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第 22 章
臨近端午，蘇瑤站在衣櫃前，在猶豫着要不要回家，倘若她要回去，爸爸媽媽原本的生活節奏肯定要被打亂，得在他面前表演一家團聚，相親相愛。算起來他們也快50歲了，還要為了她這樣折騰，實在不忍心。
不回去，像她這樣的家庭，是真真正正的團聚一次少一次，也許這次端午不聚，以後是沒有機會再聚的，春節那次就是最後一次的團圓了。
生活中充滿了各種虛僞的瞬間，她之所以不願意去戳破那騙人的華麗虛假，乃是因為她能從大家的僞裝中感受到生活中難得的溫情，比如還幻想着父母能夠通過這為數不多的團聚瞬間，延續他們的感情，她也能得到家庭中來自父母雙方愛意的滋養。
又比如，明知道周景深對她只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友誼，并無愛情，卻依然要去他的擁抱中尋找一時的愛護。
要親手打破一樣東西太難了，哪怕明知那東西已經只剩下欺騙。
正巧岑佩撥了視頻過來，蘇瑤清了清嗓子，又對着鏡子笑了笑，這才接通視頻，岑佩的聲音傳過來：“今天氣色好些了，別光顧着學習，也和同學一起出去玩玩。”
這段時間輔導員的反饋說蘇瑤最近狀态在好轉，看來是沒有騙她的，而在此之前每次和蘇瑤視頻完之後她都無不擔憂，再加上輔導員将蘇瑤的狀态描述得十分嚴重，她已經在開始考慮是不是要給蘇瑤辦理休學，讓她緩緩休息一下。
本以為她上大學之後就會好很多，哪裏知道每個階段都有每個階段操不完的心。
蘇瑤：“嗯。”
岑佩：“買好票了沒？到站了我和你爸去接你。”
蘇瑤：“假期太短，我就不來回折騰了，你和我爸自己安排吧。”
岑佩：“坐高鐵很快的，哪裏折騰了，回來吧，媽媽給你做好吃的，你看你，上個大學反而比高中還瘦，營養不良似的，學校食堂是不是很不好吃？”
蘇瑤：“我約了同學端午去看電影，等暑假再回去，不用擔心我吃不好，就算食堂不好吃，這不是還有很多餐館嗎。”
岑佩來了興致：“約着看電影的同學哪個系的？”
蘇瑤：“法學院的。”
Advertisement
岑佩：“法學院不錯，你在那裏照顧好自己，記得多參加一些課外活動，多和同學一起玩玩。”
岑佩唠唠叨叨的又叮囑了半天，才挂斷視頻，又繼續給蘇斌撥過去：“瑤瑤端午不回來，你端午不用過來了，省得折騰。”
蘇斌：“你說瑤瑤是不是知道了？寒假回來就一直躲在清山，也就除夕那天回來了一下，現在端午又不回來了。”
岑佩：“應該沒有，放心吧，等她狀态再好點，我跟她說，不會讓你總是兩邊折騰。”
蘇斌：“瑤瑤是個什麽事都放心裏的孩子，一直以來她的事情都是你在操心，我原本就做得不夠，現在為了孩子也沒有什麽折騰不折騰的，而且我本來就一個人，在哪裏過節不是過？”
岑佩抱着手機，聽到他說他本來就一個人，回想兩個人的婚姻，也不知怎麽的就走到了離婚的地步，沒有婚內出軌，沒有互相背叛，更沒有像別人家的雞飛狗跳，怎麽就離婚了呢？
也許，一切都源于蘇斌這些年來一心撲在工作上，沒有一點心思放在家庭上，她裏裏外外的操持，累了也煩了，他覺察不到她的煩累，在感情上激情褪去後，他就像跟木頭一般，對她沒有任何情緒支持，眼裏心裏只有賺錢這一件事。
可是，又累又煩的過了半輩子，怎麽現在就過不下去了呢？
就那樣，兩個人連句嘴都沒拌，她說離婚吧，他就和她去把離婚證給領了。
到時候如果蘇瑤問她，媽媽，你為什麽要跟爸爸離婚，她要怎麽說呢？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婚到底是為什麽而離。
