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全京城女子的意中人
全京城女子的意中人
鄭陸瑜換下染了他血的衣衫，回到書房，吹熄蠟燭，坐在黑暗裏。
吳争的話一直在他的腦海中回蕩：“……你們二人并無感情……”
感情？什麽是感情？
鄭陸瑜不是很懂。
這些年裏，他一直被困在往事中，掙紮着，絕望着，黑暗給了他無比的安寧，也吸噬了他所有的心力，他根本沒有餘力去思考感情一事。
冷漠無情的面具就像一只繭，既保護着他，也束縛着他。
他一直在抗拒，一直在拒絕撕開往事的繭。
直到父母之命再也拒絕不了，他娶了劉翠迎。
起初，他對那瘋婆娘沒有一點好感。
但相處幾次後，他發現，劉翠迎雖古怪，卻好相處，她不是魏清婉那種愛惹是生非的女子，與她相處的感覺其實還不錯。
他想：原來這天下的女子也不都像我想象中那樣，也有像劉翠迎這種不麻煩、不多事、偶爾還有點可愛的女人。
後來，劉翠迎在馬車中抱他的胳膊，他忽然發現，這劉翠迎也許是一個出口，是他脫離過去、重新回歸正常人生的出口。
他想：反正都已經是夫妻了，這輩子都要綁在一塊的，不如就試試接受她，試試從過去中走出來吧。
他決意冒一次險破開那層繭，他開始極其笨拙地試圖接受自己的妻子。
然而，他沒想到，在這場婚姻中，不被接受的人，其實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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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也許，從過去中走出來什麽的，只是他的癡心妄想吧。
罷了，罷了，他命該如此，就讓他永遠留在黑暗中吧。
幾日之後，貴妃生辰，太子、太子妃、太子側妃一同入宮。
劉翠迎成為太子妃也有一個多月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參加家宴，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皇親國戚。
貴妃一如既往地豔冠群芳，只是神色間偶爾會露出憂傷之色。
因為今日，她的陸琦不在。
劉翠迎這才知道，鄭陸琦在幾日前請命戍守邊境，已經帶兵離京了。
貴妃心疼陸琦，陸琦才十一歲，還是個孩子，戍守邊境的苦，他怎麽受得了啊……
貴妃一邊受着衆人的道賀，一邊暗自傷神。
劉翠迎全程保持着太子妃應該有的溫和與禮儀，直到她笑得臉都酸了，實在是笑不動了……于是，劉翠迎謊稱去雪隐如廁，一轉眼就溜沒影了。
劉翠迎帶着阿晴，一塊在皇宮中溜達，她只有在大婚的時候來過一次皇宮，她對皇宮中的一切都感到新鮮無比。
皇宮中太大，她們二人走累了，便想尋個地方休息，附近正好有一個荷花池，二人便進到荷花池的涼亭裏歇下。
此時，正是荷花盛放的好時節。
夏風吹過，将荷花香氣盈滿涼亭，劉翠迎感覺有點累了，頭一歪就靠到了阿晴肩上，瞬間就睡着了。
她的确是太累了，天不亮就起床梳妝打扮，穿着繁複臃腫的吉服，戴着沉甸甸的首飾，一直挂着笑容迎來送往，每一字每一句都要小心斟酌，是真的累慘了。
阿晴見太子妃居然睡着了，下意識就想喊她起來，眼下家宴還在繼續，要是她們耽了太久沒有回去，太子定會着急的。
可是，太子妃睡得實在是香甜……
阿晴瞧着太子妃的臉，忽然有那麽一點點心疼起來。太子妃年紀輕輕，也不是什麽沉穩端莊的性子，今天卻始終表現得極為得體，想來她一定很累很累。
罷了，她累了，就讓她睡一會兒吧，就一會兒。
阿晴想起來，太子妃的父母來太子府那時的事。
阿晴忽然有點想哭。
她出身貧寒，家中有兩個弟弟，因此父母不待見她，她就由祖母養大。
而祖母是個極為嚴厲的人，阿晴只要稍有什麽不如祖母的意，輕則不許吃飯，重也罰跪徹夜。
其實她做錯的都是極小極小的事，比如賴了一會兒床，比如衣服沒洗幹淨，比如劈柴劈得粗了……
祖母常說：“都是為你好，得教會你做女人的規矩，不然你将來嫁了人，在夫家不懂規矩，會被夫家嫌棄的。”
後來，阿晴沒有嫁人，而是被爹娘賣進太子府做丫鬟了。不過，阿晴的幼年玩伴，一個叫櫻櫻的女孩子在前年嫁人了。
櫻櫻雖也是女孩，卻并沒有被忽視，櫻櫻的爹娘很關心她，也從未逼她學什麽狗屁規矩。
而這個不懂規矩的櫻櫻，嫁了人後也沒被夫家嫌棄啊，小日子過得和和美美，都快要當娘了。
小時候，阿晴最羨慕櫻櫻了，羨慕她被家人疼愛，羨慕她不用守規矩。
如今，對比自己與櫻櫻，阿晴不禁困惑：女人的規矩真的重要嗎？櫻櫻不懂女人的規矩，不也過得很好嗎？所以，是祖母錯了嗎？
