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黑角
黑角
黑發上，兩個本來只冒出點點的小角角看起來好像長高了些，也變得厚實了些，可是整個角卻是黑乎乎的。
莉希仔細看清楚黑色的角角，她的情緒有些激動，手放在洛德的肩膀上，下意識地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她湊近了一點，發覺角表面不像原來的平滑，好像粗糙的海綿，她伸出手指用指腹碰了碰，不是角應有的硬度，和海綿一樣有些軟綿綿的。
他的角不是長高長大了，而是覆蓋着一層黑色軟綿綿的東西，像是一層黑色的黴菌。
洛德從她懷裏擡起頭，他臉上還挂着淡淡的紅暈，不安地浮動着害怕和憂慮，那雙像只無害的、害怕被丢棄的幼犬眼眸閃動了好幾下，他開口拼命地解釋着：“不是的，莉希，我有好好擦洗它，它不是髒……”
只見莉希沒有他想象中對他感到惡心和抗拒，更是伸手扒拉開角周圍的黑發。
莉希盯着角的根部，那裏也是覆蓋着一層黑乎乎的東西。
她的手指用了點力度，直至碰到裏面硬硬的小角，然後指腹從根部劃拉至角尖。
感覺到角傳來的觸感，洛德的全身一激靈。
然而莉希看不見他的神情，只是本來微垂的腦袋更加往她的身上靠，他的身體克制而忍耐地微微顫動着。
被黑發和陰影遮擋的臉上，洛德睜開眼眸，即使很疼，他依舊沉浸着這份觸感之中。
他深深地感受着這一刻，自從遇到那東西後，莉希就不肯碰他的角，現在，莉希終于肯再次碰觸他的小角。
這邊，觸到最後的角尖尖，莉希不敢再碰觸，指腹逐漸遠離了角尖。
看來覆蓋了這層東西後，角會感覺到疼，雖然這些東西像黴菌，但更像頑固的異物像是角質脫落而形成的外殼，這是角角生長新陳代謝産生的物質嗎？或者——
角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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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撩起洛德的額前的頭發，整張好看的天使臉龐全部展現在眼前，配着毛絨柔軟的黑發和惡魔般的小角，還有那雙微紅水潤的琥珀瞪得大大的、純淨無暇地看着她，這樣的視覺沖擊讓她晃了晃神。
忽的一下，莉希回過神，手掌開始向他的額頭探去，他的體溫卻在她的接觸下越來越高，她有些擔憂和緊張，只見洛德沉迷着凝望着她，微眯起眼，臉上逐漸慢慢透出開紅暈。
真的生病了？！
她立刻收回手，一下子用脫落下的鬥篷裹緊他，她急忙趕下樓，找遍整間屋子都沒有找到薇薇安。
她頓了頓，薇薇安不在。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這裏沒有人知道洛德的魔族身份，學院裏配備的醫術師不少，不乏對獸人有研究的人，但她不敢找他們，更不敢找其他任何人。
要是被發現魔族的身份，在首都，在光明神殿的大本營範圍，她想象不到洛德會有什麽下場。
要是像書裏的劇情那樣，被神官發現身份，肢體被光明力量灼燒，破爛不堪，殘缺，腐爛血腥，那樣的話，只有聖女……
聖女？
莉希擡起眼，緊握手心，她怎麽會忘記了呢，這樣的劇情她看到過，魔王曾經囚禁過聖女，雖然勇者最終将聖女奪了回來，但她還記得——
【魔王的雙角如同心靈蒙塵着黑暗，聖女伸出手，驅散了所有。】
只有聖女能治好洛德的角。
莉希快步回到洛德的房間裏，一進去就看見洛德手裏拿着自己的小刀，鋒利的刀尖對着腦袋。
“洛德！”莉希着急地跑了過去，但是以她的腳步根本無法及時阻止。
刀尖落在他頭頂的小角上，即使用了狠勁，覆蓋在角上的黑色物質也沒有褪下一點。
洛德似乎還想對着小角來一刀，莉希已經将小刀奪了過來。
