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自從換同桌後,蘇瑤一連幾天都很難再正面碰到周景深,以前只要天氣好,周景深上學回家都是走路,他們兩個幾乎同進同出,現在無論天氣如何,周景深都是坐着老周的黑色轎車,幾乎沒有碰面的機會。
她因為從不帶作業回家,一直都有晨間趕作業的習慣,很少去食堂吃早餐,以前周景深都會幫她帶回來,一律的包子和豆漿。現在,她只能托鄧瀾幫她買。
自然,梁熙也偶爾會鼓起勇氣給她帶。
周景深現在和梁熙同桌,跟她和之前相比只隔了兩排距離,卻變作了山長水遠的兩個陌路人。
蘇瑤因為周景深沒給她講解物理題,堵在胸口的那口悶氣還沒出,忽而同桌就換了,這口氣不上不下的,再也沒有出氣的機會了。
蘇瑤再傻也知道,這是周景深在故意躲她。
她确實是喜歡他,可除了日記,她從來沒有對誰說過,她的表現還沒有明顯到周景深要躲她的地步吧。
班裏關于她和梁熙的傳言很多,從來沒有過她和周景深的傳言。
而日記,只有媽媽看過。
媽媽是不是通過周老師将她喜歡他的事情告訴了周景深,所以周景深現在躲她如同躲瘟病一般?
又是一個雷暴天氣,爸爸開車出差去了,不能來接,她站在學校門口,連叫車軟件都懶得打開,直接撐開傘邁進雨中,雨勢太大,衣服不一時被掃進來的雨淋了個透,濕噠噠的浸到皮膚裏來。
極為熟悉的黑色轎車在身邊徐徐停住,搖下的玻璃車窗裏微微探出半個頭來,是周景深。
她聽到他喊:“陶佳佳,上車。”
她回過頭去看,果然看見陶佳佳正打着傘走在她後側,聽到喊聲上前一步,拉開車門,坐進去之前似乎發現了她,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在雨中大聲說:“蘇瑤,你也一起坐周老師的車回去吧。”
她正在猶豫,周景深已經拉上了車門,車子徐徐開進雨簾裏,不一會兒便看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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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忽然間被拉得很長,和她一樣走路回家的學生步子都很快,幾近奔跑,她走得太慢了,是以還沒走到一半路程,熱熱鬧鬧的放學道路便變得孤清,只有她裹在校服裏瘦弱的身影,幾盞慘淡的路燈,以及轟隆的雷聲和瓢泊大雨。
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一會兒是數學難題,一會兒是英語單詞,一會兒是機械運動,一會是化學公式,還有,怎麽也抹不去的,周景深那張漠然與無情的臉……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小區門口。
16樓窗前的一個少年,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望了多久,才隐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拖着慢悠悠的步子過小區閘門,此時暴雨已停,萬籁寂靜。
他站在那裏,聲音很小,小到自己都幾乎聽不見:
“蝸牛都爬回來了,這人是怎麽做到比蝸牛還慢的。”
小區電梯很快,轉眼門開,蘇瑤拎着滴水的雨傘進屋,水滴淌在客廳地板上,一路蔓延到陽臺。
岑佩連忙拿拖把跟在後面将水拖幹淨,一面讓她趕緊去洗澡,一面說:“家裏一輛車還是太不方便了,我今天去看車了,下周就能提回來,到時候不管你爸爸應酬也好出差也好,下雨我就能去接你了,你看看,衣服都濕透了,頭發都在滴水,快去洗澡,等下要感冒了。”
蘇瑤将傘晾在陽臺上,打開水龍頭洗手,随口說:“沒必要,你單位就在旁邊,我學校也近,買個車也開不了幾回。”
岑佩:“買個車,也省得你老蹭周老師的車,不好。”
蘇瑤背對着她甩幹手,聲音無波無瀾,說:“不是蹭周老師的車不好,是和周景深老坐一輛車不好。”
她的語氣太平淡了,以至于岑佩沒留意到她話裏的陷阱,自然而然接道:“你知道就好,你們老大不小了,該保持距離還是得保持距離,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省得影響學習。”
蘇瑤沉默了一下,然後問:“媽,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到底要怎麽把握?保持多遠的距離算是不影響?這種距離母女之間是不是也應該保持?”
岑佩因為偷看日記的事情十分心虛,忽然被她問母女之間的距離和分寸,一下子被問得噎住了,只得轉移話題催她趕緊去洗澡,等下容易感冒。
豎日早上果然也就感冒了,且來勢兇猛,兩個鼻子塞得水洩不通不說,聲音也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等她頂着那顆暈乎乎的腦袋進電梯,才發現今天起得晚了些,和開車去學校的周老師和周景深撞了個正着。
她勉力打起精神走進電梯,啞着聲音和老周打招呼:“周老師好!”
老周點點頭,默了兩秒鐘還是忍不住問道:“感冒了?”
