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被抱緊的袁翊一臉茫然,袁笛的淚水跟洩了洪似的,嘩啦啦止不住,落在他的額頭上,滾燙熱烈。
袁笛哭得這麽傷心,袁翊反而開始不好意思了,擡起手試探了半天,才下定了決心,拍了拍袁笛的手,佯裝着兇神惡煞:“好了,哭什麽哭?我又不是死了,哭得真難聽——”
“小翊,我知道你難過,你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袁笛背着衆人抹了一把眼淚,她鼻子塞塞的,人都要背過氣了,但一想到涕泗橫流并不雅觀,就趕緊憋住了。
袁翊無可奈何,黑着臉,狠狠拍了她的手一下,惡聲惡氣地說:“再哭我就把你扔在這!把你的黑照發到學校群裏,告訴那些喜歡你的人,其實你脫發很嚴重!”
袁笛“呃”了一聲,猛然止住哭聲,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孫希傑在後面笑得前仰後合,這對姐弟感人是挺感人的,就是哪裏怪怪的,說不出的搞笑。
張君然完全不能理解孫希傑的沒心沒肺,連忙過去安慰袁笛:“袁小姐,現在醫學技術很發達,您不用擔心,等袁少爺的情況再穩定一點,可以去國外找全世界最頂尖的專家看看。”
袁笛咬着嘴唇,為難道:“可黃叔叔已經是這個領域最頂尖的專家了,我怕——”
這一句,既誇了黃醫生醫術高超,又暗暗怼了張君然不相信黃醫生的醫術。果然,黃醫生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表情,看向張君然的時候多了幾分疏離。
張君然并非沒有情商,只是袁笛角度刁鑽,故意讓她出糗。
她要是“綠”起來,自己都害怕。
孫希傑也是個人精,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但袁笛僞裝到位,他以為小姑娘就是天真善良,維護自己的長輩,真心實意地替弟弟憂心,沒想到袁笛是故意為難張君然。
“雖然黃醫生說小翊的手不好治,但我們也不能放棄希望啊,袁笛,你別怕,鄒大畫家有的是錢和門路,說不定哪裏的醫學突破了,小翊的手就有救了呢!”
袁笛聞言,淚珠子突然斷了線,恍然一怔,擦幹臉上的淚水,十分嚴肅地說:“雖然鄒先生看在家父家母的份上照顧我們姐弟,但我們不想什麽事都依靠他,小翊的手,我會想辦法治,欠他的好,也都讓我來還……”
她一張粉面清純可人,耳尖紅透了,好似五月枝頭的蜜桃,将要成熟,透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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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希傑啧然稱贊,明白了少女心事,朝她豎起了大拇指。張君然很聰明,在被袁笛下了面子之後,立刻覺出自己話裏的漏洞,選擇了最好的辯解方式——沉默不語,但袁笛這個樣子,令她汗毛倒豎,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小姑娘對鄒斐“圖謀不軌”。
綠茶奧義之害羞的正确使用方法,不動聲色地宣示主權,不露痕跡地挑釁敵人。
此時門外,鄒斐推門的手微微一頓,鄒霁跟在他身後,神色有些古怪。
早就見識了袁笛對他和鄒斐的區別對待,鄒霁多多少少能猜到點什麽。在他眼裏,袁笛父母雙亡,自己受了傷不能再跳舞,肯定大受打擊,此時身邊出現了一個可以依靠的“長輩”,她産生依賴情緒在所難免。但說句實話,他一點都不看好袁笛喜歡鄒斐。
他們是堂兄弟,鄒斐什麽脾氣,從小到大什麽經歷,鄒霁都一清二楚,他身邊從沒出現過關系親密的女人,多少告白者都被他無情拒絕,狠狠傷害,二十八歲了,還沉浸在自己的藝術世界中難以自拔。這樣的人,說好聽點是奇才、怪才,說不好聽的就是情商低,難相處。
但他什麽都沒說,只是開口提醒門裏的人:“黃主任,我鄒霁,可以進來嗎?袁笛和袁翊的家屬想跟您了解一下他們的病情。”
“是鄒霁啊,請進,”黃醫生笑呵呵的,“三床病人的手術做好了?”
“是啊,做了三個多小時,馮主任還說人老了不中用,眼睛疼,讓淩醫生做的後半段。對了,這是我哥鄒斐,袁笛和袁翊現在的監護人,他有事想問您。”鄒霁的臉上挂着疲憊的神色,大概是剛從手術室出來。
黃醫生站起來和鄒斐打了個招呼,笑道:“鄒斐,大畫家啊,我女兒很喜歡你的,請坐。你來得真巧,正好他們倆都在。”
袁笛和袁翊坐在一邊,耷拉着腦袋,明明鄒斐還沒說話,兩人就跟害怕家長訓話的小學生一樣,挺直了腰板。
袁翊把袁笛往身後擠了擠。
鄒斐對袁笛說:“要來醫院複查,怎麽不告訴我?”
