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番外
番外
(一)
高一秋游,學校組織各班去園博園參觀。自由活動的時候,女生們成群結隊的忙着照相,大老爺們不喜歡和花花草草合影,于是一班的這群男生就找了個空地坐着,休養生息。這時候,不知道是誰提議真心話大冒險,大家閑得無聊,于是也欣然同意。
規則很簡單,先手心手背淘汰少數,最後猜丁殼決勝負。輸了的人真心話大冒險,淘汰的人逐一出局,直到最後一個。幾局下來,已經有不少人落敗出局,但是真心話的問題也無非“你之前有沒有談過戀愛?”“前女友有幾個?”諸如此類。大冒險相對社死一些,比如要大叫班主任的名字,或者大叫“XXX,我喜歡你。” 一類的。程惜然覺得無聊又浪費時間,玩了幾局就想要退出,陶陽拽住他,承諾“最後一局”。
程惜然拗不過他,揮揮手同意了,“就最後一局。”
陶陽對着另外幾個哥們擠眉弄眼,手下小動作不停,一頓操作下來,程惜然輸了。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吧。”
“你覺得咱班女生誰最好看?”
程惜然無語,白了陶陽一眼,“你能不能問點有內涵的問題,比如用牛頓三定律怎麽解決物理計算題一類的。”這回輪到陶陽翻白眼,“真心話大冒險的精髓就在于八卦啊,鋼鐵直男,沒情趣。”
沉默了五秒,程惜然突然蹦出了“張熙熙”的名字。這回輪到陶陽下巴脫臼了。
(二)
程惜然的化學很好,這是班裏公認的事實,于是幽默的化學老師給程惜然起了個外號叫“化學巨無霸”。但是很快,這個令他驕傲的化學巨無霸就給他惹了件煩心事——他總是不帶化學書。
無論是必修書還是選修書,他統統都沒有。每次當他說“拿出必修五”或者“拿出選修三”,讓看書上的例題時,他就敲敲前面張熙熙的後背,然後往椅背上一攤,張熙熙只能拿着自己的化學書轉過頭,歪着身子和他共看一本。作為化學老師,他在臺上看的一清二楚。
因為課堂上課本的使用頻率不高,加之有的時候程惜然還能給張熙熙指導指導化學題,他身為老師,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直到有一天,因為一般的化學課代表請了病假,所以他只能趁着他們早操的時候親自到班裏發化學作業,讓這幫孩子們及時改錯。發到程惜然的時候,他突然瞟到他的位鬥裏整整齊齊的摞着化學課本,這小子是故意的。
他趁着午休把程惜然叫道辦公室:“程惜然,你化學課本呢?你不帶課本就來上學?”“老師,我的所有化學課本都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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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課桌位鬥裏是什麽?我年紀還沒大到眼瞎的程度。”他佯裝生氣,“和你并排的陶陽也有課本,你怎麽不和他一起看化學書?”
程惜然被看穿了也沒狡辯,“老師,我可以幫張熙熙輔導化學題,她的化學太爛了,有機永遠學不會,您一定頭疼死了。”
他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學生們心裏這點彎彎繞逃不過他的眼睛。高中,正是情窦初開的年紀,這時候的情誼是最真摯也是最純粹的,不摻雜任何利益交換和物質牽絆,他不忍心就把這些最美好的東西掐滅在搖籃裏,他嘆了口氣,說道“不能耽誤學習。”
程惜然很聽話地點了點頭“老師您放心吧,我一定不讓張熙熙的化學再這麽差了。”
(三)
程惜然回到家,看到桌子上的申請文書,拿着它直沖沖進了書房。“爸,這是怎麽回事?我拿到直博的資格了,清華的金融學是全國最好的,為什麽一定要我出國呢?”
正在工作的中年男人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不要只在國內當井底之蛙。”他喝了口茶繼續說道,“自律、嚴格、優秀、勤勉,這是從小到大我對你的要求,事實證明,我給你選的都是最好的。”他的語氣嚴格冷漠,透露着不容侵犯的威嚴。
程惜然吸了口氣,語氣中充滿了失望,“最好的就是最對的嗎?你們需要的不是兒子,只是一只任人擺布的木偶。我一點都不喜歡金融,高中的時候,我想參加機器人小組,你們說那個耽誤學習,讓我退出,我退了。高考報志願的時候,我想學理論物理,你們說那個沒用。好,我聽你們的,專業報了你們喜歡的金融。研究生還要這樣嗎,我已經二十二歲了,一個成年人連決定自己未來生活的權利都沒有嗎?”
