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聲樂課上,林錦棠發現,一向上課專注用心的南婳今天有點不太一樣,連教授喊她起來回答問題都沒聽見,還是一旁的林錦棠提醒,南婳才有驚無險的答對坐下。
南婳輕吐出一口氣,腦袋無精打采的耷拉着,神情有些懊惱。
林錦棠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湊過去小聲詢問:“南婳,你今天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難道她表現得很明顯?
南婳下意識摸了摸臉,最近的事情的确很多,她一時間不知該從哪件開始說起,而每一件,室友都幫不上什麽忙。
梁聞序的那句話,仿佛自帶360度循環特效,不斷回蕩在她腦海中。
連南婳自己都沒想明白,她和梁聞序竟還有這樣的後續,至于梁聞序為什麽想見她。
南婳微抿緊唇瓣,究其原因,藏在心底的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對上室友關心的目光,南婳扯了扯嘴角,輕聲道:“可能是昨晚有點受涼,沒什麽大事。”
林錦棠點點頭,就算南婳不說,她多半也能猜到,估計是缺錢,畢竟南婳有個吸血鬼似的的媽,隔山差五找自己的女兒借錢,任誰聽了都覺得稀奇。
即便如此,南婳也從未向身邊的室友或是同學開口借錢。
下課後,南婳本想給孫院長打通電話,然而随之而來的一通陌生電話,仿佛一場及時雨,讓南婳改變了想法。
在收到金鼎的面談通知時,南婳曾給三家唱片公司投稿過自己的作品,但都石沉大海,如今三個月過去,南婳對這次投稿不再抱有希望,而接到的這通電話,正是其中一家公司僑亞打來的。
僑亞雖比不過金鼎在娛樂圈內的地位,但在原創音樂方面的制作卻很專業,捧出的新晉歌手在圈內勢頭很猛。
得知對方是僑亞的負責人,南婳那顆沉入谷底的心髒,再一次死灰複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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僑亞方表示,對南婳的作品很感興趣,希望雙方能找個機會見面詳談,今天或者明天,總之越快越好。
電話結束,南婳看了眼手機,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總覺得驚喜來得太突然,讓人有種不真實感。
有了金鼎的例子,在沒有正式面談,簽下合同之前,南婳對此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免得希望落空,遭受的打擊更重。
南婳深呼吸,收起手機擡頭望向灰蒙蒙的天,不知下一場雨什麽時候才會來。
明明應該有種“天無絕人之路”的喜悅,可這通電話來得過于及時,及時得讓她心底忍不住多了絲顧慮。
或許一切并沒有這麽糟糕,凡事往好的方向想,說不定真的有一線生機。
......
僑亞負責人發來的見面地址,是一家高端酒店,港沙漢庭。
酒店內部裝修得極為富麗堂皇,奢華吊燈折射出柔和的光線,走過名貴的地毯,玉制的石像,兩側流金牆壁上懸挂着古典油畫,就連來往的客人,都着裝正式,看着身份顯貴。
南婳穿着淺色的毛衣開衫,幹淨簡約,卻難掩眉眼間稚嫩的學生氣,她安靜地跟在侍從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與此同時,酒店大廳又有一波人進來。
見到來人,早早在前臺等候的大堂經理臉上堆滿笑意,忙不疊地迎上去:
“周公子,包廂已經給您安排好了,您看還有什麽需要?”
周明森懶洋洋的應了聲,扭頭看向梁聞序:“哥,你覺得這地兒怎麽樣?”
身後的男人狹長的眼眸微眯,像是看見了什麽,神情若有所思,引得周明森有些好奇,忍不住朝他看的方向瞧。
除了電梯,什麽也沒有。
梁聞序收回視線,語調平靜無波地回答周明森問他的話:“挺好。”
周明森打發走經理,單手懶散插兜,熟門熟路地帶人去乘坐專用電梯。
“哥,你剛才看什麽呢?”周明森想起梁聞序剛才的表情,跟平時不太一樣。
“看見一個朋友。”梁聞序淡淡垂眸,目光落在右手邊那部電梯,此時停在12樓。
剛好和他們同個樓層。
周明森挑眉,還有這麽巧的事兒?
