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敬茶
第80章 敬茶
那溫燙的指腹碰到了哪處, 秦樂窈抖了一下,瞬間明白過來他想商量的是什麽。
有異樣又陌生的感覺竄上大腦,秦樂窈覺得自己跟吃醉了酒似的反應遲鈍, 渾身上下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在了他的手上,便沒能在第一時間給出答複的說法來。
赫連煜的一雙眼凝視着她,手裏慢慢試探着秦樂窈接受的底線,說道:“以前也這樣試過一次的, 還記得嗎?比起動真格的,這樣應該還是要好接受一些吧?”
推入感讓秦樂窈睜大了眼,這不是她第一次經歷了,但也不知究竟是他的原因還是這滿屋子的熱氣烘了腦子, 這回好像跟之前所有的感覺都不太相同。
粘膩潮濕的吻落在眉心和眼皮上,一旦真正的開始了,赫連煜便一改之前游離撫摸的試探,以最誠摯熱烈的情緒, 去擁有他此生最為珍重的妻子。
秦樂窈的眼神有些迷離渙散, 她看着眼前人的輪廓, 伸手抓了他的一縷頭發在掌心,有些發怔。
“看着我,寶貝, 別想其他的。”赫連煜總覺得她出神時候就是在聯想些其他什麽,他詢問:“我是誰,嗯?說出來, 叫我的名字。”
“赫連煜。”秦樂窈的神思仿佛被這句話拉回了現實中來,拉回了身體上密集又激烈的刺激感, 燥得她想出身汗。
慢慢的她就真的出了一層薄汗,一種虛無缥缈的感覺要将人抛上半空, 秦樂窈失重地扣住他的手腕,不願意再這麽任由他單向刺激自己。
憑什麽,他還能一直這麽鎮定自若地觀察她。
于是秦樂窈咬着牙,手往下探。
這一瞬間赫連煜整個人都頓住了,他難耐地發出一聲喟嘆,氣息急喘,鼓勵着催促道:“繼續啊,別停。”
仿佛就像是一種特殊的較勁,秦樂窈就是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勢弱,兩個人在鋪滿紅棗蓮子的喜床上糾纏着,紅燭跳躍,燃了一整晚。
天色剛露熹微的時候,秦樂窈就因為翻身壓到了棗子,把自己給硌醒了。
她一動,身後的赫連煜便也醒了,秦樂窈被他圈在懷裏熱得慌,掙紮着想坐起身來喝口水,人還沒睡醒,一晃眼被自己腰腹上多出來的紋身圖騰給吓了一跳,停頓數息才算是反應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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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煜再次環住她的腰腹,輕笑一聲往圖騰處親了一口,“慢慢就習慣了。”
秦樂窈床頭邊上素來都有放水的習慣,她捧着杯子不理他,赫連煜索性也起了身,精壯的胳膊将她環着,一對新婚夫妻就這麽依偎靠在床頭上,畫面很是溫情。
他順手捏着她胳膊上的軟肉,說道:“看天色估摸着是卯時了,再躺一會,就該起身回王府敬茶了。”
赫連煜功成名就得早,獨自辟府也早,是以這敬茶的規矩就得比旁人多跑上一段路,他嗓音倦懶魇足:“好在王府與無乩館隔得還不算遠。”
說着說着,他往她胳膊輕掐了把想要吸引注意力:“琢磨什麽呢,又發愣。”
秦樂窈手裏拿着杯子,一口一口喝着水,猶豫片刻,最後還是試探問道:“你們族裏對這圖騰紋身有什麽特殊的說法或者作用嗎?像我身上這個。”
“作用?”赫連煜沒懂她想問什麽。
秦樂窈也不願過多解釋,但她回憶着昨晚上赫連煜對她做的事,身上有股別別扭扭的燥熱感。
“就……北疆的部族也是挺古老的了,傳了三個朝代,我想着會不會有些……”她問他:“是圖騰的原因嗎?”