“我不會害你。”中年人擡起頭,目光審視着着面前這個一米九的大男孩,他們的兒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這麽大了。印象裏他還是那個只有一米,剛到自己腰間,用稚嫩的聲音喊着“爸爸,爸爸”的小蘿蔔頭。
“我是為了你好。這句話我已經聽了無數遍了,聽煩了,聽膩了。爸爸,這是我的人生,我應該自己有選擇的權利。你賦予我的這些,家境、資本、高于常人的人生起點,我很感激,我覺得成為你們的兒子,我很幸運。所以我也盡可能地不讓你們失望。之前的那麽多年,我沒有反抗過,也從沒有求過你什麽。但是研究生,我真的很想留在國內。可以嗎?”程惜然的語氣逐漸放軟,到最後甚至變成了哀求的語氣。
“是因為那個女孩兒麽?”程峰突然說,他前兩天從程母那裏聽說兒子正在跟一個女孩兒談戀愛,他找人去調查了一下那個女孩兒的背景,很幹淨也很優秀,雖然與他們家相差甚遠,但是兒子喜歡,他不反對。
“你怎麽知道?”程惜然本能地反問道,直覺告訴他,張熙熙的一切,父母應該都已經掌握了。“你們太可怕了,這是人家的隐私,你們怎麽能侵犯別人的隐私權!”程惜然怒吼道,他已經習慣了被這麽掌控,但是父母憑什麽去幹涉熙熙,這種做法激怒了他。
“我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你将來是要繼承程家的家業的,這是程家幾代人的心血,不能毀在你的手上。你的人生從出生開始就注定要和這些東西綁在一起,容不得一絲差錯,行差踏錯一步,對于程家,程氏集團,都是毀滅性的打擊。”程峰沒有理會兒子的歇斯底裏,争吵的聲音吸引來了樓上的章曉鳳,她匆匆趕到書房,試圖緩和父子倆劍拔弩張的氛圍。
“惜然,別這麽和你爸爸說話,他也不容易。”程母章曉鳳拍了拍程惜然的後背,遞給他一杯牛奶以緩和他的怒氣。
“這麽多年,您和父親相敬如賓,但這些不是愛,我不想擁有和你們一樣的婚姻。這些年來,我一直覺得自己像個提線木偶,但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覺得我是個人,有喜怒哀樂的人。”程母的加入,把程惜然的怒火燒的更旺了,他在這個家裏感受到的壓抑比快樂多得多。大多時候,他都是披甲執矛的戰士,時刻處于鬥争狀态,只有和張熙熙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能感受到完全的放松,并且願意卸下沉重的戰甲,把自己的要害完全暴露給她。
啪,響亮的一聲巴掌聲,“逆子!”程峰揮手扇了程惜然一個耳光。他怎麽敢這麽對他說話?程峰的人生就是被他的父親一步一步規劃着走過來的,從小時候上學,到長大了工作,再到成家,他的人生就像一個精準的列車到站計劃表,每一站的時間和路程都被精準地規劃,不能晚點,不能走錯路。于是乎,他自然而然地認為,程惜然的人生也當如此。
程惜然沒有再說什麽,而是放下了那份申請書,轉身準備離去的時候,站在書房門口,背對着父母,說道:“我可以出國,放棄清華直博的機會,你們不要再去查張熙熙了。”看到兒子軟了下來,程峰嘆了口氣,小鷹總有翺翔藍天的那一天,“我答應,只要你出國讀書,畢業之後,你們倆自由戀愛,我和你媽媽不會再幹涉。”
哈佛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之後,他告訴了熙熙,他預料到了她的反應,這件事原就是他對不起她,無論她說什麽,他全盤接受。可是,他沒想過,她會切斷跟她的所有聯系,一聲不響的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