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今日的趙府很熱鬧,宴請了整個京城的達官顯貴,思及宋安榮被關在府中悶了許久,邱夫人到底是心軟,今日将宋安榮也帶了出來。
不止沈吟秋,姜姒妗有些印象的人也都來了。
進了趙府後,姜姒妗很快被婢女引到女眷位置,和周渝祈分開而行,昭陽郡主被衆星拱月般坐在中間,她是最先瞧見姜姒妗的人,其實昭陽郡主見到姜姒妗後,多多少少有點尴尬,誰叫自家表哥對人家起了那種心思呢。
這點尴尬很快被壓下,昭陽越過衆人,若無其事地招呼姜姒妗:
“姜姑娘。”
衆人看過來,想見見是何人叫郡主這般熱情,待看見姜姒妗時,衆人都覺得一愣,她們都是見慣美人的,卻是仍是在看見姜姒妗時覺得片刻驚豔,她往日簡單梳洗就叫人矚目,何況今日這般盛裝打扮,玉簪挽起烏發,胭脂給白皙的臉頰添了些許粉色,暖陽落在她身上時,也偏愛地停滞了片刻,叫衆人一時很難移開視線。
昭陽許久回神,她心底嘆了一聲,這般姿容,怨不得表哥心心念念惦記着。
她一個女子都瞧得失神,遑論那些男子。
沒見過姜姒妗的人不由得眼神變化了下,依舊捧着笑臉,話音中卻是有些打探:“這位姑娘是何人,我怎麽從不曾見過。”
瞧姜姒妗的打扮就知曉她嫁過人了,但在場的都有一顆七竅玲珑心,聽到了郡主對姜姒妗的稱呼,就立即猜到郡主看重的是這個人,而非是這位姑娘的夫家,如此一來,她們很清楚該用什麽态度對待姜姒妗。
姜姒妗微不可察地輕抿唇,她有意和裴初愠拉開距離,也知道昭陽郡主為何對她偏單,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在一衆人中格外不起眼,也不想引人注意。
她沖昭陽郡主服身,聲音輕淺:
“臣婦見過昭陽郡主。”
自稱被她咬得不輕不重,是在提醒昭陽郡主,她不是未出閣的姑娘,宋謹垣喚她姜姑娘,是因兩家合作是基于姜家商行而與周府沒有關系,所以宋謹垣喊她姜姑娘無可厚非,而昭陽郡主卻是不同。
姜姒妗扪心自問,她不喜歡這種偏待,看似是重視,但何嘗不是一種輕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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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昭陽郡主眼中,她不在乎她是誰,也不在乎她是不是嫁了人,只知道裴初愠看上了她,便将她推給裴初愠,于是帶了兩分笑臉,在旁人看來也就成了偏待。
但實際上,昭陽郡主的舉動對她而言,不過是種困擾罷了。
可她不能與人言,否則只會顯得她不識好歹。
昭陽也聽出她話中的意思,稍許的不自在,但她只能裝作沒聽見,她不樂意得罪表哥,自然就只能忽視姜姒妗的感受,她依舊笑語晏晏:
“姜姑娘快請坐吧。”
她也沒有注意到,在她話落下後,沈吟秋立即皺起了眉,她在二人間看了一眼,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尤其在見姜姒妗抿唇抵觸,卻被忽視而只能咽聲不語後,沈吟秋臉色很不好看。
昭陽堂堂郡主,也同樣是女子,她難道會不知道姜姒妗的難處麽?
她知道,冷眼旁觀也就罷了,還要也做其中的推手。
沈吟秋覺得有點作嘔。
她很少厭惡一個女子,如今卻是由衷地不喜昭陽郡主,和宋安榮往日的争吵也只是不對付罷了,對宋安榮的不喜也是在她明知周渝祈有妻子還要自甘堕落後,她不解,為一個男人值得如此麽?
宋安榮再自甘堕落也是糟踐自己,昭陽郡主做的又是什麽事?
見過勸風塵女子從良的,沒見過推良家女子下地獄的!