“什麽朋友?我認不認識?叫來跟咱們一起呗。”
梁聞序長睫低斂,黑眸靜靜睨他一眼,沒有開腔,電梯門打開的一瞬,率先走了進去。
身後的孟松瑄快速跟進去,臉上憋着笑,看周明森的眼神同樣意味深長。
梁聞序口中的熟人,他剛才也是無意間看見的。
周明森一臉懵的看向兩人,奈何沒人搭理,他輕啧了聲,心裏也跟着好奇,他們口中的“朋友”到底是誰。
南婳在侍從的引領下,到了一間裝修豪華富麗的中式包廂,淡金紋路的壁紙,轉動的複古黑大理石圓桌中央,是江南風韻的微景觀裝飾,每一處細節盡顯精奢。
然而包廂裏卻一個人都沒有。
侍從離開後,南婳看了眼手機裏保存的地址,仔細确認,就是這間包廂沒錯。
南婳坐着耐心等待,可心情卻在流逝的一分一秒中越來越忐忑。
她想着待會該用怎樣的态度和措辭去跟對方溝通,才能夠抓住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
就在南婳悄悄在心底反複練習時,包廂的門被推開。
她循聲起身,只見一名穿着休閑西服,下巴蓄着一小撮胡子的中年男子出現,聽對方的聲音,南婳認出來,這就是先前電話聯系她的那位,僑亞的音樂總監,賈帆。
南婳整理好情緒,禮貌地同對方打招呼:“賈總監,您好。”
男人點了下頭,示意她随便坐,與此同時,他的身後又有一個人走進包廂。
來人步子懶散,指間夾着根雪茄,大腹便便的模樣,腦袋上本就稀疏的頭發,同半年前相比越發少得可憐,胸前仍挂着一條浮誇張揚的黃金吊墜。
看見眼前這張熟悉又油膩的臉,南婳的心都跟着一涼,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嘴角揚起的禮貌弧度也一點一點落下去。
張海安虛眯着眼,嘴裏吐出一圈煙霧,将手中燃着星火的煙蒂按滅在煙灰缸裏,笑得意味深長:“南小姐,好久不見啊。”
雪茄刺鼻的煙味落在南婳鼻尖,窒悶苦澀,無聲地侵/犯着她敏銳的嗅覺,嗆得人心悸。
張海安徑直坐在南婳旁邊的位置,氣定神閑地翹起了二郎腿,周身萦繞的陳年煙草味,似乎早已浸透骨髓。
南婳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看向那位賈總監。
坐于另一側的男人伸手邀請她入座,笑道:“南婳,這位就不用我再介紹了吧?”
賈總監倒了杯酒,恭維地雙手遞到張海安面前,撩起眼皮看向突然間變得異常沉默的女孩,意有所指道:“聽張總說,你們早就認識了,我們今天能聚在這,可多虧了張總。”
“張總對你的作品很感興趣,可是向我們極力推薦呢。”
張海安擡了擡手,懶懶道:“別這麽說,還得是南小姐的作品出彩,我才有這個當伯樂的機會。”
兩人一唱一和間,賈總監倒的第二杯酒,慢慢轉到了南婳面前。
南婳靜靜聽着,低垂的視線落在面前的紅酒杯上,一顆心仿佛慢慢滑入刺骨的冰窖,從頭到腳漸漸冷透。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今晚這場鴻門宴,是張海安設的局。
包廂外,侍從開始上菜,張海安抽出一根雪茄,微微偏頭,一旁的賈總監連忙用打火機為其點上。
南婳神情靜默,身形未動,瑩白溫和的燈光下,那張巴掌大的臉小巧精致,瓷白薄嫩的皮膚似上等的羊脂玉,五官清麗不俗,看着楚楚動人,輕而易舉就能激起一個男人的保護欲。
張海安懶懶靠着椅背,吞雲吐霧間,一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清純漂亮的女孩看,眼神赤/裸,直白,暗含侵/略和欲/望。
當初看到南婳的第一眼,張海安就覺得這姑娘長得不錯,就算不唱歌,單靠這張臉也能在娛樂圈混有一席之位。
總而言之,南婳什麽都好,唯獨不太識趣。
感覺到男人緊盯她的目光,南婳坐得筆直,如芒在背,維持着神色的平靜,一顆心卻始終懸着。
張海安将雪茄盒丢在桌上,慢悠悠的開腔:“聽說金鼎想出錢買南婳作品的所有權,還要簽什麽保密協議。”
“你瞧瞧,這不明擺着欺負小姑娘嘛。”
賈總監跟着點頭附和:“張總說的是,金鼎好歹也是業內龍頭,這波操作是真不地道。”
“這人吶,想要出人頭地,除了能力,還得看背景和靠山,這要是什麽都沒有,誰願意搭理你?”
