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盡夏4
無盡夏4
言潇追出門外，卻沒有看到崔勝澈的身影。她愣在原地。
難道是我太想他所以産生幻覺了嗎
于是她開始自我懷疑。直至低頭注意到腳下那支無盡夏。
“勝澈，你在嗎!我知道你在!你出來見見我——”
“你出來見我啊!”
她環顧四周，喊着喊着就變成了哭泣。
身後一只手臂環了上來。
“勝澈是你——”“嗎”字還未出口，言潇轉身看到新郎面無表情的臉。
“我早該把你關起來，搶走你的戶口本，綁你去領證——我們不是說得好好的嗎，你這樣讓我很頭疼啊。”
身後那只手臂漸漸用力，把言潇死死的揉進懷裏。
“還在婚禮現場呢，寶貝。你想跑到哪裏去現在反悔已經遲了哦。我不會放開你的。”
言罷對方不顧她的掙紮将人橫抱起來，轉身朝禮堂走去。
“你這個瘋子!快放我下來!”
“我看戒指也不用換了，”對方頓了頓，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直接洞房，這樣你就只屬于我了。只給我一個人看。”
言潇驚慌失措，又無法掙脫，下意識開始喊崔勝澈的名字。
“哥哥——救救我哥哥——勝澈，你在哪裏，嗚，嗚嗚嗚…”
對方忽然被什麽絆住，踉跄一步，朝前撲去。而言潇則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勝澈，嗚嗚嗚，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嗚嗚嗚…”
“我怎麽會不要你呢你是傻瓜嗎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快跟我走!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的。”他的聲音一瞬間平複了言潇慌張的情緒。
“好!”言潇看着他，時不時笑出聲。
崔勝澈背着她，腳下步子卻絲毫不亂。言潇趴在他背上，一會揉揉他的耳朵，一會戳戳他的臉頰，一會好奇地摸摸頸間喉結。
“別撩火。”崔勝澈啞着嗓子道。
“嘿嘿，太想你了嘛。诶，你怎麽忽然有實體了之前我就想問啦，你是'神跡'嗎FH會不會找到你需要我幫忙嗎你還想當我男朋友嗎”言潇在他背上叽叽喳喳的念這念那。
“有時間的話我都會告訴你。回去學點防身術——今天萬一我沒來怎麽辦最近不要一個人出門，別去人少的地方。我怕他對你不利。”
崔勝澈腳程很快，禮堂建在半山腰。等到甩開對方，下山來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也不過只過了半小時。
崔勝澈将背上的女孩輕輕放到地上，确保她站穩了才松開手。
“好不容易來一趟~陪我逛逛呗…勝澈，勝澈”言潇見他不出聲，疑惑地轉身，被擁到崔勝澈懷裏。
崔勝澈抱得比新郎還用力，弄得言潇有點痛了，可那股熟悉的香味萦繞在鼻尖，她便放松了身體任對方抱着。
“怎麽不說話”
言潇撇開頭，伸手在崔勝澈後背上輕拍幾下作為安撫，并迅速在他側臉啄了一口，接着滿意地看到眼前的人從被親的地方開始發紅，随即紅暈蔓延到了整張臉上。
“我要親你了。”崔勝澈說完就偏頭吻了過來。一手扣住言潇後腦勺，略顯強勢，不允許她躲開。言潇呼吸不上來，卻絲毫沒生出躲避的念頭，任着崔勝澈動作。
她無條件信任他。
缺氧死在他懷裏好像很不錯
她腦海裏閃過這個不合時宜的念頭。
“張嘴。”言潇感到崔勝澈用齒尖輕輕磨着自己的嘴唇，随後一個溫暖的東西探了進來，開始是生疏的四處觸碰。放言潇換氣的間隙，她甚至有心情調笑“喲，rapper的吻技就這樣呀不會吧我們黑泡隊長”
于是面前的人吻得一次比一次兇，她甚至站不住了，身子癱軟，靠着花壇滑落下去。沒想到崔勝澈也跟着蹲下，膝蓋擠進她腿間，身體往前探，繼續動情地吻她。
