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米丘看着所有夾道歡迎的濟世堂的弟子和各種江湖人, 眼角不由得一抽。
在原文裏,江冽屠了藥王谷之後,魏鈞戰戰兢兢, 生怕下一刻江冽的身影就站在他的床頭。他想要臨陣脫逃, 但濟世堂是他打理多年的心血, 他若是一走了之一世英明豈不是毀于一旦?
但是如果不逃,以他的武功根本打不過對方,只能白白送死。
如果效仿鐵鋒削廣攬天下高手,且不提江湖上的高手都快被江冽殺光了,就說即便是剩下的, 一聽到屠門客的大名誰人不怵?
魏鈞走投無路,甚至有想躲進少林的沖動, 還是魏夫人提醒他, 此時躲開更是落了下風。不如就把少林寺的高手請來。
于是魏鈞将了恨的師兄了怨請來,想以佛法鎮壓江冽這個大魔頭。
然後,他們就等到了血肉模糊,如同從岩漿走出, 堪比惡鬼的江冽。
那一戰三天三夜,江冽殺死了所有人。他倒在地上的時候, 看到遠處一排黑影,如同掙脫夜色的鬼魅,緩緩圍攏上來。
與他的父母被殺的那一日一模一樣,閃電撕裂烏雲,照亮了炎遠冬冰冷的臉。
馬兒和小騾不安地發出噴鼻的聲音, 米丘這才回過神來。這一次有她的擾亂, 兩個人晚到了差不多一個月,這就讓魏鈞有了充分的時間做準備。
米丘本以為對方會效仿沙猶河來個炸】藥、大】炮, 沒想到就會來個軟刀子,這讓她馬上來了興趣。
對方要演戲是吧,論演戲誰能演得過她?
馬兒穿過人群,緩慢地行進。濟世堂的人拉着歡迎的橫幅,卻面帶戒備,就連最弱小的小騾,他們都退避三舍。
米丘從車簾裏小心地伸出手,扯着江冽的衣角:“江冽,怎麽了?”
她的手極白,在荒誕卻充滿殺意的環境中,像是不甚和諧卻安撫一切的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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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不大,江冽微微靠後,低聲道:“無事,濟世堂的人來了。”
這一靠,米丘的指尖正好擦過他的脖頸,如同劃過一截冰水裏玉。她的指尖一蜷,卻看江冽的渾身一繃,她正要說什麽,外面有人在喊:“魏鈞魏堂主來了!”
所有人一靜,接着如同魚群遇到頭領,紛紛簇擁了上去。
“魏堂主!”
“堂主!”
“魏善人!”
呼喚的聲音此起彼伏。魏鈞,就是江冽父親的好友,也算是江冽的伯父。此人建立濟世堂,是為了收留各處的孤兒,再留在身邊給他們生計。因此雖不入江湖,但江湖人無不尊稱為“魏善人”。
江冽緩緩擡眼,見人群後方走出一人。這人長身玉立,一席藍袍,眉眼間有一股悲天憫人的色彩,比起白蠶心,更填一絲書卷氣。
“江冽。”
魏鈞對着他一點頭,笑容感慨萬千。
“你回來了。”
他微微上前一步,仿佛是看到自己多年未歸的晚輩:“我已經等你很久了,我知道你為何回來。當初的事不僅讓你耿耿于懷,也讓我心緒難平許多年。這一次,當着所有人的面,這就給你一個交代。”
他讓所有人退後,濟世堂的弟子們齊齊圍在他身邊,擔憂地看着他:“堂主,您要做什麽?”
“堂主,莫要再靠近了,危險!”
魏鈞對衆人安撫地一笑:“我既然讓你們夾道歡迎,就對即将做的事情下定了決心。你們莫要攔我,這是我犯下錯誤該承擔的責任。”
說完,他一側目,從人群後擠出一個身型魁梧的漢子,此人眉黑斜目,一臉戾氣。光】裸着上身,竟然背負着荊條,看見馬車上的江冽,眸光一閃,像是看見了咬死父母的野獸般,不甘而又恐懼地向下一跪。
“砰”地一聲,膝蓋落地的聲音,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濟世堂的弟子趕緊圍上來:“大師兄!”
“大師兄你怎麽跪下了?”
“大師兄,不要向魔頭低頭啊!”
江冽這才想起來,這人就是當初說“親眼”看到他從堂主房間裏出來的大師兄,石天。
石天面頰緊繃,低着頭不說話。
“讓他就這麽跪着。”魏鈞面上浮現一絲不忍,聲音開始沙啞:“做錯了事情就該承擔責任。你還記得他吧……江冽。”
江冽沒說話,他的眸光毫無波動,好像是在看一出無比無聊的戲劇。
魏鈞牙根一咬,想到夫人的交代這才深吸一口氣。“當初就是他說看到你偷了我的堂主金印,導致我誤會你打斷了你的腿。後來你被送到正心宗,又被送到藥王谷,我才知道是這小子看錯了,誤會了你。但我想補償的時候,卻收到你咬斷藥童喉嚨逃走的消息……江冽,是伯父虧欠了你,才讓你一步錯、步步錯。”
魏鈞長嘆一聲,神情陡然一變:“是我才讓你從當初的乖順侄兒變成如今這副麻木不仁的模樣。我對不起江兄,更對不起衆多江湖好友的信任。既然事實已定,亡羊補牢猶未晚,我這就還你一個清白!”
