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送你一個禮物
送你一個禮物
車在夜晚的北京行駛着，因為是在環路主路上，所以車速并不快，程惜然降下車窗，窗外的風輕輕地拍打在張熙熙的臉上，格外舒服。狹小的車裏，周傑倫用他獨特的港臺腔唱着：“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着，童年的蕩秋千，随着記憶一直晃到現在……為你翹課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教師的那一間，我怎麽看不見……但故事的最後你好像還是說了拜拜……”華語歌手裏，張熙熙最喜歡周傑倫，初中的時候，她每周的零花錢只有二十塊錢，她還記得周傑倫的專輯當時賣到了兩百塊錢一張。為了攢錢買專輯，她忍痛舍棄了她的牛羊配、流口水和齊天大聖，攢了快三個月，終于湊夠錢收了一張《範特西》。專輯捧回家，因為怕被朱玲罵，她把攢錢買來的專輯藏在床墊下，結果朱玲收拾房間的時候還是給翻了出來。她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專輯，頓時五雷轟頂，覺得這次自己肯定死翹翹了。可是，朱玲沒有罵她，反而給她講起了她的少女時代，“那時候，你媽我最喜歡的就是劉德華，小夥長得多帥啊。”當時年近四十的朱玲談起偶像劉德華就像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那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媽媽也曾是少女。
上了高中之後，她開始迷戀NIXX，但是周傑倫一直是她的心頭好。陶陽曾經問她，如果NIXX和周傑倫同時掉水裏，她救誰。她想了想，仰頭長嘯，“嗚嗚，那我要自殺。”如果她是皇上，那就冊封周傑倫為周皇後，NIXX全員為皇貴妃，然後摟過發小阮圓圓的脖子，親昵地拱了拱，“親愛的，讓你當太後，比我權力還大。”聽到這話的陶陽賤兮兮地問道，“那王上，我是什麽官啊，怎麽得也得來個宰相什麽的吧。”張熙熙還特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讓你當首席太監，太監頭子。”陶陽氣的吹胡子瞪眼，“程惜然！你管管張熙熙，她要讓我當太監！”
“當年說要陪你去周傑倫的演唱會的。”開着車的程惜然說道，那是張熙熙的新年願望。那年跨年他們一起去了長沙，在杜甫江閣，看着滿空煙花燦爛，照的漆黑的夜空明亮如白晝，五彩斑斓的煙火下，程惜然問她新年願望是什麽，張熙熙仔細想了想，“我覺得我真是個運氣很好的人，父母愛我，遇到了一個我喜歡也喜歡我的你，有圓圓和陶陽這樣對我好的朋友，我已經知足了。”張熙熙的眼睛亮亮地望着他，一邊說一邊笑，她的眼睛長得很漂亮，像晶瑩剔透、熟了的黑色葡萄，笑意盈盈。
“這些都是你應得的，再想一個，你最想實現的。”“那我們以後一起去看周傑倫的演唱會吧！”張熙熙突然跳起來拍了拍程惜然的頭，程惜然嗤笑，伸出手也摸了摸她的頭，随即繞到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張熙熙回過頭的一瞬間，程惜然吻了上去。“新年快樂。” 熙熙，以後還有千千萬萬個這樣的夜晚，“旁邊的人都看着呢，你幹嘛。” 我們以後去日本看花火大會，香港維港的跨年煙花，去英國倫敦的大本鐘……熙熙，我們還有很多個日日夜夜。
“是啊，當時周傑倫開全球巡演，你從人家開始張嘴唱歌就開始哭，一直哭到了最後結束，哭了整整三個小時，我都害怕你當時因為氧氣不足暈過去。”程惜然拿話打趣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話語間有了撒嬌的意味“那看見偶像能不激動嗎”。程惜然說的是事實，當年周傑倫演唱會，她硬拉着程惜然去聽，還強烈要求作為非粉絲的程惜然的手上也要帶上粉色的周傑倫應援手環，自己的臉上則畫上了全套的周傑倫的應援妝容，一臉正義地強調：“粉絲就是要有粉絲的自覺。”兩人的座位雖然在前區，但是距離舞臺很遠，真人完全就是一個縮小的圓點，只能靠着場上的大屏幕看到周傑倫的“真容”，但是與程惜然的淡定不同，張熙熙從周傑倫出來就開始小聲啜泣，随着演唱會進行，歌曲一首一首地唱，張熙熙的小聲啜泣最後演變成嚎啕大哭，一邊哭還要一邊強迫自己跟唱，在程惜然聽起來有種上氣不接下氣下氣的感覺，總感覺下一秒張熙熙就要因為氧氣不足窒息了。
回到現實，車在長安街平穩地行駛着，漆黑的夜晚，長安街的燈光卻把黑夜打扮的格外漂亮。程惜然遙控按下車窗，晚風随着車輛的疾馳打在張熙熙的臉上，“這麽多年沒回來，是不是把北京都給忘幹淨了。”程惜然道。
“自己的家，就算幾十年不回來，也不會忘的。”
“你的家是酒店嗎？”程惜然反問道。
“家裏的房子賣了。”那棟房子裏有太多美好的回憶，但是那些回憶一半是蜜糖，一半是□□，過去的美好總會提醒她現在父母已經故去多年了。