袁笛乖得小貓似的:“張姐姐說問過你了,鄒先生忙,我一個人就可以啦,再說了,還有張姐姐和孫哥哥陪我呢。”
暗戳戳告了張君然一狀,一聲“鄒先生”,把鄒斐叫得心梗。
“這不是小事,”鄒斐皺眉,略帶些責備的眼神看向張君然,“下次不要自作主張。”
張君然咬了咬嘴唇,露出歉疚的神色,軟軟地說:“我昨天看到鄒先生的日程表上今天有畫廊會議,多留心了下,想着不打擾鄒先生休息,所以才直接帶了袁小姐來醫院。”
袁笛在心裏給她鼓起了掌,果然是個人精,一句話就凸顯了自己對鄒斐的關心和袁笛的不懂事,鄒斐的日程表就在玄關處,只要進出大門,都能看到,但凡袁笛多關心一下鄒斐的生活,多體貼一下他的辛苦,就不會矯情地需要鄒斐陪她來複查。
袁笛嘆了口氣,用失落的語氣說:“張姐姐不愧是精英助理,連這樣的細節都注意到了,我都沒想到這事,就是覺得害怕,怕自己的腿廢了,以後再也跳不了舞了。”
你打體貼牌,我就打感情牌。
袁笛一句“精英助理”,就點出了張君然的身份,她是袁笛的助理,卻對監護人的行程更熟稔,事事站在鄒斐的角度考慮,那這個“精英”,就要打一個問號了。
後面一句話更絕,第一澄清自己并非沒有看到鄒斐的行程,也不是不關心他;第二,說明自己想要他陪着來的原因,是因為心裏不安和害怕,“腿廢了”這樣一生的傷害,可不是像張君然那樣輕描淡寫的,于是又一次矮化了張君然;第三,表示了袁笛對鄒斐的信任和依賴,更加區分開她和張君然在鄒斐的身邊的位置。
張君然哪會聽不出來,臉“唰”的一下就白了,下意識去看鄒斐的反應,完全暴露了她對鄒斐的在意。
連孫希傑都看出來了,嘆了口氣。
“不過沒關系呀,小翊也在,我們是姐弟,苦也一起苦,他在我身邊,我就什麽都不怕了。”
聽見沒,不需要你了。
鄒斐果然被袁笛的暗示拉下了水,想也沒想就說:“我答應過老師會照顧你們姐弟,不會食言的。”
袁翊“嗤”了一聲,被袁笛一個動作極大的推搡制止了,這樣看起來就是袁笛在維護鄒斐。
鄒斐被“鄒先生”三個字刺傷的心情,忽然又明朗起來。
他笑着說:“你們先不要怕,現代醫學很發達,我會托人去國外查一下相關情況。黃主任,你覺得袁笛和小翊他們的傷,有多少可能恢複如初?”
黃醫生回答:“韌帶上的傷是不可逆的,再怎麽治療也不可能恢複得跟原來一樣,現在他們需要好好休養,避免造成二次損傷,生活上應該沒什麽問題,就是危險運動、精細競賽這類的事,不能再參加了,包括畫畫,其實對手的勞損很大,鄒先生是畫家,想必更明白這一點。”
鄒斐其實早有了解,知道袁笛不能再跳舞,袁翊不能再畫畫,老師家的一雙金童玉女,多才多藝,圈子裏人人都誇的,沒想到一場車禍,就完全摧毀了兩個年輕人的未來,真是唏噓。
好在兩個孩子未來還長,并非這一條出路。
“對了,袁笛的傷口恢複得很好,你們去拍個片子拿回來我看看,應該放棄拐杖,自由行走了。”
鄒霁打趣袁笛:“年輕人就是好,你這個恢複速度,是我見過最快的了。”
袁笛驕傲叉腰:“張姐姐每天都有督促我鍛煉啊!我很聽話的。”
這句話又讓張君然迷惑了,其實袁笛就是示個好,不願意讓人看出來她對張的排擠,任何事過猶不及,太過刻意反而會讓人反感。
她可是人精堆裏滾過來的。
袁笛去拍了片子,黃醫生看過之後,也豎了大拇指,袁翊的手反而恢複得沒她好,被囑咐要多補營養。
“我就說挑食不好,是吧斐哥哥?”
醫院裏人來人往,袁笛剛剛抛下拐杖,堅持要自己順着牆壁,鄒斐不放心她,在旁邊護着,其他人就跟在身後。
她演綠茶演得開心,疏離扮演完了,又把“斐哥哥”的稱呼撿了回來,這就跟放風筝一個道理,似遠似近,若即若離,讓人心癢癢,才是留下深刻印象的最好方法。
豈料腳下突然踩到一片濕滑,她心裏卧了個大槽,“噗通”一聲,往前一栽。
鄒斐連忙伸手一撈。
袁笛已經栽到了一片既柔軟又堅硬的屏障上,臉部觸感莫名的好。
她擡頭一看,男人漲得通紅的臉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