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袁笛住的這家醫院叫做“仁愛醫院”,窗外是蓊蓊郁郁的闊葉林,夏日最後的熱浪滾過叢林,帶來鳥雀清脆的啾鳴聲。
非常靜谧,充滿了錢的味道。
鄒斐和鄒霁都很忙,照顧袁笛的是醫院方面聯系的專業護工,護士們都喊她李姐。李姐大概四十來歲,衣着打扮十分樸素,聽說是為了給兒子攢錢上大學,才選了私立醫院護工這樣一個高薪高強度的工作。
李姐有些愛錢和愛說閑話的小毛病,袁笛雖然覺得她吵,但為了“綠茶”人設不倒,還是忍了下來。
不過有一天,她開始發現自己飯菜的份量和質量遠不如前,甚至變成了水煮青菜,她就開始感慨了。
“女主是什麽招壞人體質嗎?這種不稱職的護工萬裏挑一,怎麽偏偏叫我遇上了?”
系統非常及時地在她腦海裏發布了第二個任務:揭穿李姐的惡行,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任務獎勵一百金幣,人物經驗10點。
袁笛:豁,這個我在行。
接到任務的第二天,她就開始病容滿面,“不經意”地在查房醫生面前昏倒,得到了一個“營養不良”的評價。以她目前高達60的嬌軟值,随便站窗口吹吹風,就面無血色,一副要死的樣子。
然後,她又特意提早吃飯的時間,正好與護士來給她拔最後一瓶吊水針的時間撞上,于是少有人來的高級病房,突然熱鬧了起來。
礙于有外人指指點點,李姐很是消停了幾天,給她換回了之前的飯菜。
袁笛每天都會在窗邊坐一會兒,鄒斐有自己的事要忙,鄒霁也是一個正在輪轉期的實習醫生,顧不上她也很正常。
但不給手機,這事就有點過分了!
袁笛雖然沒有網瘾,但她以前的工作與游戲有關,養成了離不開手機的毛病。
無奈之下,袁笛只好借護士的手機網購手機,她現在就是活生生的“袁笛”本人,關于她的一切賬號、密碼和小秘密,袁笛都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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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手機就送到病房了,她登上購物軟件,三下五除二搞定了手機問題,然後特意查了一下自己的總資産。
銀行卡裏有兩萬塊,零錢七十八塊二,分期和負債都是零,維信上一萬三,看來“袁笛”是個乖孩子,從來不超前消費,過度消費。
怪不得窮。
窮是相對的,對比普通高三學生,她已經是富婆了,但跟她所在的圈子比起來,非常窮。
她還發現了一件事,“袁笛”經常購買奢侈品和名牌包,但簽收人叫“李芘”。這個李芘,是袁笛的閨密,她還有一個閨密叫江思思,三人經常同進同出,整個海城國際高中都知道她們仨“感情好”。
這兩個人家境挺不錯的,相對來說,江思思家境最好,袁笛次之,李芘最差,而且李芘家裏四個姐姐,一個弟弟,全是同父異母,而且個個都是人精,關系非常差,她每個月的生活費才兩萬,在海城國際高中這個圈子,算是少的了。
偏偏李芘還非常愛美,喜歡奢侈品,于是她就做了江思思和袁笛的朋友,江思思花錢大手大腳,為人極好面子,只要激她兩句,她就會傻傻地買單,袁笛性格懦弱,沒有主見,而且她父母不是按月給生活費,是按年給,讓她自己理財,而她生活節儉,花錢很少,手裏的錢比較松泛,稍微騙一騙,就能拿到一大筆錢。
袁笛出事到現在,大概也有七八天了,這兩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反倒是另一個備注為“你要快樂”的人,一直在給她發消息。
“你要快樂”的頭像是一只凍僵了的帝企鵝,抱着腳底的石頭,眼神有點絕望的味道。
袁笛知道,帝企鵝是由雄企鵝負責育兒的,雌企鵝産卵後體能消耗太大,必須回到海裏補充營養,它們會把卵從育兒袋裏擠出來,交接給雄企鵝,在風雪肆虐的冰天雪地中,這種交接極其危險,稍微慢一點,卵就會被凍裂,卵被凍裂了的雄企鵝,有時無法接受孩子死去,就會抱着石頭,當成它們的孩子繼續孵育。
可惜那個孩子,永遠不在了。
袁笛一看這頭像,就知道這是游戲男主之一,女主的青梅竹馬小狼狗,游樂。
她簡單翻了一下長達999+的單方面聊天記錄,發現兩條時隔一夜的信息。
“笛笛,你到底怎麽了?快回信息!”
“笛笛,別傷心,我幫你報仇!”
“……”應該是一夜過去,得知了袁家父母車禍死亡的消息吧。
莫名中二,非常少年意氣。
“我很好,現在在醫院,你要來看我嗎?”後面附上了定位。
信息發出去不到一分鐘,立刻有了回應:“笛笛,你終于出現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好多次,我都想直接上電視尋人了!我馬上就來,等我!”
小狼狗很快就出現在了病房門口,他穿着一身衛衣,一米八幾的身高,比模特還标準的倒三角身材,更別說他那張天怒人怨的臉,在人群中熠熠生輝,宛如行走的聚光燈,整個樓道裏走動的人都站住了,伸長了脖子看他。
“袁笛!”他有一把清脆響亮的嗓音,少年氣十足。
袁笛臉色蒼白,微微笑着,看見他一臉驚喜,打算從床上下來,一個趔趄就要摔倒,小狼狗趕緊跑過來,把她抱在了懷裏。
少女身上有淡淡的清香,柔軟的頭發和肌膚,接觸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膚,引起一陣戰栗。
“游樂,我沒事呀!”