沈吟秋忽然出聲:
“這邊有位置。”
話音甫落,衆人都是有點驚訝,姜姒妗也是一頭霧水,她迷惘地看了眼沈吟秋,但許是察覺到沈吟秋的善意,姜姒妗沒有推辭。
她溫順地走到沈吟秋身邊落座,一雙杏眸也認真地落在她身上:
“沈姑娘。”
沈吟秋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她出身将軍府,慣來是大咧咧的性子,很少和這種乖巧女郎接觸,總覺得像是對待易碎的琉璃,擔心不注意間說了重話。
別扭也只是一瞬間,沈吟秋吃了口茶點,又想起今日不止女眷來了很多,裴初愠應該也來赴宴了,她皺眉道:
“今日趙府來了很多人,你跟在我身邊不要亂跑。”
她說得隐晦,也不想在這種地方暗示姜姒妗什麽,擔心有人借此聽出不對,給女子本就艱難的處境雪上加霜。
姜姒妗有點忐忑不解,杏眸中格外茫然,她和沈吟秋沒什麽交集,沈吟秋的态度叫她有點一頭霧水。
但相較而言,她能察覺到沈吟秋的善意,和昭陽郡主相比,她寧願相信自己的直覺,便點頭應下:
“謝過沈姑娘。”
沈吟秋出身高貴,少有人願意得罪她,姜姒妗雖然不知原因,但沈吟秋這番話顯然會給她免去許多眉眼高低的麻煩。
沈吟秋輕咳了聲,滿意于姜姒妗的乖巧,但她很快又皺起眉頭,覺得姜姒妗對待外人也太不設防了。
指不定被人怎麽蒙騙呢!
殊不知,她的舉動叫一衆女眷都生出納悶,昭陽也頻頻看了她幾眼,頗有點提心吊膽。
昭陽知曉沈吟秋往日對表哥的心思,正因此,才叫她覺得有點不安,一個是表哥看上的姑娘,一個是喜歡表哥的姑娘,這兩人湊在一起,她怎麽可能安得下心。
昭陽也怕姜姒妗會被欺負,想讓姜姒妗坐過來,但又擔心太過引人矚目,會叫旁人對姜姒妗生出探究。
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什麽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昭陽心底愁得要命。
和昭陽郡主不同,宋安榮也皺眉看向沈吟秋,她對周渝祈的心思也不是什麽秘密,往日沈吟秋就一直看不慣她這一點。
她只覺得沈吟秋是在故意和她作對,才會對姜姒妗另眼相待。
宋安榮冷下了臉,有點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她又不是什麽蠢貨,會在這個時候對姜姒妗不善。
她和姜姒妗的矛盾只存在一個周渝祈罷了,她對姜姒妗也沒什麽意見,也知曉兩人間是她對不住姜姒妗,只是她的心思叫她在面對姜姒妗時難免有點微妙。
終究是沒壓住情緒,宋安榮冷不丁問:
“你和姜夫人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和她往日在姜姒妗面前表現出的和善假面不同,她語氣冷淡,也透着沒好氣,覺得沈吟秋在多管閑事。
姜姒妗擡眸看了一眼宋安榮,沈吟秋也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扯唇不耐煩搭理:“和你有什麽關系?”
宋安榮還待說什麽,被沈吟秋一句話直接堵了回去:
“我和姜夫人一見如故,會交好再是正常不過,總比未出閣的女子和外男交好要正常,不是麽?”
宋安榮臉色陡然一變,她下意識地看了眼姜姒妗,她難得有點難堪。
她咬牙切齒:“沈吟秋!”