“你如果不嫌棄，我有房子，可以讓你暫住。離你們雜志社很近，走路十分鐘。” 程惜然沒有再問下去，他看出來張熙熙不太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讨論，他很聰明地切換了話題。
“這麽想收我房租？程惜然，我們不是朋友。”張熙熙轉頭冷眼望向他，語氣冷了幾分。
“人的關系不會恒久不變，如果現在不是，那我可以交你這個朋友嗎？” 程惜然對她的冷漠視而不見，繼續步步緊逼。
“可是交朋友要雙方都同意才可以。”
“所以我現在在征求你的意見。”兩人一來一回，張熙熙退，程惜然就進，把她逼得無處可逃，最終只能繳械投降。
“你和每個前女友都要當朋友嗎？”張熙熙不懂程惜然到底是什麽意思，感覺自從回國見到他開始，他就像一頭看到獵物的猛獸，不吃掉她這個小白兔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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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來沒有和自己讨厭的人做朋友的興趣，以及我只有你一個前女友。”程惜然調低了車內音響的音量，又遙控關上了車窗。他的聲音沉了幾分，他是一個很高自尊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面對張熙熙，他願意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一下，再放低一點。
……這回換到張熙熙無語了，無言以對，只能沉默。
“別說這些掃興的了，你座位前面的收納箱裏，裏面有你的生日禮物，我以為再也送不出去了。” 程惜然看到張熙熙沒有接話，便不再步步緊逼，反而是主動提起了她生日的事情。
張熙熙拉開座位前面的收納箱，裏面靜靜地躺着一張明信片，她松了一口氣，還以為程惜然這個家夥會送什麽驚世駭俗的禮物，恐怕她就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她從收納箱裏拿起那張明信片，明信片的背面是極光的照片，黑夜裏一束綠色的極光劃破天空，萬分絢麗，她光是看照片已經被震撼，相信現實會勝此百倍。她看到照片出了神，往日的一段記憶又在她的眼前回閃起來：
“程惜然！突擊提問，我最喜歡哪裏？”
“阿拉斯加。”正在做題的程惜然答道。張熙熙像逗狗一樣的撓了撓程惜然的下巴，“我們家小惜惜真好~”旁邊的阮圓圓和陶陽一副“夠了”的表情，陶陽賤兮兮地說：“髒兮兮，你真的喜歡阿拉斯加嗎，為啥啊。”
“我喜歡阿拉斯加的極光。”張熙熙一臉向往地回答，“我小的時候喜歡看神話故事，傳說伊歐斯是希臘神話中‘黎明’的化身，黎明女神愛上了美少年提托諾斯，此後每個黎明之際，伊歐斯駕着金馬車飛向戀人的時，她心中暗藏的思念就化成空中璀璨的極光。”後面的話她沒有好意思說出來，書上說，每一對曾共同目睹極光的戀人，都會受到伊歐斯的祝福，成為永恒的情侶。
回憶消散，她重新聚焦到那張明信片上：“這是阿拉斯加的極光？”
“我去年去美國出差的時候，順便去了趟阿拉斯加，很幸運，看到了你喜歡的極光。”程惜然也有半句話藏在了心裏，可惜，我是一個人去的。
那個時候，面對着炫目的極光，他翻出手機，找到了張熙熙的對話框，對話框裏的信息還停留在四年前，他拍下了極光的照片，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選擇發送，他的信息不知道是驚喜還是打擾。當地的導游說，每年都會有很多情侶攜手來看極光，許願希臘之神伊歐斯保佑他們，愛情永遠不朽。他才領會到張熙熙當初講的那個神話的言外之意。他還記得那個中年發福的美國導游問他：“先生你怎麽自己一個人來呢？”他笑得有些落寞，沒有回答導游的問題。
慢慢地，車已經駛到了目的地，停留在酒店大廳前，張熙熙見狀想要拉開車門，才發現程惜然将所有車門落了鎖。“熙熙，我為之前的事向你道歉。”為他沒有考慮她的想法擅作主張，沒有在張熙熙最難過的時候給予她陪伴，為情緒反撲拉黑了她。為他們之間錯過的五年道歉。
“不重要了。”她其實內心是動容的，五年過去，她喜歡的食物、想去的地方、她的喜好厭惡程惜然都記得。阿拉斯加的極光，她本是想和他一起去看的。可是當她放下姿态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他的感嘆號，那種被人打擊自尊的感覺她不想在體驗第二回了。“程惜然，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只是上下級的關系。”
聽到這話，程惜然愣一下，解開了所有的車鎖，“早點休息吧，今天辛苦了。”客氣的語氣再次刺痛了張熙熙，親密的人最知道怎麽打擊對方的七寸，可以不動聲色就把對方傷害得很深。
“你也是，程總。”她下了車，把那張阿拉斯加的極光留在了座位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