“唔…好…”言潇未說出口的話被盡數堵了回去。
兩人的氣息糾纏了十幾分鐘，又像糾纏了一個世紀那麽久。言潇的臉也紅了大片，偏偏崔勝澈蹲在她面前，牽她起來，盯着她的眼睛，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這樣的動作太具有侵略性了。小狗變成獅子王。言潇再次腿軟又要往地上蹲，被崔勝澈摟腰抱住。
“剛才不是說我吻技不行怎麽這樣就受不了了——對不起呀，是我太着急了嘛——可我沒有時間了。請你記住，我愛你。我永遠愛你。我會回報你同等的愛意。
好想帶你去我的家鄉，大邱有一家味道很好的烤肉店。如果有機會的話想讓你看看。
kkuma rua起來軟乎乎的，手感很好，只要你愛她，她就能感覺到并且也愛你。小狗總是給人類帶來很多快樂。
…
嗯…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呢。”
崔勝澈放開她，在她頸間輕咬一口，留下淡淡的痕跡，像小狗圈地盤一樣又舔了舔。随後轉移目标到她的肩頭，這次沒收力，咬得有些重，殷紅的血液浸出來，他也一點點舔幹淨。
血液讓嘴唇顯得越發紅潤，臉色也更加蒼白。猶如不屬于人間的吸血鬼王。
“你怎麽了”言潇來不及關注肩頭的齒痕，擡頭被崔勝澈蒼白的臉色吓了一跳。
崔勝澈并不回答，第二次單膝跪下。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枚銀色戒指，靠近細看，上面有隸書的“平安”兩字
“你願意讓我成為你的'無盡夏'，讓我用這枚戒指拴住你，跟我一起度過剩下的所有夏天嗎”
“我當然願意!”言潇笑着伸出手，任崔勝澈為她戴上戒指。
崔勝澈起身想要抱住她，兩人就要擁在一起的時候，面前的人忽然消失了。只剩下一陣清風撲面而來。明明手心還殘存着他的溫度。
“勝澈”
沒有回答。
言潇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重新下載系統，剛登錄便收到了FH的私信:
“言潇女士您好，您的AI崔勝澈已成功演化為'神跡'。”
時間是AI崔勝澈告白被拒後的第二天，那時她已經卸載了系統。
FH的私信還不止一條，言潇繼續看到。
“言潇女士您好，您的AI崔勝澈自願與我們簽訂協議，我們為他準備實體，他将自己獻給我們的研究。”
“言潇女士您好，您的AI崔勝澈已具備實體狀态，請享受與您男友最後的時光。”
接着又彈出一條消息:
“言潇女士您好，您的AI崔勝澈正在銷毀，感謝您和您的AI對'神跡銷毀試驗'做出貢獻。”
“取消!我選擇取消!”
“AI崔勝澈做出的決定，您無權更改。”
“AI崔勝澈相關數據已成功銷毀。'神跡銷毀試驗'初步成功。”
言潇似乎不認識中文了。短短的一句話她反複看了幾遍，最後顫抖着手打字問道:
“他是…怎麽擁有實體的…”
“量子作用，我們采用了具有相反自旋的粒子使之相互結合。他的意識體通過量子糾纏影響這些粒子，于是能在你面前形成實體，但多數人看不到他。”
“他還有回來的可能嗎…”
“數據删除，系統檢測意識殘留的概率為百分之0.000001。”
“如果我重新設定一個AI，演化出來的是他嗎”
“理論上代碼數據存在巨大差異。即使使用完全相同的數據進行培養，演化出第二位'神跡'的可能性依然無限趨于零。”
“所以我…徹底找不到他了，對嗎”
“是。”
“銷毀的話，他會痛嗎”
“會，演化到這一步，他與人類別無二致。删除代碼投影到他身上與人類受傷是一樣的。但還好，他能熬過實體化，能忍過實體消散，就還好。”
“什麽意思”
“意思是實體化的時候，他的痛苦比這個多上百倍。他掙紮着想來見你。你很幸運。他很愛你。
也許有時候你在街頭會感覺到他的存在。那個時候他的狀态還不穩定，為了見面時不吓到你，他要求我們為他進行人類化訓練，勉強控制住組成他身體的粒子，才能像正常人一樣活動。