沈吟秋才不理會她,有臉做倒是沒臉聽了,她勾唇諷笑,等着宋安榮還能說出什麽話,她非得叫她臊得找地洞鑽進去。
似乎瞧出了沈吟秋的打算,宋安榮一口氣堵在了胸口,她到底還是要臉,也怕沈吟秋真的不管不顧說出什麽。
私底下怎麽做都無所謂,但不能擺到臺面上來。
姜姒妗愕然地聽着二人對話,她和安玲對視一眼,都覺得目瞪口呆,她着實沒有想到沈吟秋會将這件事拿到臺面上來說,半點沒給宋安榮臉面。
她也隐隐意識到今日沈吟秋為何會對她寬待,左右是打抱不平。
見宋安然偃旗息鼓,姜姒妗安靜許久,她忽然低聲:“謝謝沈姑娘。”
不論怎麽樣,沈吟秋都是幫了她,當得起她這聲謝謝。
沈吟秋渾身不自在,她可不圖姜姒妗這聲謝才做什麽的,她就是看不慣這些人,但幫的人是個知恩圖報的,到底會叫人覺得舒心。
姜姒妗對沈吟秋的确是感激的,她想起沈吟秋那日說的要首飾,本來是想拒絕的,如今倒是想要答應了。
姜姒妗有點遲疑地想,周渝祈說會離京,但在離京前,她應該能将一套首飾做出來吧?
沈吟秋還想說點什麽,忽然一個婢女走過來,低聲詢問:
“是周夫人麽?”
姜姒妗和沈吟秋都是一愣,來京城後,很少有人喊她周夫人,須臾,姜姒妗才回神,點頭應聲:“是我。”
“是周大人讓奴婢來找周夫人,說是有事尋您,在院外的假山處等您。”
姜姒妗黛眉輕蹙,周渝祈這個時候找她?
她只擔心有什麽重要的事,再說她身份低微,也不覺得會有人害她,聞言,連忙站了起來,對沈吟秋抱歉地說了聲:“沈姑娘,我先失陪了。”
沈吟秋皺了皺眉,看着婢女領着姜姒妗離開的背影,總覺得有什麽不對。
好友抵了抵她的肩膀,不解問她:
“你什麽時候和這位姜夫人相識了?”
沈吟秋噤聲,關于姜姒妗的私事,哪怕她和好友關系再好,也沒有透露的道理。
她搖了搖頭,視線還是落在姜姒妗離去的方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太多,她總覺得有點不安。
好友見她心不在焉的,也沒當回事,掩唇笑道:
“不過倒真是難得,從地方來的女子居然會這般清麗脫俗,壓得我等都黯然失色。”
她能和沈吟秋交好,自然也是個心寬,她搖頭唏噓:“這般佳人,見過一次就再難忘懷。”
話音甫落,沈吟秋陡然變了臉色。
她終于發現什麽地方不對了,那個婢女瞧着是來尋找周夫人,但她從一開始就是直奔姜姒妗而來,姜姒妗今日是第一次來趙府,一個從未見過姜姒妗的婢女怎麽會知道姜姒妗是誰?
意識到這一點,沈吟秋有點坐不住了。
她看了眼昭陽郡主,卻見昭陽郡主正和四周人說話,沒有半點異樣,沈吟秋皺眉,難道這次不是裴初愠和昭陽郡主一起搞的鬼?
察覺到了不對勁,而且知道姜姒妗很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算計了,沈吟秋做不到袖手旁觀。
沈吟秋陡然站了起來,好友不解地看向她,沈吟秋怕出什麽亂子,也不敢聲張,她頓了頓,找了個借口:
“我有點不舒服,出去走走。”
好友瞥了她一眼,只當她是三急,有點好笑地搖頭:“好了好了,你快去吧。”
姜姒妗和婢女離開後,轉了幾個彎,也沒瞧見假山,她當即有點遲疑,看向婢女的眼神中也帶了點警惕:
“這位姑娘,不是說尋我的人在假山附近麽?”
她會遲疑,是她想起了在門口遇見的裴初愠。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也許這根本不是周渝祈找她,而是裴初愠假借周渝祈的名頭将她叫出來罷了。
姜姒妗越發遲疑,腳步也越發慢了,那婢女頭也沒擡,只說:“奴婢不敢說慌,前面就是假山了。”
姜姒妗半信半疑,一條游廊快要走到盡頭,她才看見假山,也看見假山旁站着的周渝祈。
這個發現叫她松了口氣,也讓她對剛才的懷疑生出不好意思。
婢女将她領到假山處,很快就離開了。
周渝祈顯然等了有一會兒,他有點站立不安的模樣,姜姒妗不解地看向周渝祈:“老爺怎麽了?”