赫連煜仍是不解:“什麽圖騰的原因?你說明白些。”
但她卻是不肯再說了:“算了,沒什麽。”
晨起梳妝的時候,秦樂窈坐在銅鏡前,她尚且還不習慣有女使幫着伺候,但此前她梳妝大多簡單,頭飾用得也少,即便現在已經正兒八經地擔上了将軍夫人的名頭,也還是不怎麽适應太複雜的發髻,只讓人幫着梳了個場面上能過得去的就行。
清晨的朱雀大街上沒什麽行人,馬車平緩行駛着,往出拐進了主街後,迎頭就跟對面的一架馬車臉對臉撞上了。
那馬車看着樸素低調,顏色也很是清雅,看着像是個文官的座駕。
無乩館的官旗,向來都是旁人主動避讓,出行從無讓骁騎大将軍讓路一說,是以車夫也沒準備變道,結果對面那厮卻也不知是哪來的一個不長眼的,竟是也在那等着不動彈。
“骁騎大将軍車架,閑雜人等,速速離開。”車頭護衛高聲報了家門,眼睛往對方墜旗上瞧了一眼,是清風府薛氏。
對面的小厮将車簾掀開,裏面的薛霁初姿态雅正,不卑不亢淡聲道:“這街角平直,分明是我的車架先壓一頭,大路朝天,即便是骁騎大将軍出行,也得講個先來後到吧。”
車裏的赫連煜和秦樂窈都聽見男人說話的聲音了,赫連煜從來便不是個好脾氣的主,一腳踢開了車門,視線在看見對方樣貌的時候就開始變得微妙起來,口氣輕快又嘲諷:“喲,我當是誰。”
那打開的車門足以讓薛霁初看見裏面的秦樂窈。
她穿着一身上好的绫羅裙,發間斜插着珠釵,容貌秀麗,氣色紅潤,與當初那風雪中辛苦奔忙的模樣,判若兩人。
薛霁初淡漠地收回目光,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對赫連煜道:“下官不才,與将軍同行了一條路,但不比将軍新婚休沐,下官還要趕着上朝,煩請将軍讓一讓。”
赫連煜一口氣提上來正要與他為難,被後面秦樂窈勸了一聲:“诶、”
她欲言又止,似是也并未想好說辭。
前面那高大的男人卻真就因為她的這一聲而停下了,赫連煜回頭掃了眼,又再轉回來故意挽着唇角盯着對面的薛霁初,很給面子地吩咐道:“聽夫人的,讓道。”
車夫:“是。”
兩架馬車又再緩緩交錯,分道擦肩而過。
赫連煜翹着的唇角還未壓下,顯然心情不錯,一條粗重的胳膊往她肩上一環,故意問她:“你說他是不是故意一大清早堵我來的。”
秦樂窈斜斜看了他一眼,“薛公子不像故意的,你比較像。”
她說的是剛才刻意的那一聲擡高語調的夫人。
赫連煜頑劣地又再咧開唇角笑了一聲,坦蕩承認。
威北王府的內裏陳設帶着濃厚的北疆氣息,正門處挂着一副碩大獸皮,組成了一只靈巧跳動的九尾狐貍,繡藝巧奪天工,看不出絲毫拼接的痕跡。
明淳王妃畏寒,屋裏的炭盆燒得旺,把赫連岐熱得穿上了春日的薄衫,她湊近抵了下丈夫的胳膊道:“看,你兒子帶着美人媳婦回來了。”
明淳王妃這個口癖說了二十幾年,赫連岐起先還會糾正也是她的兒子,後來時間久了也習慣了。
秦樂窈被赫連煜牽着手一路帶進來,趕着快進主屋的時候她小小掙紮了一把想自己走,但沒能掙脫。
赫連煜沖她皺眉,秦樂窈也沖他皺眉,兩人就這麽眉眼交流了一輪,也出奇的能看懂對方眼裏的意思。
‘你幹嘛?’