說完,他摘下石天背上的荊條就要往自己的身上背,這可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堂堂濟世堂的堂主竟要負荊請罪,這要是傳出去了該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魏鈞面色蒼白,執意要背上荊條:“各位不用多勸,魏某既然下定決心就斷然不會反悔。我一人榮辱與所有人的人命比起來算得了什麽?!”
石天熱淚盈眶,咬着牙去搶荊條:“師父,是我錯了。我當初若不是錯看一眼誤會了江冽,又怎會給濟世堂招來殺身之禍?!”
所有人亂成一團,江冽皺了一下眉。他握住黑刀,聒噪的聲音讓他的指尖顫動,像是即将噬血的白蛇。此時只有鮮血才能壓倒一切。
旁邊有人看到他拿出刀,不由得驚叫一聲。這些人雖然從未見過江冽,但也對“屠門客”的名字如雷貫耳。聽說他不僅屠了沙如海、殺了了恨,鐵鋒削和白蠶心都死在他手。這樣一個殺神如果拿起刀,就算是被波及也是非死即傷。
他這一叫,如同魚群發現了鯊魚,頓時轟然一聲所有人連退三步。這條街本就擁擠,一時間亂成一團。有人被踩了好幾腳,不忿大喊:“魏堂主和石天不是都負荊請罪了嗎,怎麽江冽還要殺人?!”
“魔頭的意思我們怎麽能懂,聽魏堂主說只不過是在他年少誤會了他一次打斷了他的腿而已,他就記仇記這麽多年,如今即便知道是誤會,他哪有那容人之量?”
“噓——小點聲,小心被他遷怒了!這家夥殺人不眨眼!”
“可是……我也聽說那個鐵鋒削和白蠶心不是好人,現在就連魏堂主都說了誤會他,是不是咱們想多了……”
“他刀都拔出來了,還要說什麽?”
魏鈞被圍在人群後,看江冽射過來冷冽的眼神,心中一突,但見對方被千夫所指,不由得冷笑。
任你神功蓋世,也難擋三千匹夫。
況且有了怨大師在此坐鎮,江冽若是真傷了無辜百姓,那可就真惹怒了少林寺了。
黑刀嗡鳴,緩緩拔出一道慘白的光。
突然,手腕上一重,似有流雲壓在上面,卻有了千鈞的力量。江冽回頭,米丘緩緩從車裏走出來。
她一出來,有人驚訝,原來這馬車裏藏着的竟是一個女子,能跟在屠門客身邊,恐怕是個面善手辣的。有消息靈通的更是興奮,原來她就是那個跟在屠門客身邊的女人,上一次她擋在江冽面前,間接地殺了鐵鋒削,這一次她是不是還會為江冽出頭?
米丘壓住江冽的手,有些謹慎地看了魏鈞他們一眼。
“他們既然在負荊請罪,你怎麽能出刀呢?”
江冽:“聒噪。”
米丘道:“那也不能随意出手。我聽他說……他之前冤枉了你,我覺得既然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你就莫要放在心上了。魏堂主他……罪不至死。”
米丘的聲音不大,但卻像是清流一樣撫平所有的吵嚷,一瞬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驚訝地瞪大了眼。他們是不是聽錯了,江冽帶來的女人竟然……站在魏鈞的那一邊?
這、這不是打江冽的臉嗎?
更有看熱鬧的一聽她如此善解人意,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有人能勸住這個魔頭了。
江冽垂下視線看她,眉心一動。像是無波的古井,終于被細雨點亂了水面。
狗崽子在不滿,以前他若是不滿,可是像被凍結了一樣什麽反應都沒有直接出刀的。這一次竟然有種“瞪”她的意味。
——她告白他都無動于衷,怎麽有臉“瞪”她?!
米丘微微一笑,故意等了一會,這才不緊不慢地說:“既然魏堂主有心道歉,你就暫時接受他的道歉,一笑泯恩仇。讓他當衆負荊請罪,再以牙還牙打斷他的腿,千萬不要像以前那樣将他千刀萬剮行不行?”
她的聲音緩慢,如同藏在溪水下的軟刀,一刀刺下去不疼,卻是能放人半身的血。
江冽頓了一下,黑刀倏然收回。他點了一下頭。
米丘松了一口氣,她轉過頭對魏堂主安撫一笑,讓對方放心,暫時死不了了。
她這一笑,頗有種如釋重負,“我很不容易”的感覺。如同神醫救人,救回半條命卻把人救成全身癱瘓、不定時癫痫、偶爾智障還要好處之感。
魏鈞面色鐵青,一口氣上不了也下不去。
米丘冷笑,接着演啊,誰能演得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