女子一雙杏眸在暖陽下格外透徹,看得人心神蕩漾,恨不得将世間好物都捧到她面前,也叫人不舍得對她有一點亵渎,周渝祈仿佛被這道視線燙到一樣,他倏然低下頭。
姜姒妗眼中的不解越來越盛。
周渝祈看了一眼安玲,揮退了她,說是要和夫人單獨說會兒話。
安玲呃了一聲,見姑娘沒反對,才轉身離開。
等人走後,假山附近只剩下周渝祈和姜姒妗兩個人,在姜姒妗忍不住再問一遍重複的話時,周渝祈忽然從懷中掏出什麽東西,姜姒妗不由得順勢看過去,待看清後,不由得一怔。
那是幾塊被手帕包住的糕點,是她慣來喜歡的米糕。
姜姒妗杏眸輕顫,她怔了半晌,才尋回理智,許久,她聲音很輕地問:“老爺這是在做什麽?”
她好像猜到了答案,卻又覺得不敢置信。
周渝祈難道是為了這些米糕才來找她的?
但這個答案很快被周渝祈證實,米糕被眼前人捧到她面前,他的聲音徐徐傳來:
“我在宴席上看見了,知道你喜歡,特意給你送來。”
姜姒妗思緒有點亂,心底情緒紛雜,攪得她心神不寧,她堪堪理智回攏,只記得問:“我怎麽沒在席面上看見?”
周渝祈仿佛被她問住,但很快他給了回答:
“正是知道女眷那邊沒有,才想給你送來。”
得了答案,姜姒妗覺得有點荒誕,她知道她應該感動,但實際上她心情很複雜,如果沒有這段時間京城發生的事情,她想來只會覺得周渝祈諸事體貼,這點小事也要惦記她。
但如今,明明是同樣的行為,但姜姒妗沉默許久,才情緒複雜道:
“只一些糕點,不值當的。”
她心底有點酸澀:“你也不怕別人看見了笑話你。”
她向來都知道周渝祈骨子中的自卑和自傲,所以在看見他這番舉動時才越發覺得情緒複雜。
他總是這般,來回不斷地給人希望,又讓人失望,叫人病竈難除,一時歡愉後,只長久剩下心底苦悶得厲害。
周渝祈還是低頭,他眉眼清隽,在暖陽下有點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想來應該是溫潤柔情:
“我一見到這米糕,就只想起夫人了。”
姜姒妗再沒了別的話,她在想,這樣也很好了。
她和周渝祈不久後會離開京城,兩人又恢複往日模樣,他事事惦記她,是一件好事。
姜姒妗接下了米糕,在周渝祈有些緊張的注視下,她咬下一口米糕咽下,情緒複雜叫她沒有去想周渝祈為何要緊張。
米糕綿軟香甜,和往日一般的味道,但又好像沒有往日的好吃。
也不知是不是她情緒混亂的緣故。
兩塊米糕下肚,姜姒妗不再吃了,她搖了搖頭:“宴會要開始了,你我二人都離席實在不像話,還是早些回去吧。”
女子臉龐白淨,她低頭擦着嘴角,叫人看不清她眸中的情緒,只瞧得見一截白皙的下颌,卻是風情依舊,周渝祈握着剩下米糕的手都在發緊,唇色也有點慘淡。
但姜姒妗沒發覺他的異樣,她收拾好後,才擡起頭,就覺得眼前暖陽有點刺目,整個人都有點暈,腦海中有片刻的空白,她恍惚了一下,連忙按住假山想要撐起身體。
有人扶住了她,擔憂地喊她,姜姒妗搖了搖頭,想要清醒一點,但模糊的視線中只看見周渝祈焦慮的臉龐,好像又不止是焦慮。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姜姒妗終于看清周渝祈臉上除了焦慮外的情緒,是不安和緊張,也是撲面而來的愧疚。
只這一眼,叫姜姒妗陡然渾身冰涼。
她想發出聲音,想質問,想呼喊安玲,但她什麽都做不到,整個人陡然往後栽。
藥效發揮得很快,女子最後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杏眸不敢置信地瞪圓,但不等她出聲,整個身體就徹底癱軟了下來。