“洛德！你究竟在做什麽！”
被她激動的情緒吼了一聲，洛德的眼裏閃了閃，随後半垂着眼簾，“很難看，這樣做是最快的方法。”
即使忍着疼痛也要把這些漆黑難看的東西刮下來。
他擡起眼，眼裏倒映着無法理解他的莉希的神情——因為莉希會覺得它難看。
她的莉希聽到他的話，搖了搖頭：“ 我知道有什麽方法能治好你的角。”
裹着鬥篷，走在鮮少人走動的小路上，洛德從鬥篷下的陰影裏看向前方的莉希。
他不知道她會帶他去哪裏，但是他相信莉希，從她在馬車下來的那一刻起，一直都相信着她。
此刻莉希只覺得，今天幸好是一周一次的自由之日，沒有課程安排，這裏的魔法學徒們都很願意跑到學院外，現在學院裏的人變少了。
她終于七拐八拐來到一間溫室棚裏，她沒有進去，拐到溫室棚的後方，只見那裏有着零散的幾把椅子随意擺放，還有一張圓桌，即使缺了一根腳也能穩穩站立，像是小小的、被廢置的愛麗絲仙境茶會。
眼裏晃過一個人影，只見穿着學徒制服的男性嘭的一下摔倒在地上，身上有許多仿佛被長條東西鞭打的痕跡，那學徒連跑帶爬，哭着飛奔離開。
随後就看見聖女背着她将什麽東西卷起來，邊自言自語說着：“想找茬也真弱。”
當尤利娅終于轉過身看見她後，她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就想碰碰她今天帶着的發飾，卻被一只手拍開。
披着鬥篷的家夥橫隔在她們之間，尤利娅睨了睨他，随後拉着一張椅子坐在圓桌旁，而他身後的莉希也靠近圓桌。
尤利娅今天也沒有戴着她的純白的面具，自從來到學院後，她就不曾戴過了。
“我不想你誤會，之前戴着面具是因為我是一個人旅行，這樣的裝扮看起來不是獨自旅行的少女，更像是一個怪人，這樣少了很多麻煩。一個年輕的女性獨自旅行有很多不便利和麻煩不是嗎？強盜什麽的可是能經常遇見。”尤利娅對于自己一直以來奇怪的行為解釋着。
“最可惜的是，身體和面容可以遮掩起來，”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只有聲音沒辦法遮掩。”
“說起來，跟着你們來首都是最正确的選擇，遇到危險和麻煩的事情都少了很多，你們真受幸運女神的眷顧呢。”
尤利娅說完後，靜靜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說出邀請她來這裏的理由，莉希将洛德角生病的事情告訴她，只見尤利娅一臉不解和懵然，連身邊的洛德也一臉驚訝。
“為什麽我能治好他，不，他的角？”尤利娅實在不懂，為什麽不找醫術師，她的治愈魔法治愈不了這種像是黴菌的東西。
“洛德的角只有你能治好。”莉希很堅定。
尤利娅更加不懂，她看了看莫名堅信不疑的莉希，“要是我能治好他，為什麽你不能？”
她只是個毫不相幹的人，而前那家夥在那天晚上還想殺了她，要說治愈的話，對那個野獸來說，莉希才是能治好他的人。
“……”聽到這句話，莉希直直地盯着尤利娅，宛如定住的神情最後才緩緩地張合，“我……我不能。”
尤利娅撐着左側的臉頰，看了看莉希失神的神情，伸出手往她的方向，伸到一半距離，輕挑起食指，從她的眼裏看去，指尖似乎正在挑起她的下巴。
“好啊，我答應你治他的角——”
聽到這句話，莉希一瞬間欣喜地看向她，只是下一句話，莉希逐漸收斂起笑容。
“可是，我有個條件，”尤利娅站起身，撐着圓桌俯了俯身體，俯視着少女的藍眸和亞麻金色的秀發，她邪魅一笑，“我給你的那滿滿的一袋飾品不能白白浪費了，那可是給這樣可愛的你的。”
那一袋作為交換路費的飾品，莉希從來沒有打開過，還好好地躺在手提箱裏，她看見尤利娅在她頭上的發飾流連着，她只是想讓她帶那些發飾嗎？
只是這樣的話，這樣簡單的條件對她沒有任何問題。
不可以！
洛德比她更快地開口，他拉住莉希的手臂，周身的氣息變得暴.亂起來，“我不想讓其他人摸我的角，也不需要其他人來治我的角。”
