護在身後,雖然自己本身也害怕的在顫抖,但眼神卻無比堅定,“不知貴人有何指教?”
“我方才聽到了你們的談話,”畢汀晚的目光越過那中年婦人,落在少女的身上,“你想要當家做主?”
中年婦人急忙否認,“沒有的事,貴人聽錯了。”
但那少女卻握着母親的手,重重點了點頭,“是!”
“胡說八道什麽呢?”中年婦人立馬擡手捂住了女兒的嘴巴,略帶歉意的看向畢汀晚,“她不懂事,胡說八道的,還請貴人不要當真。”
畢汀晚揚起一抹淺笑,語氣越發的溫柔,“可是我覺得她說的事情可行。”
停頓了一下,畢汀晚認真的問道,“你們……想要立女戶嗎?”
本朝開國之時,有一位女将軍立下了汗馬功勞,因此,有不少的女子效仿那位女将軍立女戶。
可随着女将軍的離世,龍椅上坐的人也換了一次又一次,立女戶的女子便越發的稀少了起來。
直至如今,已然徹底不複存在。
可畢汀晚還是想試一試,哪怕最終的結果不盡如人意。
少女瞪大了雙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着發出了好幾個疑問,“立女戶?我也可以?你沒有騙我?”
畢汀晚擡了擡下巴,慎重開口,“我乃當朝太傅之孫,有什麽必要騙你呢?”
但少女依舊遲疑,“可是……你為什麽要幫我?”
畢汀晚眨了眨眼睛,眸光中閃過一絲落寞,“就當是……為了我自己吧。”
——
“立女戶?”
聽到手下的人來禀報,沈聽肆也有些詫異。
他安排人演了這麽一出戲,本意是為了給畢汀晚找些事情做,畢竟原身雖有苦衷,可卻也實實在在的傷害了對方。
然而不曾想,她竟然能提出這樣的一個思路來。
這個想法雖然在此時看起來有些太過于駭人聽聞,但畢竟在本朝也是真實存在過的,可想要實施起來,卻也是千難萬難。
只不過,如此一來,畢汀晚倒也沒有多少時間去感傷了。
沈聽肆揮了揮手,對手下道,“你讓她們盡量配合畢三姑娘。”
【宿主,】9999見此有些疑惑,【咱們的身份是反派呀,是要做壞事的,你怎麽還主動幫忙呢?】
沈聽肆勾着唇笑了起來,【你說,在這樣一個男權制度下,畢汀晚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太過于離經叛道了?】
9999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确實是這樣。】
【那麽……】沈聽肆停頓了一瞬,詢問道,【畢汀晚一個弱小的女子,竟然妄圖挑戰權威,你覺得,她最終的結果能好嗎?】
【原來還能這樣!!!】9999恍然大悟,震驚不已,【宿主高明!】
它的宿主真是一個做反派的好苗子,頭一次做任務就能遇到如此盡職盡責的宿主,它可真是太幸運了。
9999十分高興,它感覺自己的眼前已然有了一條康莊大道,它只需要輕輕的邁上去,就可以徑直走向統生巅峰。
——
許久未曾見到日光,時隔多日從诏獄裏出來,眼睛都有些受不了。
解汿閉着雙眸緩了幾瞬,視野才終于漸漸變得明晰了起來。
此時天光乍顯,時辰尚早,街道上并沒有多少行人,解汿還是貪婪的打量着這一切。
他自小在這裏長大,京都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幢房屋,他都了然于胸,可此時瞧去,卻忽然覺得無比的陌生。
如今一路向北而去,此生,恐怕都不會再有機會複返。
甚至連在父親和兄長的墳前祭拜,都将無法再做到。
“阿汿。”解汿頹靡之際,背後響起了一道有些虛弱的女音。
解汿急忙轉過身去,“嫂子!”
驚喜的表情還挂在臉上,解汿的步伐卻突然頓住了,他伸長了脖子向着解大嫂的身後看了半晌,卻始終未曾瞧見那兩個讓他記挂了許久的人影。
心中升起一抹不詳的預感,解汿的肩膀頓時垮了下來,嘴角用力的向上扯着,似哭似笑,“祖母和瑤瑤……是不是出事了?”