為了死水一般沒有激情的生活？為了你爸爸只會給家裏賺錢，不會哄人？哪個理由都站不住腳啊。
可是，這婚不離，她覺得委屈，現在離了，她覺得莫名其妙，生活，總是讓人無法解釋。
蘇瑤也無法解釋自己現在的生活，為什麽和以前相比，同學都變得讓人如沐春風了，雖然她有時候依舊獨來獨往，将大部分時間花在學業上，但也在漸漸習慣集體活動，參加聚會的頻次也越來越多，比如現在，室友時瀾正在催她快點換衣服，班上好幾個人和法學院那邊的校友約了一起放風筝，拉着她一定要去。
學校歷史悠久，樹木粗壯高大，枝繁葉茂，蘇瑤的風筝正放得興起的時候，不小心挂到一顆老樹枝條上去了，她仰頭看了看挂得老高的風筝，拿是拿不下來了，頗有些掃興，想着算了，去自習室預習一下節後要上的課程。
身邊的葉察看出她想走，将自己飛得老高的大鷹風筝遞給她，說：“幫我看着一下，別讓它掉下來。”
這大鷹飛得太高了，蘇瑤眯着眼睛仰頭仰得脖子發酸，但天朗氣清，和風徐徐，這景致确實比自習室裏吸引人。
她接過葉察手裏的風筝，問：“你去幹嘛？”
葉察：“我去買水，幫我看好了啊，好不容易放上去的。”
蘇瑤笑：“放心吧，我技術杠杠的。”
葉察聽到她這樣說，指了指她挂在樹梢的風筝，失笑道：“确實技術杠杠的。”
蘇瑤也不覺得怎樣，笑着說：“意外總是難免，你快去吧，給我帶一瓶桃子味的脈動。”
葉察向着商店跑去了，蘇瑤一面放着風筝，一面掃視了廣場一眼，沒有看到梁熙，拉着風筝線挪到附近去問何琳：“梁熙呢？”
“好像是說有高中同學來找他，提前撤了。”何琳說。
高中同學？
難道是鄧瀾來了？這丫頭啥時候變得這樣重色輕友，現在來了說也不跟她說一聲了？
不一時葉察手裏拎着一大袋飲料和零食回來，還有一個和他風筝一般大小的彩色鹦鹉，十分亮眼。
他一邊放線一邊對蘇瑤說：“我先幫你放上去，別又挂樹上去了，這個可比我的老鷹貴。”
蘇瑤失笑：“一樣大，憑什麽貴？”
葉察：“老板說它好看。”
蘇瑤看那徐徐飛上天的鹦鹉确實又大氣又漂亮，依舊說：“老板一看你就是冤大頭，不宰你宰誰？”
……
廣場邊上，站在那裏看了許久的周景深轉頭問梁熙：“和蘇瑤一起放風筝的是誰？”
梁熙推了推眼鏡，說：“法學院的葉察，我們輔導員拉的紅線。”
所以蘇瑤這段時間不接他電話不回他微信，整個一失聯狀态，是和葉察有關嗎？他們輔導員操心的事情還真是多。
周景深又問：“哪個是鄭偉？”
梁熙指着一個穿綠色短袖T恤的平頭男生說：“喏，就是他，你準備怎麽辦？”
周景深：“按計劃辦。”
從葉察手裏接過鹦鹉風筝的蘇瑤覺得很不對勁，當即轉頭看了看周圍，果真看到梁熙和周景深正向她這邊走來。
且離她已經只有幾步之遙！
接下來幾乎在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的時候，周景深已經極其自然的接過她手中的那只花裏胡哨的鹦鹉，将線放盡，在旁邊找了一顆大樹，把尾線綁在一根外側柔韌的枝條上……
蘇瑤：“……”
葉察：“……”
葉察低聲問：“這人是誰？”
蘇瑤：“朋友。”
葉察：“男朋友？”
蘇瑤：“不是。”
葉察：“哦，這不像是普通朋友能做出來的事。”
蘇瑤：“他一向就這德性。”
周景深轉過身來，直接拉了蘇瑤的手，說：“走吧。”
蘇瑤有些懵：“去哪？”
周景深：“不是說好讓梁熙補請吃飯的嗎？”
說着就拉着她和梁熙一道離開了！
葉察：“？？？”
蘇瑤的手是普通朋友就可以拉的嗎？晚上約她看電影的時候他也可以試試，想到這裏，他對着蘇瑤的背影喊了一聲：“蘇瑤，下午一起看電影啊。”
蘇瑤剛想說話，周景深已經先她一步回絕：“她沒空看電影。”
葉察：？？？