莉希她為什麽一直将他推開，一直讓他待在那東西的身邊？
那東西能治好他？這種事情毫無根據，她不可能會治好他。
他一直都只是想待在她身邊，他不需要其他人……
莉希擡頭看了洛德一眼，随後将手臂上他的手拉開，“你現在應該待在尤利娅身邊。”
她不敢看洛德是什麽表情，她只知道洛德的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仿佛想要将所有一切燃燒一樣。
黑沉而迸發着扭曲狂暴的情緒。
她看向尤利娅，“我答應你。”
她答應了她的條件，從座椅上起身，轉身擦過洛德身邊，離開了廢置的仙境茶會。
遠離了溫室棚一些距離，莉希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那方，她相信，作為書裏的尤利娅能治好洛德的角，只是她還不明白，洛德的角為什麽會長出那些黑色的物質，神明先生寫的那本書裏沒有冒着黑氣的魔物，現在連魔王的角也會長出奇怪的東西。
無論如何，她現在想要找出角生病的原因。
腦海裏浮現起學院的某處，那裏可是集結着大陸所有的知識、歷史和智慧。
高聳的枯樹玻璃幕牆之下，走上幾步階梯，莉希走進打開的厚重門扉之中。
開闊的空間，高聳的天花板，一排排木質的桌椅和魔法燈整齊地排列而去，桌椅的周圍擺放着又高又厚重的書架，一列一列似乎看不到盡頭。
木質和紙張的味道濃厚地混雜在裏面，經久不息地彌漫着。
這裏是魔法學院的圖書館，裏面集結着各種各樣的書籍，當然少不了描繪魔法的書籍。
而她一步一步緩緩地經過一列列書架，看着上面的标簽，過了一個小時，她還沒有找到想要知道的東西。
來到獸人的書架前，她将研究獸人角生長的書籍拿了起來，旁邊拿起一本書的獸人感到奇怪地瞧了瞧她，随後就走開了。
不一會兒，她阖上書本。
沒有。
那種長出黑色物質的病症沒有出現在這些書裏面。
将一本本書塞回書架，她不放棄地找尋着能找出原因的書籍，只是拐進無人的最深處，遠遠就看見大學者的背影，她下意識往一邊的書架躲了起來。
聽到對話的聲音，她悄悄地往大學者的方向看去。
大學者身前還站着他的天才學徒，大學者将好幾本書遞給他，連着一根暗金色的鑰匙放到他手裏。
看着大學者說了幾句離開，那學徒抱着書籍，握着那把鑰匙後，魔法銘文浮動四周，然後那面空白的牆上卻出現了一個通道。
那學徒抱着書走了進去，很快，他從那裏出來，手裏的書沒有了，再次轉動鑰匙的時候，通道消失了。
等那學徒離開，莉希來到那面牆面前，她聽說過學院圖書館有一處地方專門放置着極其珍貴的書籍，那裏的書籍一般不外借，除非像是大學者那樣級別的人才能觸及。
她用手按在牆壁上，沒有鑰匙的話，也許用咒語能夠打開。
嘗試了好多遍各種各樣的咒語，果然沒有作用。
莉希有些氣餒地靠在另一邊的牆面，她也許該去拜托學者，或者等薇薇安回來，這可能才是最好的辦法。
正當她想要放棄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想要占蔔嗎？】
莉希：“？”
頓時，後背似乎失去重心地往後仰，側眼看去，後背的牆面像是吞食的軟床，一點一點将她深陷下去。
她拼命掙紮也沒有作用，軟床一點點、一點點，連最後伸出的指尖都吞噬了下去。
那裏一本書懸浮在空中，黑底金邊的封面，厚重而沉澱着時間，只是一條接着一條的皮帶像是封印地緊捆着這本書。
随後，皮帶松動，脫落地面。
厚重的書籍展開，書頁翻飛，點點的星塵從書頁裏掉落。
最後翻飛的書頁越來越快，最後一瞬間阖上厚重的書封，從書頁裏濺撒出四溢的星塵，耀眼閃亮。
那個聲音又一次響起。
【你會被殺死哦，那個男人會将你拖下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