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萬籁寂靜的夜，只有呼吸清晰可聞，蘇瑤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耳機的聲音上，似乎聽到周景深長吸了口氣，然後說：“蘇瑤，你知道我以前有多期待高考結束嗎？不是因為我覺得學習累，想早早結束高中生涯，而是因為你……”
說到這裏，他又深深的吸了口氣，十分克制又緩慢的呼出來，繼續往下說。
“因為所有關于和你一切的未來，都要在高考後才能規劃，只是如今，我所有關于未來的規劃都被現實打懵了，我現在才知道以前關于高考結束的期待有多麽蠢，高考就像一個噩夢，将人一棒驚醒，不得不面對現實，但是，蘇瑤，我還是想跟你說，我……”
聲音到這裏戛然而止，即便是耳機裏早已沒了聲音，蘇瑤也躺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這樣一個美夢實在不忍心驚破，直到過了半晌，發現自己依舊清醒，才擡手緩緩拿起手機，按了幾下絲毫沒有反應，原來是聽了半夜的歌，電量耗盡自動關機了。
他到底要說的那句話是什麽？為什麽就偏偏在這個時候沒電了？從小到大他讓她誤會的瞬間太多了，她不想再在誤會中一廂情願。
而剛剛她到底是夢是醒？她竟也不能十分确定了。
另一個房間中，周景深的那句“喜歡你”還來不及說出口，聽筒裏就傳來了挂斷的聲音，他站在自己房間的窗前，外面是深邃的夜，景致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麽，更不知自己在想些什麽，只覺得自己又愚蠢又可笑，竟會在這種深夜時分，沒忍住沖動，給蘇瑤撥去了電話。
她連讓他将表白說出口的機會都沒給，直接就掐斷了電話，是啊，熱戀中的女生，怎麽會有閑情來聽另一個男生表白？
也許是夜晚讓人感性，又或許是周景深執念太深，他繼續将電話撥了過去，想要趁着今晚好不容易借酒鼓起的勇氣，将那句話說出來，然而，對方手機關機的提示音令他徹底死心。
蘇瑤她，為了不讓他說出那句話，直接将手機關機了，也好，這樣，他最後一絲希望，也在她的決絕中幻滅。
又過了兩天，全家人圍坐在一起吃晚餐，岑佩提了一嘴，說是這兩天似乎沒有看到周老師，他寒暑假期間一般都是和她上班差不多的時間出去晨練，這兩天卻絲毫不見人影，
鐘向陽一直和周景深走得極近，連前兩天晚上的買醉也是和周景深在一起，岑佩便問鐘向陽，周老師是不是帶着周景深出去旅游了。
鐘向陽看了蘇瑤一眼，說：“不是，景深外婆病重，周老師帶着他去香港看望外婆了。”
蘇斌這時搭話：“倒是有些印象說周老師的丈母娘這些年一直生活在香港。”
“啪嗒”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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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瑤的一只筷子不小心掉到地上去了。她貓着腰下去撿，又聽到岑佩說：“要說周老師這個人，人品是沒得說的，當初他和景深媽媽不能夠在一起，全是因為丈母娘的緣故，現在丈母娘病重，還能帶着景深專門去看望，也是十分難得。”
這麽一大段對話，落在蘇瑤的耳朵裏，只有周景深外婆病重這樣幾個字眼不斷在耳邊盤旋，她的心不可抑制的突突跳起來，整個人都似乎陷入了一種緊張狀态，回想起那天晚上夢境中周景深說的話“我外婆病重，得離開一段時間……”，原來那天并不是夢。
周景深真的有打電話給她！
餐桌上的話題換得很快，鐘向陽和蘇斌兩個人已經開始探讨公司裏糟心的人和事，岑佩也憑着豐富的工作經驗給到鐘向陽這個剛參加社會的小夥子一些忠告，蘇瑤向來不大參與這種話題，吃完飯後早早的下了餐桌。
等到他們的話題接近尾聲，大家也都放下了碗筷，桌上杯盤狼藉，那三個人轉移陣地略在客廳裏坐了坐，然後回房去了。
蘇瑤将碗盤碟子通通塞進洗碗機裏，擦完餐桌時，爸爸媽媽兩個人已經去到了房間裏，她洗完手踱步到主卧房間門口，徘徊了一陣，還是舉手敲了敲門，說：“媽，你出來一下。”
岑佩正在卸妝，剛把眼影擦掉，手上動作不停，随意向門口道：“你進來吧，什麽事？”
什麽事，到底什麽事呢？蘇瑤在心裏想，自然是很重要的事，而且是翻舊賬，是她們母女之間的事，這事當着爸爸的面沒法談。
蘇斌問：“是不是明天要考科目二，想跟你媽取取經？”
明天要考科目二，這算什麽大事，考不過大不了再報名重考，又不是高考，只此一次，緊張什麽，蘇瑤按下心中的煩躁，說：“不是。”