‘松開我自己走。’
‘別在長輩面前鬧笑話。’
‘你松開。’
‘不松。’
最後還是赫連煜的力氣大,成功把人拽進了屋裏,一掀衣擺往下一跪,“父王,母妃,兒子新婚,帶着媳婦兒來敬茶了。”
秦樂窈知道該她說話了,但那兩個稱呼實在燙嘴,她哽了半天都哽不出來。
好在上面坐着的威北王夫婦倆也沒有苛責催促些什麽。
明淳王妃那日在慶功宴上就看出來這姑娘的神情不太像是兩情相悅了,當天晚上還跟赫連岐打趣過,說你兒子好像是在逼婚。
赫連岐道:“逼婚不至于,多少有些勉強倒是真的。但就咱兒子之前那信誓旦旦的模樣,還真不好說是誰拿捏誰,總之那姑娘秉性是好的就行了,若不是告狀告到跟前來,咱們也不好多幹預,兒孫自有兒孫福,随他們去吧。”
一家三口都這麽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秦樂窈頂着三道目光,拖是不可能拖過去的了。
“……父……”
秦樂窈頓了半晌,俯身往地上叩拜下去:“王爺,王妃。”
赫連煜:“……”
“你、”男人氣不打一處來,又憋悶又委屈,還不知道拿她怎麽辦才好,伸手就想把她拽起來:“不算,你給我重來。”
“诶,無妨。”赫連岐阻止了兒子的莽撞,給他遞了個眼神,招手示意旁邊的侍女給他們遞茶。
秦樂窈接過茶盞,垂眸遞了上去:“王妃。”
明淳王妃接過後飲了一口,嗓音溫婉優雅道:“你叫樂窈,是嗎。”
秦樂窈始終記着規矩,不去直視貴人眼睛,答:“是。”
明淳王妃:“擡起頭來我看看,咱們這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用這般拘禮,你怕是還不知道自己公婆長什麽樣子吧。”
她都這般說了,秦樂窈便擡了頭,方才接茶的那一雙十指纖柔瑩潤,她知道明淳王妃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但現在真正這般近距離地瞧見這位身份尊貴的皇室公主,秦樂窈還是覺得此前聽來的那些用來形容她貌美的詞,都太俗了些。
她身上的這份雍容典雅,是秦樂窈生平所見之極,溫柔美好,神聖高潔。
兩個女人對視良久,沉浸在對方的美貌中,最後還是明淳王妃先笑着開了口:“我們養的兒子自己心裏清楚是個什麽野馬脾氣,樂窈你多擔待些,若是他日後欺負了你什麽,只管來找我們給你做主。”
明淳王妃将茶盞放到了旁邊,朝她伸手示意,秦樂窈下意識遞了過去。
被她握住的時候就好像被上好的綢緞包裹着,明淳王妃将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摘下來戴在了她的腕上,又輕拍着她的手說道:“你們之前的事情,我與他父王可能了解的不多,不過既然成了婚,做父母的還是希望你們夫妻能感情和睦攜手白頭,我能看的出來,阿煜是真心喜歡你的,若是他從前做了什麽對你不起的混賬事,還希望你能給他個彌補的機會。”
二人後來又在威北王府中用了飯,離開時候已經是未時多了。
馬車裏,秦樂窈對那只镯子稀罕得緊,寶貝似的來回把玩着,觸手生溫,瑩潤透亮,她從沒見過成色這般好的翡翠。
秦樂窈母親過世得早,也不會真敢拿那皇家公主北疆王妃娘娘當自己的母親看,今日見着明淳王妃這一遭而生出的喜歡與敬重,更像是對一個和藹長輩的愛戴。
她饒有興致道:“王妃之前說的是什麽意思,你是怎麽跟她說起我的?”