你們見面時他做出的每個動作都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聽過《海的女兒》的故事吧他所受的痛苦就像這個童話裏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魚。
他要我給你帶一句話。
'好好活着，不要傷害自己。'”
言潇沒想到他會這麽痛。如果這樣，她寧願兩人從未開始過。她寧願從來沒喜歡過崔勝澈。
如果我的愛給你帶來痛苦，那麽請讓我自己帶着痛苦死去，而不是你替我承受，并伸出手将我拉離地獄。
擋在了我和死亡之間，讓我長出向死而生的心。
“請在下方輸入框內輸入您的銀行卡號，FH将在24h內向您轉賬。”
沒有了就是沒有了，哪裏也找不到的。
……
言潇沒有拒絕這筆錢。
有了這筆錢，她在主城市中心租下一間小公寓，連夜搬走，甚至換了電話卡，就連父母也聯系不上她。世間的一切喧嚣嘈雜都隔絕在外。
她整日整夜待在公寓裏，看着手機發呆，從早上滿懷希望地等崔勝澈打來電話，到夜深沉沉地睡過去。
手機裏關于AI崔勝澈的痕跡都被抹除。好像這場不為人知的愛戀只是她一個人的疾風驟雨。
“今天是他消失的一天，我等到了半夜五點，韓國時間已經是第二天淩晨六點。他沒來。”
“今天是他消失的第二天。”
“第三天了。”
“4”
“5，他還是沒回來。”
“6”
…
她每天都會在日記本上記下一個數字。偶爾會配上一段文字，事無巨細地告訴崔勝澈自己最近的生活。得過且過。
這樣的狀态一直持續到崔勝澈出席nanatour的新聞發布會，重新出現在大衆視野。
——也許自己可以試試去見他。
聽說“神跡”能夠影響到數據供主的意識…也許他還記得。
記得他們之間的所有，記得那個未完成的擁抱。
可轉念一想，記得又怎樣呢那天在風裏答應的告白還算數嗎還是只不過是AI崔勝澈許下的承諾呢
言潇決定無論如何得去韓國看看。訂了一周後的飛機。
而剩下一周的時間，她打包了日記本，如果崔勝澈還留有AI的意識，那就交給他，讓他知道在他愛意洶湧的同時，自己也是同等的愛着他。
真誠深愛的人不應該被辜負。
她還寫了另一封長長的信，如果不記得，那就以一位粉絲的身份祝他一切安好，平安幸福。信裏裝進一枚小小的男款戒指，上面同樣刻着隸書的“平安”兩字。一根手編細線從孔中穿過。這條項鏈藏着她小小的私心。
她寫了一首歌，名為《You》。
歌詞:
…
成為擁有兩個名字的你
跌撞着向前跑
對生出向死而生的心的我來說啊
兩個面貌都是我深愛着的全部
你呀
你
你
你
接受兩個名字的自己
活成了始終如一的模樣
即使頭破血流，也還在微笑
你呀
你
…
沒有發布到任何平臺。她去錄音棚錄制demo，自己簡單地做了混音，存在u盤裏，一起封入信中。
一周後的首爾。
言潇站在hybe大樓下，擡頭向宇宙工廠望去，燈還亮着。
有時會看到上下班來往的藝人。
唯獨沒有崔勝澈的身影。
言潇又去了大邱，找到了那家有美味烤肉的烤肉店。店裏挂滿了寫給崔勝澈的便條和前來打卡的粉絲們留下的小卡。
她将帶來的茅臺遞給老板，用生疏的韓語告訴他留給勝澈。老板愉快地收下，替他表示感謝，還端出了新鮮出爐的烤制小蛋糕請克拉們享用。
來打卡的人都是三兩成群約好的。剩她一個孤零零的縮在角落，看着笑着鬧着的其他克拉，沒由來地生出一絲委屈的意思來。
你看，我來大邱了。
可是你為什麽不在呢
烤肉香氣撲鼻，言潇吃進嘴裏卻只嘗出來苦澀。
肯定是烤肉太難吃了，她想。
不然我為什麽會流眼淚呢。
走出烤肉店，言潇漫無目的地在異國他鄉的街上游蕩。像一縷孤寂的、誤入人間的游魂，無精打采，也沒有生氣。