她知道，祖母也是為她好，可祖母做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如果她可以選擇，她一點都不想要這樣的“為她好”，因為這樣的“為她好”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好處，帶給她的只有不幸的幼年回憶，和自己永遠都滿足不了祖母期望的無力感。
阿晴看着太子妃，覺得太子妃和自己有點像，都承受着本不願承受的“為你好”，都不被接受，不被疼愛。
她一下子特別心疼太子妃，心酸得要命。她都不知道，自己這樣心酸，究竟是為了太子妃，還是為了她自己。
阿晴摸了摸太子妃的頭，竟有一種疼愛太子妃的欲望出來。
阿晴覺得這太子妃就是一個沒什麽頭腦、有點小聰明，總得來說還算人生順遂、但又有點可憐的小孩子。
與阿晴比起來，太子妃她就是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孩，既然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阿晴除了包容她呵護她，還能怎麽辦呢？
阿晴又摸了摸太子妃的頭發，打算再過一會兒就叫醒她。
然而，卻發生了一件出乎阿晴預料的事——
一個男子忽然出現在她們附近。
這男子相貌堂堂，氣度不凡，眉眼之間透露着雄韬偉略，眼睛生得像老鷹一般炯炯有神。
阿晴從這男子的打扮氣度中看得出他絕非常人，八成也是個皇親國戚。
阿晴想要起身跪拜，可太子妃倚在她肩上睡得香甜無比，她叫了幾聲都沒叫醒，讓她想起身跪拜也動不了。
那男子見阿晴為難又着急的模樣，忽然笑了，然後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拘禮。
那男子走進她倆，瞧了瞧劉翠迎，辨認了一下，開口向阿晴确認道：“這是太子妃？”
阿晴點了點頭。
那男子又瞧了瞧劉翠迎，然後又笑了，向阿晴介紹道：“我是鄭衡，等太子妃醒來，麻煩你代我向她問個好。”說完，鄭衡就走了。
阿晴心道：原來，這便是傳說中令京城少女朝思暮想的鄭衡啊……的确，的确，是個擅長采撷女子芳心的男子……只可惜，他的身世……唉……
阿晴在原地咋舌，為鄭衡的身世感到遺憾，而“啧啧啧”的聲音吵醒了倚在她肩上的太子妃。
劉翠迎迷迷糊糊地醒來，問她：“你幹嘛呢？”
阿晴答：“剛剛鄭衡過來了，讓我代他問您一聲好。”
“鄭衡？”劉翠迎迷茫：“鄭衡是誰啊？”
阿晴：“他本該是個王爺，但如今只是個臣子。”
劉翠迎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她并不懂阿晴這話是什麽意思……
而阿晴已經開始花癡起來：“鄭衡在京城特別有名氣！據說啊，京城中的少女，十個有八個想嫁給他！論樣貌呢，他不似晉王那般英俊驚豔，但他身上有一種無與倫比的男子氣概，身為女子，只要被他看上一眼，就會芳心大動，只想追随他、倚仗他……他處事沉穩，為人可靠，是全京城女子夢想的歸宿！”
劉翠迎依然不解，男子氣概……那是什麽東西？
不過，看着阿晴滿臉羞紅、花癡到聲若細蚊的模樣，劉翠迎猜測，那鄭衡應該是一個很可靠的大好人。畢竟，女子挑選歸宿，都是想要沉穩可靠的、能保護自己的、對自己好的好人嘛。
劉翠迎打趣着問：“你要是這麽喜歡他，幹脆把你送給他吧！”
“不行！”一個稚嫩的女孩子聲音忽然喊道。
劉翠迎和阿晴都吓了一跳，四下尋找，才發現躲在柱子後面的魏清夢。
“你、你……你怎麽躲在那裏啊！”劉翠迎被吓得都結巴了。
魏清夢不說話，臉羞得通紅。
劉翠迎故意逗她：“我送太子府的人給鄭衡，你憑什麽不答應啊？難道你喜歡鄭衡？可你是鄭陸璃的未婚妻子啊，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小心思告訴皇上皇後去？”
“才！不！是！”魏清夢跳出來，義正辭嚴地說：“我才不喜歡他。只是，我一個庶出的姐姐是鄭衡的妾室，我不希望再有別的女人去搶我姐姐的丈夫！”
劉翠迎啞然失笑：“你們魏家果然是勢力大啊，可真是到處嫁女兒……”
魏清夢氣鼓鼓地反駁：“關你什麽事！”
“好啊，你們魏家的女兒嫁給誰，的确不關我的事。那我就問一問跟我有關的事。”劉翠迎故意拉下臉來吓唬這個刁蠻的小丫頭，她陰沉沉地語帶威吓地問：“你為什麽要躲在柱子後面偷聽我們講話？”
魏清夢撇着嘴不說話。
劉翠迎忽然嫣然一笑，伸出手來，“砰”的一聲，将魏清夢的腦殼彈出了極為清脆的聲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