赫連煜原本就還在氣着她剛才的不配合,現在聽着王妃兩個字更是惱火,斜眼睨着她哼聲道:“什麽意思,新婚敬茶,連聲母妃都聽不到,當然以為我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秦樂窈怎麽聽不懂他語氣間的陰陽怪氣,沒搭理,徑自欣賞着手腕上的镯子,透着光的時候愈發的漂亮。
“好看嗎?”赫連煜環臂看着她。
“好看啊。”
“這是她給兒媳婦的,你認嗎?”他質問着。
秦樂窈掃了他一眼,也不管他說的,“反正是我的了。”
赫連煜氣不過,一把扣着後腰将人抱過來,面對面騎坐在了腿上,“你說,是不是還在琢磨想着以後有一日,能一拍兩散?”
秦樂窈撐着他肩膀要起來,“你撒手,怎麽動不動在車裏耍無賴。”
“不準走。”赫連煜那一條手臂箍在腰後她就完全動不了了,跟個孩子似的就較上了勁:“說清楚了,認不認?”
秦樂窈挑釁掃了他一眼:“哈,那王妃還說你耍混讓我找她告狀去呢,你預備怎麽着?”
就這麽一句話,赫連煜心裏的郁火轟轟退散,唇角也忍不住地勾起來,“你個沒良心的女人,別的叫咱們白頭偕老的話都沒聽着,就記着這一句了。”
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赫連煜的神情已經是陰轉晴了,他摟着秦樂窈往裏走,越走越高興,興致盎然對她道:“陛下還說等開春了,今年要去萬益山圍獵,屆時會帶不少官眷,算是一道出去踏春賞游。”
秦樂窈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說這幹什麽。”
“你現在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這些正經場合,自然是要一同出席。”赫連煜唇角咬着笑,完全知道什麽話對她來說更好用,“尤其這可是陛下親自賜的婚,更是得要夫妻一體同進同出,方才對的上陛下天恩。”
萬益山的春獵時間定在了春分時候,中宮皇後提前一個多月就開始吩咐尚宮局着手準備,此番春獵乃是梁帝登基以來的第一回,聲勢浩大,不少重臣官眷都會協同前往,那些高門顯貴的夫人小姐們唯恐屆時落了風頭,紛紛裁制新衣挑選新款首飾,整個上京城叫得上號的鋪子都是相當忙碌熱鬧。
原本是一樁高興的事,不料三月剛過,梁帝收到了錦衣衛查探上報的密信,交代了上回樓蘭一戰辎重補給等軍備問題的最終結果,并在追查過程中,發現了另一件更為嚴峻的事情。
虞陵、雲州、墨州等多處多山的地區,黑市中其實都有摻雜罂華成分的酒水吃食在流通,行內稱之為‘白面’,其中最為出名的是一種名為‘神仙醉’的酒種。
這些東西短期服用無所大礙,但卻會勾人上瘾慢慢形成依賴,逐漸的,如此低含量的吃食已無法滿足需求,嚴重者攝入不到足夠量的白面便會焦躁發脾氣,便有了黑市中另一條埋藏至深的關于白面的交易鏈。
梁帝在朝堂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一連問責牽連數名督察相關的失職官員,哐啷下獄,阖府封閉徹查。
一時之間,朝堂乃至上京城內,誰也無心去準備那勞什子的春獵出游,人人風聲鶴唳,唯恐這火星子沾到自己頭上來。
赫連煜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歸的,秦樂窈也有自己的大事要忙,她的沉香酒莊換了永安大街上最好的一處大鋪面,挑了三月初九盛大開業,新老客官來了不少捧場,場面十分熱鬧。
而就在同一日,大理寺帶人抄了清風府宅,府中丫鬟小厮盡數收押,薛霁初連同其父母雙親,都被關進了大理寺的重案诏獄。
囚車經過永安大街的時候,後面還有不少聽到‘罂華’、‘勾結’等只言片語的老百姓跟在後面扔着雞蛋和爛菜葉子。
秦樂窈在門口遠遠地瞧了一眼,待到看清裏面關着的男人是誰之後,驚訝地往出追了幾步,眼看着囚車轉過彎去,消失在了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