解大嫂看到他這般的神色,仿佛被什麽東西刺到了心口一樣,眼底頓時湧起了一股濕潤,卻還是幹巴巴的笑了一聲,躲避着解汿的目光,“你……你在說什麽呀?”
“祖母和瑤瑤挺好的,不用跟着我們在大冷天的趕路……”
解大嫂試圖找一個讓自己和解汿都能夠信服的理由,可說到一半,就已然哽咽的再也說不下去了。
那一日在诏獄裏,她眼睜睜的看着解老太君和解初瑤被帶走,此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她們一介流放的罪人,回不來,又怎會有第二個結果?
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解汿艱難的轉過身,雙目直直的投射到押解着他們的差役身上,視線淩厲的如刀一般,“我問你,我的祖母和妹妹呢?!”
那差役翻了個白眼,冷嘲熱諷道,“還祖母妹妹,管好你自己吧!”
“我問你人呢?!”沒有得到肯定的回答,解汿怒火驟然間爆發,徑直向着差役沖了過去。
可即便解汿身手了得,他終究是在诏獄裏被嚴刑拷打了一番,再加上又帶着枷鎖和鐐铐,雙手雙腳都沒辦法自主活動,雖是看起來兇神惡煞,但卻很輕易的就被差役給制服了。
“啪——!”
“啪——!”
差役手中的鞭子不停的抽打在解汿的背上,眨眼間便氤氲出了殷紅的血。
“別打了,住手!”解大嫂是女子,因此沒有帶枷鎖,但腳上也有鐐铐,沉重的鐵鏈使得她的行動格外不便,縱使有心阻攔,卻也起不到什麽作用,還白白挨了好幾道鞭子。
那差役應當也只是想要給他們一個教訓,因此并沒有下死手。
可解大嫂一個自小養在深閨裏的弱女子,在诏獄裏也僅僅被關着,沒有受刑,如今挨了幾鞭子,疼得走路都在哆嗦了。
解汿見此,心中升起了濃濃的悔意,一瞬間,面龐蒼白了好幾分,就連唇上的血色也盡數褪去了。
他竟然又因為沖動害了人……
“對不起……”
解汿側過頭,小聲的道歉,“都是我不好。”
“無礙的,”解大嫂擡手摸了摸解汿的腦袋,“其實也沒多疼。”
“可是阿汿,鎮北侯府如今就剩我們兩個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以後切莫不可再沖動,好嗎?”
解汿應了一聲,不再開口。
幾兩辎重車在前面開道,流放的隊伍排成了長隊,慢吞吞的往城外走去。
圍觀的百姓雖不多,可那指指點點打量的視線,卻還是讓解汿格外羞憤,他只能加快腳步,将頭埋進胸口。
城外的十裏長亭處,等着許多前來送別的人,絕大部分都帶着行囊包裹,裏面塞得滿滿當當的吃食和銀兩,只希望他們的親朋能夠在流放的路上少吃些苦。
一片離別的抽泣聲中,單獨站在一旁的解汿等人便顯得格外的尴尬。
解大嫂憂心忡忡,他們在進了诏獄以後都被搜過身,渾身上下連一文錢都拿不出來,這一路北去,該如何過活?
就在解汿以為絕對不會有人來送他們的時候,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他面前。
沈聽肆帶着踐行的酒水,臉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溫和的淺笑,“阿汿,我來給你送行。”
行雲流水般的斟了一杯酒,沈聽肆舉起遞給解汿,“諾,嘗嘗,這是我們當年和廢太子一起埋下的桂花釀。”
解汿只覺得滿腔的怒火都在這一瞬間蹿了上來,理智都快要徹底的崩壞,但好歹剛才解大嫂挨了幾鞭子的事情讓他沒有當場摔了杯子。
他咬着牙,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眸裏含着徹骨的恨意,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你還好意思提堂兄?!”
見解汿不接,沈聽肆也不惱,自顧自地舉起杯子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口,這才将視線投注在了解汿的身上。
“他可是本相親自送往皇陵的,這有何不好意思?”
“我不想和你扯別的,”解汿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怒火,“我只想問你,你把我的祖母和妹妹怎麽樣了?”
“急什麽?”似乎是唯恐對方不恨自己一般,沈聽肆笑眯眯的開口,“阿汿啊,你給的城防圖究竟是真是假,本相也得驗證一番不是?”
“在驗證結果出來之前,就只能委屈老太君和令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