岑佩已經開始卸唇妝了，含糊不清的問：“是不是零用錢沒了？”
蘇瑤推開房門，且不進去，看着正在卸妝的岑佩說：“不是，媽，你卸完妝出來一下，我在我房間裏等你。”
和小時候粘着岑佩不同，自從日記被岑佩看過，她現在并不太喜歡岑佩進她的房間，原本書房是個翻舊賬的好地方，只不過現在書房裏住着鐘向陽，只得将岑佩請進自己的房間裏來。
岑佩亦是個反思性很強的人，雖然有時候情急之下會做出一些令人難以接受的事，說出一些過分的話來，卻也總是能在反思中發現自己的錯誤，比如進蘇瑤的房間一事，自從日記事件爆發後，除非蘇瑤邀請，她已經很少主動進蘇瑤的房間了。
況且蘇瑤現在已經高考結束，且成績出乎意料，往後的路全靠她自己，她也終于不用跟在蘇瑤的屁股後面操心這操心那，也終于有了下班後真正屬于自己的時間，這下班後真正屬于自己的大把時間，說實話自打蘇瑤出生後，她就沒有享受過了。
孩子的哪一樣不要操心，小時候要足夠的陪伴，要擔心安全問題，健康問題，等到大一點了，又要擔心學業問題、早戀問題……
現在總算卸下擔子，讀大學基本只要經濟上滿足她就可以了，沒太多可操心的事情。
戀愛的話，雖然是女孩子，在能保護自己的前提下，她認為多些戀愛經驗也無妨。
以後的話，也可能就在她的擇偶問題上插插手把把關，其他的倒是都可以退居幕後，開始真正的享受自己的人生了。
岑佩洗完臉，随便敷上一張面膜，來到蘇瑤的房間裏。
蘇瑤的房間不大，床和衣櫃書桌就占據了大部分空間，她自己坐在床上，将書桌前的椅子轉了個向，和椅子上的岑佩面對面坐着，直接就問：“媽，你當時看了我的日記，找周老師是怎麽說的？”
岑佩倒是沒有想到她還在糾結周景深的事情，看她回來的這段時間正常參加聚會、練車，還以為她早就将這件事放下了，不想這孩子還在鑽牛角尖，陷在裏面出不來。
自己的孩子失戀難受說不心疼是假的，但在心裏也恨鐵不成鋼，這還沒談上呢，花這麽多時間都走不出來，以後若是上大學了，談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那時候要分手，還了得？
岑佩先且不回答她的問題，耐起性子勸道：“蘇瑤，你還小，接觸到的人也不多，現在覺得景深那孩子這也好那也好，是因為你社會經驗少，沒有接觸到更加優秀的人，你相信媽媽，等你上大學甚至是走進社會，你會發現，優秀的人很多，你會有更多的選擇，現在真的沒必要為了他而為難自己……”
“媽……”蘇瑤打斷她。
“我只想知道你當時和周老師說了什麽？”她問。
周景深半夜打電話給她，告訴她要離開一段時間，難道也是長久以來因為兩個人要好養成的習慣嗎？
她不相信！
如果這也僅是周景深和她平常交往中的習慣，大可不必半夜的專門打電話來，直接微信留個言自然就夠了。
蘇瑤看向岑佩，敷滿面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其實即使沒有這張面膜，她也很難從他們義正言辭的臉上發現什麽。
岑佩承認，當時确實使用了一些談話小技巧，但這并不影響周景深不喜歡自己女兒這件事情的本質，于是斟酌用詞，說：“我跟周老師說，讓周景深別來影響你的學習。”
蘇瑤默了一下，進一步問道：“除了這句話，還說了什麽？”
岑佩閃爍其詞：“大意就是這樣，細節我也記不太清。”
蘇瑤提高音量喊了一聲：“媽……”
岑佩見蘇瑤着急，只得繼續放出信息：“讓他跟周景深說，別纏着你。”
哦，原來是說了這樣的話啊，她原本以為岑佩去找周老師談，是告訴了周老師她喜歡周景深的事情，讓周景深可以和她保持距離，別影響她的成績，根本沒想到，她直接就讓周景深別纏着她。
媽媽這真是迷之操作，她服了。
所以，現在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周景深真的不喜歡她，才會有那段錄音過來。
還有一種是，周景深被纏着她這種話激出了那段錄音，要不他為什麽要三番五次做出讓她産生誤會的事情來呢？
無論是哪種情況，哪怕就是真的她又誤會了，為了他半夜特意打來的電話，她也要主動再向他走一步。
岑佩看蘇瑤有些發愣的神情，不放心勸道：“瑤瑤，我知道你們兩個從小要好，但是喜歡這種感情，是勉強不來的，你要看開點。”
蘇瑤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心裏亂極了，胡亂應道：“媽，我知道了。”
窗外夜色明朗，蘇瑤站在床前，柔和的燈光映照出她的影子，那影子顯示她的手指正在操作手機撥出號碼，正在撥號的手機上顯示着三個字：
周景深。
最後在嘗試一次吧，就這一次！
她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