這哪是朋友，這他媽比她爸還管得寬啊。
鄭偉過來拍拍葉察的肩：“我說得沒錯吧，蘇瑤平時那就是假惺惺的端着，和你好着的時候，別人也一樣能拉她的手呢，不是公交車是什麽？”
葉察退開一步，用手彈了彈自己的肩膀，不耐煩的說：“你吃翔了，不噴糞會死？蘇瑤什麽時候和我好了？我怎麽不知道？”
他只是對蘇瑤好奇，覺得可以進一步接觸，要真說好，八字還沒一撇，而且他也并不覺得蘇瑤是那種很吸引人的女生，他對蘇瑤的感覺也還遠遠談不上愛情。
臨近中午的太陽很大，蘇瑤被他拉得手心冒出汗來，她将手從他巴掌裏抽出來，松了口氣，問：“你們老師怎麽這麽敬業，後天就端午節了，今天還帶你們來看項目？”
周景深：“要不怎麽當清大的老師？自然要處處是模範。”
走在旁邊的梁熙掏出手機看了看，說：“景深，不好意思，今天還是請不了，我有點急事先走了。”
對梁熙這種臨陣脫逃的行為，蘇瑤正要表達抗議，周景深已經先一步說：“那下次吧，反正項目沒這麽快結束。”
就剩下兩個人，依舊是一輛租來的車，周景深一上車就遞給蘇瑤一本厚厚的筆記本，說：“我問我們學長要的，我已經看完了，給你吧。”
蘇瑤打開筆記本，都是專業筆記，步驟詳實，論證也盡量通俗易懂，還有很多實驗步驟方法……內容是極好的，就是這個字嘛，真是一言難盡，像亂爬的蝦腳，也就比醫生的字好認一點。
蘇瑤：“你學長的字，也未免太難看了些。”
周景深：“……”
這筆記是他熬了幾個通宵才整理出來，怕她看出是他的筆跡，故意用左手寫的，早知道她會嫌字醜，直接電子版電腦打印出來給她好了。
但專業筆記這種東西，用電腦打印出來，總覺得假，上課的時候能用電腦記錄，難道做實驗的時候也用電腦做筆記？
蘇瑤收起筆記本，坐在副駕駛研究起這輛車來，車上有個大屏，直延伸到副駕駛面前，蘇瑤操作了一下，居然還可以看電影，一面随便打開一個電影試效果，一面感嘆：“你們導師也未免太有錢了，租個車都租這麽豪華的。”
周景深沒搭腔，蘇瑤便也不說話了，這大屏能放電影挺好的，簡直是尴尬消除神器，要不然這樣誰也不說話，該多尴尬啊。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兩個人之間竟然會出現尴尬這種感覺，這是以前從來不會有的。
車子開到一家面館門口停下，蘇瑤下車先去店裏找位置，周景深去停車。
其實現在對于吃午飯來說還有點早，剛過11點，店裏人不多，蘇瑤找了個靠窗的兩人位，先點了兩個涼菜，點了一壺綠茶，等周景深來了再一并點面食。
等周景深進來坐定，服務員拿着菜單過來推薦：“我們店有個新推出的情侶雙人套餐，現在很優惠，要不要試試？”
蘇瑤的“不要”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周景深已經把“好”字給說出去了。
他今天總愛搶人的話，不但如此，還一個人做決定，仿佛蘇瑤是個一點主意也沒有的人。
算了，不與他計較，反正現在兩個人的大學天南地北的，見面的次數不會多。
周景深似乎看出她不高興，解釋說：“情侶套餐确實優惠很多，這種優惠不享就是冤大頭。”
蘇瑤就着喝茶的杯子含糊不清的回：“你連菜單都沒看，怎麽知道優惠很多的？經常點情侶套餐得出的經驗之談？”
周景深：“你別告訴我你沒點過。”
這話說得好像都上大學了還沒點過情侶套餐很丢臉一樣，她還真沒點過。
蘇瑤才不正面回答他，說：“做人貴在真誠，怎麽能欺騙店家享優惠呢？”
周景深：“這簡單，咱倆把情侶關系坐實，就真誠了。”
他說什麽？把情侶關系坐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