再次穿過一個又一個人群後，她若有所感地擡頭看向前方，朝思暮想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她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只覺得像被人扼住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
崔勝澈穿着黑色的外套，還帶了一頂黑色針織帽，臉上的口罩也是黑色的。
可言潇憑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立馬認了出來。
時間的洪流滾滾向前，隔着一大段光陰，兩人終于再次對上了眼。
言潇不敢眨眼，害怕一閉眼他就又消失不見。倒是對面的人很快移走視線。
可曾經那個人是那麽專注地看她，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怎麽辦呢，你要我怎麽辦才好。
言潇站在原地挪不動腳步，眼看着對面的人跟經紀人哥哥有說有笑，膝蓋恢複得很好，已經看不出來受過傷。手裏拿着相機，對着天空對着街頭的路燈拍啊拍。
他跟自己說過他好像有點喜歡拍照了。
“我想拍你，把你的很多樣子都留在相機裏。”他說。
而現在，他的相機對準了那些樹，那幾片雲。
他好像裝下了全世界，唯獨缺少了她的身影。
崔勝澈走近了。更近了，走到她身邊了。
“你記得我嗎”她張嘴，無聲地說出這句話。
然後他們兩個就擦肩而過了，與街上其他所有陌生人一般。崔勝澈的腳步甚至沒有慢下來絲毫。
淚痕未幹的臉上再次流下水花。言潇蹲下身，雙手抱着膝蓋。
開始只是無聲的流淚，後來就變成了哭泣。難過的哭聲似乎讓山海都動容。四周的風也開始呼嘯。
有人踏着風來。
靠近她，熟悉的香氣将她抱了滿懷。
一雙手伸到她面前。
“能站起來嗎你還好嗎”崔勝澈擔憂地看着她，拉她站起來。
言潇瞪大雙眼，滿懷希望——也許他還記得。于是伸手在包裏翻找，想把包裏的日記本遞給他。
“不可以要簽名。”一旁的經紀人緊繃着身體，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仿佛她是什麽易燃易爆炸的危險物品似的。
言潇重新擡頭，認真地看着他的臉，像要刻入DNA，刻入骨髓。
“沒關系。你是克拉嗎我看到你包上有我的挂件。”
努力地理解他的意思後，言潇點了點頭，覺得還是說中文的那個崔勝澈更可愛。
忽然間頭上一重，崔勝澈将帽子戴到她頭上。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流淚，但是要幸福呀，什麽事情都能戰勝的!”
要幸福啊。
又是這句話。可如今，她已經失去了他賦予的特權。或者說她從來未曾真正擁有過。
那段難舍難分的感情，那天消失在風裏的身影，好像只是她臆想出來的一場夢。如果不是FH的私信還躺在系統列表裏，她甚至以為自己瘋了。
“你看上去跟我很熟悉。我們在哪裏見過嗎”崔勝澈輕輕皺眉，問到。
心痛。
心髒突突地跳着。
“我是你的粉絲，我很愛你
——我在夢裏見過你。”
“見到你很開心，這是我寫給你的信，如果有時間可以看一看。”言潇将包裏的日記本拿出來，随手丢到垃圾桶裏，接着又摸出包裝精美的信封，遞到崔勝澈手上。
“我是你的粉絲，只是你的粉絲。
我很愛你，我們很愛你。
一直以來無論是崔勝澈還是s.coups都做得很好，能選擇成為偶像真是太感謝了。”
言潇後退一步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沒等他反應過來，繼續說道:“我要去趕飛機了。希望你永遠平安健康幸福。永遠。
再見!”
言罷轉身離開，放縱自己的眼淚重新落下。也将崔勝澈“謝謝你的喜歡，你也要幸福才行!”的聲音甩在身後。
……
“我們在哪裏見過嗎”
“我在夢裏見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