面前的兩人裝模作樣,看似閑聊,卻對南婳此時的困境了如指掌。
張海安含笑的聲音諷刺僞善,穿過缭繞嗆人的青白煙霧,落在南婳耳朵裏尖銳且刺耳。
不知二人的表演什麽時候才結束,南婳緊繃的肩膀往下沉了沉,擡眸看向張海安,聲線平靜冷淡:“張總,您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見女孩開門見山,張海安倒有些意外,他笑了聲,撣了撣煙灰:“南婳,說來,咱倆還真是有緣啊。”
他高高在上注視着南婳,看她那雙幹淨清澈的眼,潮濕泛紅時,是不是也和現在一樣漂亮。
“有件事得告訴你,你投稿的僑亞,我就是股東之一。”張海安沒再藏着掖着,留意到女孩眉眼間情緒的微妙變化,洋洋得意:“想不到吧?兜兜轉轉,你還是求到我面前來了。”
他好歹在這個圈子裏混了十幾年,搞死一個籍籍無名的窮學生,就如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飯局,同樣是為了作品的發行,溫思瓊将南婳引薦給張海安,南婳拒絕潛規則,将那杯紅酒倒在了張海安身上。
這大半年,南婳碰壁無數次,創作出的作品不見天日,只能爛在自己的琴房裏,而這些,全都拜張海安所賜。
南婳眼睫低垂,心口微微發緊,對上張海安居高臨下的目光。
“我這人大度,咱倆之前的摩擦,我看你年紀小不懂事,既往不咎。”張海安一副大度的口吻,
南婳扯了扯嘴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張海安看她一眼,從胸前的口袋裏拿出一張卡遞到南婳面前。
“我的意思很簡單,你的歌能不能發行,選擇權在你。”
看着推至她明年的卡,南婳抿唇,心口微微發緊。
和半年前的那次飯局相比,似乎沒什麽區別。
同樣的酒店,同樣的房卡,甚至連當初的房間號都一樣。
張海安翹着二郎腿,胳膊搭在椅子上,看向南婳的眼神志在必得。
這半年的經驗教訓,現實裏的走投無路,所謂的尊嚴和清高在錢權面前統統都是狗屁,這姑娘總該學會低頭了。
南婳神情靜默,蔥白纖細的手拿起那張房卡看得仔細,張海安嘴角得意的弧度也愈深。
看熱鬧的賈總監預感到好事将近,殷切地為張海安添上了酒。
看南婳的樣子是同意了,張海安正要說待會坐他的車一起走,卻見女孩擡手,當着他的面,将那張黑金色的房卡折裂成兩半。
那雙清淩淩的眼盯着他,沉默地将裂成兩半的房卡扔進紅酒杯中,看着它漸漸沉底。
南婳拿包起身,對上男人詫異惱怒的目光,清麗的眉眼間沒有多餘的情緒,語氣不卑不亢:“這就是我的回答。”
張海安惱羞成怒“操”了聲,就在南婳轉身要走時,起身拽住她纖細的手腕,一把将人狠狠拽回來:“南婳,你他媽別仗着點姿色就給我蹬鼻子上臉!”
南婳回頭,黑白分明的眼冷冷地看向露出真面目的張海安,眼神冰冷而諷刺。
“你就一破唱歌的窮學生,你以為你那點天賦值幾個錢?”
賈總監一看情況不對,連忙過來打圓場,深怕鬧大,畢竟之前張海安跟這姑娘鬧到警局的事兒,一度成了圈內津津樂道的笑談。
這次,可不能再鬧出這樣的笑話。
“我說二位,咱有話好好說呀,南小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能入張總眼的女人沒幾個,你得把握住機會才是。”
張海安并沒有放南婳走的意思,盯着女孩的臉,說着最殘忍的現實:“我告訴你,想在這個圈子混,最不值錢最沒用的就你這點自視甚高的天賦!”
張海安話剛說完,包廂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只見那位身穿黑白制服的酒店大堂經理走進來,手戴白色手套,手中還拿着一瓶昂貴且未開封的紅酒。
“抱歉各位,打擾了。”經理對包廂內焦灼的氣氛恍若未見,小心翼翼将懷中的紅酒放在桌上。
張海安沉着臉,正要斥責這個不懂敲門的不速之客,剛一張嘴,目光瞥到桌上的紅酒。
一瓶價值百萬的羅曼尼康帝。
當看到瓶身上那個特殊的标識,張海安愣了兩秒,待反應過來後,臉色瞬息萬變。
康帝酒莊百年來一直由法國波爾多,布洛謝家族經營,卻從不對外銷售,二十年前,國內一位神秘富豪,從布洛謝家族購買了部分股權,并參與共同管理。
京都上流圈的都知道,這位神秘富豪,正是出生于頂級豪門世家的梁家家主。
經理微微俯身,畢恭畢敬地傳話:“隔壁那位先生讓我轉告您。”
“南小姐的天賦,遠比這瓶酒還要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