聲音裏似乎帶着一絲昨天沒用車帶她回家的悔意,高三的學生身子都金貴得很,生病十分影響學習狀态。
那天中午她媽媽說的話确實不好聽,兩家原本親密的關系因為岑佩那天的話出現了隔閡,但蘇瑤這孩子還是好的,一個大人尤其還是一個老師,跟一個學生置氣,還真是犯不着。
“嗯”,蘇瑤依舊啞着嗓子答他。
老周的聲音少許軟和了些,問:“吃過藥了沒?”
蘇瑤看了一眼正不知道望向何處的周景深,說:“沒,我媽說吃藥容易犯困,影響上課效率,讓我堅持堅持,晚上回家再吃藥。”
老周已經十分無語了,岑佩這是在想什麽呢?孩子的身體重要還是學習重要?蘇瑤也不是考清華北大的料,哪怕就是考清華北大的料,也沒有因為會影響學習就連感冒藥也不讓吃的道理。
他有些同情蘇瑤了,也對她身上的懶散勁有了些改觀,岑佩太緊張了,這孩子還能這樣不緊不慢的,實在太難得了。
電梯到一樓停住,蘇瑤正要出去。周老師沉吟了一下,說:“一起坐車過去吧,早上的風涼,別加重了感冒。”
蘇瑤頓住腳步,在電梯門口等了足足兩三秒鐘,周景深一直沒有出聲,她轉過戴着口罩的臉,對着老周彎了彎眼睛,鼻音隆重:“謝謝周老師,我走一走,說不定風吹一下,腦袋能清醒些,學校見。”
直到她轉身走出電梯,周景深那無處安放的目光終于透過緩緩關上的電梯門,落到了她的背影上,單薄卻從容。
滂沱大雨挪着腳步慢慢的搖回家,不感冒才怪,這人到底是怎麽想的,淨做些讓人看不懂的事,嬌貴成這個樣子,出門也不知道吃顆藥,這是等着感冒病毒自己把自己殺死呢……
老周按着停在負一樓的電梯門,見周景深遲遲未動,伸出一只手敲了敲他的頭,“想什麽呢?還不出去,等着在電梯裏過年?”
周景深回過神來,不緊不慢的回答:“在想一篇英語閱讀理解,其中有道題,裏面有兩個答案我覺得都是對的。”
老周:“等下拿給我看看,幫你分析分析。”
老周按下車鑰匙,周景深習慣性的打開車後門,正待坐進去,老周嘆了口氣,說:“怎麽,拿你爸當司機當習慣了?副駕駛座位上有針?”
周景深這才想起蘇瑤不跟他一同坐車,沒必要坐後座上陪她,上了副駕駛,朝他爸說:“習慣要慢慢改,你是老師,得有耐心。”
早讀課後,蘇瑤頭重得越發厲害,鄧瀾問要幫她帶什麽吃的,她實在沒有什麽食欲,整個人昏昏欲睡,在鄧瀾起身後就直接趴在課桌上。
後排男同學邀周景深去食堂,周景深掃了一眼蘇瑤的方向,說:“幫我帶一點,有張試卷沒寫,留在教室趕試卷。”
男同學們笑:“不愧是曾經的同桌,蘇瑤這晨間趕試卷的毛病也傳給你了。”
大家說說笑笑的走出教室,不一時,教室裏就只剩了兩個人,趴在桌子上養神的蘇瑤,和後排的周景深。
周景深嘆了口氣起身,有些不情不願的走到她身邊,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燙手。
他一邊小聲嘀咕“這人就是個麻煩精”,一面将蘇瑤拉起來,說:“別睡了,去校醫室。”
蘇瑤睡得迷迷糊糊,被他拉起來的時候嘟嘟囔囔的喊“冷”。
發着燒呢,可不得冷!
周景深又不情不願的脫了自己的校服外套,裹在她身上。
偏偏她又腿軟得和面條似的,攙着走都七歪八扭的走不正,周景深一個頭兩個大,小聲抱怨:“這個人是屬蛇的吧。”
這要放在以前,他早就或抱或背的把她弄進校醫室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老師們一雙雙眼睛盯着他,況且還身上還背了個糾纏她的罪名,自然得避嫌。
但現在她這個耽誤不得的樣子,也管不了那麽多,避嫌的事情只好再說了。
這樣想着,深吸了一口氣,直接将人打橫抱了起來,飛奔校醫室。
好在這個時間段,師生大部分都在食堂吃飯,路上并沒有碰到相熟的同學老師。
等到蘇瑤挂着點滴在校醫室清醒過來,旁邊已經圍了一大堆同學,班主任熊老師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眼神清明的醒過來,松了口氣,說:“蘇瑤,這次你得謝謝梁熙同學,幸虧他送你到校醫室來得及時,要不然,你這樣燒着,不成腦膜炎變傻都得轉肺炎。”
來的同學裏并沒有周景深,蘇瑤将視線最後落在梁熙的臉上,向他道謝:“謝謝。”
梁熙的臉一下子變紅了,沒去接蘇瑤落過來的目光,聲音很低:“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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