“怎麽可能沒事?叔叔阿姨都走了,你怎麽可能沒事?笛笛,你不要硬撐着,我來了,你可以哭出來。”
“我不哭,弟弟還需要我。”袁笛眼眶通紅,就是咬着嘴唇不肯哭,游樂把她放回床上躺好,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頰。
總感覺袁笛哪裏不一樣了,但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游樂說:“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問班主任,他也不知道你出了什麽事,你不知道,我和思思、皮皮都擔心死你了。”
袁笛聽到這兩個名字,下意識抓緊了被角,這兩個人作為女主所謂的“閨密”,可是做了不少對不起她的事呢,不過在游戲裏,綠茶選項還要跟她們相親相愛,換成袁笛自己親身上陣,不知道還能不能忍得下去。
她從小就不知道受委屈是什麽,有仇必報是孤兒院大姐的本色,如果不懂保護自己,不懂争取自己的正當權益,她都活不到這麽大,更別說讀大學了。
“車禍的時候,我的手機摔壞了,後來一直住院,醫生哥哥看我看得嚴,不許我玩手機。”
“那你以後怎麽辦?不如我回家跟我媽說一下,你到我家來住吧?”
袁笛想到游樂他媽那張精致到每個細胞裏都充滿了玻尿酸的刻薄嘴臉,小三上位的得意樣子,把人家大太太的一雙兒女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自己的兒子卻是個“天真的蠢貨”。
嗨,背後不說人,說人不說鬼。
想到這裏,袁笛綻開一個甜美動人的微笑,對他說:“雖然爸爸媽媽不幸離世,但他們生前未雨綢缪,已經安排下了我和弟弟的去處,我們被爸爸的一個學生收養,等過兩個月成年了,就能自己照顧自己了。”
游樂皺眉,還是有些不放心:“袁伯伯那麽多學生,你說的是哪一個?我還是不放心,聽說袁翊也受傷了,誰來照顧你?”
“我是姐姐呀,怎麽能讓袁翊照顧呢?”
“笛笛,你是不是不信我,覺得我和袁翊一樣靠不住?”游樂委屈地咬着嘴唇,哀怨的眼神盯着她,仿佛只要她說一句“是”,他就能哭給她看。
袁笛心肝一顫,老了老了,受不住,受不住。
“沒有啊,爸爸媽媽還留下了笛翊基金,不論如何,我們都不會寄人籬下的,更何況,鄒斐哥哥是全國馳名的大畫家,不會不講信用的。”
“你說,收養你們的——是鄒斐?”游樂難得正經,眉頭緊皺,“他畫的畫有什麽好的,也就是靠臉吃飯罷了,富貴公子,哪裏懂得照顧人?我家不好嗎,我媽媽會做蛋糕甜點,你也挺喜歡吃的,不是嗎?”
袁笛瞧着少年翹得挂油瓶的嘴角,就知道他這是吃醋了。
青梅竹馬,打小一起長大,感情基礎深厚,的确能降低攻略難度,但依袁笛的本性,她喜歡調戲小奶狗,卻不會喜歡上一個小奶狗。
“是啊,鄒斐哥哥很忙呢,請了保姆照顧我們。”
“保姆?!”游樂眸子一亮,像只撲到了飛碟的短腿柯基,“你的意思是,鄒斐不會經常在家?”
“大概是吧。”
門鈴響起,護士推着小車走進來,袁笛看了看牆上的石英鐘,才想起這是護士來幫她清潔創口的時間。這個護士姐姐是鄒霁的“鐵粉”,對袁笛格外關照,尤其喜歡捏她略帶些嬰兒肥的臉蛋,感慨“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呢,啊啊啊”,然後在袁笛甜美的微笑中假裝暈厥。
清純可愛的小護士見病房裏出現了一個大帥哥,也不禁心花怒放,頻頻去看游樂的臉。
游樂又不是傻子,當然感覺得到護士的過度關注,他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打開游戲,坐到了窗戶旁邊,背對着袁笛和護士。
游戲背景音嘈雜吵嚷,在安靜的病房中格格不入,顯得有些不禮貌。
袁笛記得,這個小奶狗雖然家世外貌樣樣都好,卻有一點自閉傾向,要不是袁笛十多年的溫暖陪伴,他連學校都去不了。
護士見他有意避開,就知道他不喜歡被人盯着看,出于職業素養,連忙低下頭,拆開了袁笛腿上的紗布。
袁笛右腿小腿骨折,打了石膏,在傷口還未愈合的初期,要隔兩天用酒精擦拭一遍,以防傷口感染化膿。
傷口猙獰恐怖,袁笛瞧着自己的腿,一陣恍惚,仿佛那不是她身體的一部分似的。
游樂聞到濃重的酒精味,轉過身,看到了袁笛的傷口,心疼極了,問她:“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
游樂伸手碰了碰她有些肌肉萎縮的小腿,想起她在舞臺上光彩奪目的瞬間,修長而勻稱的一雙腿,踩着音樂的節奏,仿佛叩動了觀衆的心扉一般。
他心裏一痛。
護士觑着他的神色,可能覺得美少年已經“名花有主”,不必客氣,終于找到了報複的機會,把他的手拂開,在他碰過的地方又擦了好多遍酒精。
袁笛在心裏哈哈大笑,這種不為人所知的快樂一直延續到游樂落寞地離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