周渝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人,他抱住女子跪坐在地上,臉色慘白,他低着頭,在無聲地呢喃着什麽,雙目通紅,仿佛有一剎間落下淚來,女子看不見的地方,他終于掩飾不住愧疚,但所謂的愧疚再深,他也沒有停下來。
裴初愠見了楊鞍。
很短暫的見面,楊鞍沒有說什麽求情的話,只恭敬道:
“卑職在客院中替大人準備了一份禮物。”
他任職大理寺,直屬于裴初愠,自稱一聲卑職再理所當然。
楊鞍沒有廢話,也知道裴閣老不喜歡廢話,在說完這句話後,他很快識情識趣地退下。
他的目的很顯然,根本不需要他再贅述一遍,等裴閣老滿意他送上去的禮物,他所求自然會得逞。
楊鞍沒考慮過裴閣老會不喜歡這個禮物的可能性。
畢竟是他依着裴閣老心意送上去的禮物,怎麽會不喜歡呢?
等人走後,衛柏倒是起了好奇心:
“主子覺得楊鞍會給主子送上什麽?”
瞧楊鞍的模樣,好像是篤定主子一定會喜歡一樣。
衛柏覺得有點好笑,且不說自家主子權勢在握,想要什麽得不到?便是主子的脾性,他根本沒什麽身外物的渴求。
這麽多年,主子想要的也就只有一個姜姑娘。
驀然,衛柏嘴角的幅度一僵。
裴初愠也站了起來,衛柏只覺得四周氣壓在一剎間冷下來,許久,又仿佛只是一個呼吸:
“她在哪兒?”
簡短的幾個字,主子壓根沒提起姜姑娘,但衛柏就是知道主子在問誰。
衛柏額頭冷汗掉了下來,他不敢擦,立即應聲:“屬下這就去查!”
轉身離開後,衛柏在心底恨死楊鞍了。
蠢貨!
姜姑娘是他能動的人麽?!
主子要真的只想睡人,還需要他楊鞍來操心不成?!
幹的蠢事卻要他來收拾爛攤子,楊鞍最好祈禱這件事風平浪靜地過去,否則他事後非要楊鞍不死也要脫層皮!
裴初愠看都未看他,直接出了趙府給他準備的院子,徑直越過他走向楊鞍口中的客院,衛柏心中叫糟,一邊吩咐人去查姜姑娘的下落,一邊趕緊小跑跟上主子。
客院被推開,內裏靜得落針可聞。
衛柏一踏進來,就覺得不好,今日趙府設宴,這種情況客院不可能會不安排下人,畢竟客人如果是不慎濕了衣裳或是什麽,總是要用到客院的。
但這裏安靜得有點不同尋常,讓衛柏覺得頭皮發麻,他仿佛被釘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踏近一步。
只有裴初愠在往前走,他臉上淡然之色褪盡,眼底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意,在推開卧室的門前,他陡然停住腳步。
內裏傳來輕微的聲響,是難耐下的輕呻和痛苦。
簡短的兩聲,又被人刻意咽下,饒是如此,也足夠叫人想入非非。
裴初愠閉了閉眼,他有一刻不敢想裏面的情景。
裏面沒有傳來哭聲,但他卻仿佛聽得清,她在哭,哭得很兇,叫他也無端得好像心髒在一剎間被攥緊。
許久,或許又只是一剎。
他轉頭,看向停在院外沒敢進來的衛柏,眼底情緒仿佛平靜,聲音卻一寸寸冰寒,讓人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脊骨爬上蔓延:
“找到楊鞍——”
“廢了他。”
衛柏愕然,擡頭對上主子的視線,和他簡簡單單的命令一樣,平靜得令人森寒,衛柏呼吸不由得一緊,陡然噤聲。
他深埋下頭:
“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