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幽靈
幽靈
拉上洛德回房間，她瞄了窗戶外一眼，什麽都沒有了，她看到那一眼像鬼魂一樣的東西，像是她過于敏感的錯覺。
她一直都覺得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沒什麽好怕的，但是在這個世界，好像還有幽靈、亡靈這種東西，因為還存在着能召喚和驅使它們的亡靈巫師。
她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這種東西，然而實際看到的比想象中更加讓人不寒而栗。
莉希因為害怕而緊緊抓着洛德的手臂，而洛德只是垂眸看着緊貼過來的莉希。
她完全靠在他身上。
她身上有一點點藥草帶來的清新的味道，夾着她的血腥味更讓人新奇。
可是，她已經将他給的頭飾摘下，他的視線往下移，脖頸處，利特維亞克家主給的項鏈卻依舊形影不離地戴着。
被洛德的視線直直盯着，莉希擡了擡頭望向他。
在熾石燈照耀下，只見洛德面無表情的臉稍顯暖意、柔和，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洛德擡起手，咬住一邊的手套，将一個個手套脫下，随後還将身上黑色的外套脫下，露出馬甲和襯衫。
貼身的馬甲上，一顆顆紐扣被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解開。
身上只剩下一件松開領口的襯衣，他徑直走到床邊，一頭鑽進床的另一邊，他側身躺着，整張不大的床被他占去大半空間，還将整張被子裹在自己身上。
一雙亮得比外面繁星還耀眼的琥珀直直地盯着、盯着、盯着她。
莉希有些迷茫，沒想到洛德已經把這間房間裏唯一的床占據了，好像還一臉生怕她趕走他的模樣？又像是期待着她做什麽……
她小心地瞄着周圍，剛才看到的那一抹白茫茫的人影沒有再出現，害怕再遇到的莉希不可能到其他房間獨自一人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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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有動靜的莉希終于動了動，她将這個房間翻箱倒櫃地搜了一圈，似乎什麽都沒有找到，正為難地皺着眉頭。
最後，她看了看他——
然後就走……走了出去。
洛德更加愣在原地，一下子的沖動之下他只想沖出去追上莉希，只是，就在他發愣的時候，莉希好像抱着什麽回來了。
他正想直坐了起來，莉希好像察覺到他不安的情緒一樣，她走了過來，然後摸了摸他的頭，再撫摸着他的小角。
洛德沉迷于莉希越來越熟練的碰觸，很快碰觸就戛然而止。
不夠，莉希。
他睜開眼，眼眸轉動到處尋找她的身影，心裏有些落空地起身，看着莉希已經睡在地面鋪得厚厚的被褥上。
伴随着琥珀眼眸垂落的視線，額前的黑發低垂，遮掩着眼眸裏的情緒，就這樣看了許久，他才輕輕地開口：
“不是要一起睡嗎，莉希小姐。”
而那雙藍眸已經緊閉，似乎陷入難以覺醒的夢境中，輕輕地顫動着細長的睫毛。
他俯身将她抱起，放到床上他躺着的另一邊，他握住她的手，
“這樣才是一起睡，小姐，就像被你買下來的那晚一樣。”
此刻，沒有人察覺到，窗外，白茫茫而幽幽人影閃動了一瞬間，随後如同幽靈那般消失不見。
黑夜裏，長袍擺動，旅館的門前，面具人拿着一袋東西出現，他擡起頭看着樓上的窗戶，袋子裏的東西随着他的走動而細碎地響動着金屬清脆的聲音。
房間內，熟睡的莉希身上，脖頸的項鏈不安地微微閃動了一下，連放在桌面上的細鏈也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很奇怪。
好像身體全身被束縛住一樣。
她睜開眼裏，視野一片漆黑，她邊察看周圍，邊習慣地摸向自己腿側的魔杖。
沒有，連綁着大腿的皮帶也沒有了。
對了，她剛才在睡覺，魔杖已經被她拿了下來。
下意識想握住脖頸的項鏈，她發現連随身戴着的項鏈也不見了。
這裏是哪裏？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想往前走動，卻發現腳下好像被束縛住了，只能站在原地。
面前突然轉換畫面，魔王與勇者、聖女打鬥的畫面展現在眼前，她只看到黑色魔法的沖擊襲向她。
她閉上眼，屏住了呼吸，只是下一秒，周圍又回歸無盡的黑暗。
她平靜着狂跳的心髒許久，忽然間，她猛地擡起頭看着自己的四周，洛德呢？洛德剛才不是還在她身邊？
“洛德！”她忍不住喊了一聲。
話音一落，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她召喚了出來，一陣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黑暗中，黑發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他低着頭，遮擋着雙眸和面容。
莉希遲疑地張了張口，“洛……洛德？”
黑發之下的嘴巴一張一合，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随後尖銳的噪音直沖而來，莉希難忍地捂住耳朵，艱難地眯着眼盯着人影，黑發下張合的嘴巴卻咧開了一抹陰森的笑容。
噪音停止，她睜開眼睛，只見一把刀刃朝她襲來，她擡起唯一能動的雙手，下意識擋在前方。
滴答——
滴答——
血珠滴落。
莉希的雙手緊緊握住朝着心髒刺過來的刀刃，現在，刀刃在心髒前方停了下來。
刀刃在微微抖動，她的手也在抖動，他們之間依舊在相互抗衡。
只是，那黑發之下的嘴巴笑了。
此時莉希感受到了什麽，愕然地睜大眼眸，眼睛機械似的朝自己胸口望去。
刀刃依舊被她的雙手死命地阻擋，但她的心髒處卻出現了一個不斷流淌出鮮血的洞口。
莉希的嘴角也溢出一絲血液。
很疼，但并不是身體的疼痛。
莉希感覺視野在搖晃，看着近在咫尺的黑發，她的嘴巴似乎在理性之外呢喃着：
“你……不是洛……德……”
洛德的笑容不是這樣的，他那張天使的臉龐笑起來好看極了！
黑發的人影收斂起陰森的嘴角弧度，淺淺地彎着嘴角：“如果我不是洛德，還能是誰？你不是最害怕我？”
他突然靠得很近，刀尖靠近了幾分，陰冷的氣息差不多将她包裹起來。
“——害怕我殺了你。”
莉希的手只是頓了頓，刀尖又近了一些。
“你恐懼我，我現在的模樣可是反映着你內心最恐懼的存在。”
莉希抿着嘴唇集中着意識，擡起眼，那身影被黑發遮掩着面容，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疼痛而變得遲鈍，她緩緩地張了張口：“我不是害怕……”
那人影咧嘴笑了起來，刺耳的噪音頓時充斥着整個空間。
“你就承認吧，恐懼的情緒吃起來才是最美味的。”
恐懼的情緒？
無形之物只吞噬無形的東西。
莉希更加用力握緊朝她而來的刀刃，她盯着他，“你是幽靈？”
是在窗外看到的那一抹半透明鬼影。
“為什麽你不受亡靈巫師的控制，卻還能有意識？”
“我也想問，為什麽呢？可能那巫師為了召喚我不小心把自己搭進去了，畢竟這種魔法一不小心就容易灰飛煙滅。”幽靈笑了笑，“對了，最後成功将我喚醒是你的血，鮮血就像綻開的罂.粟花一樣，讓我從黑暗中蘇醒。”
刀尖逐漸靠近流血不止的心髒，啪滋的一點刺入她的皮膚，幽靈變回原本的形态——白茫茫的半透明身體，通體黑幽的眼眸彎着眼角，他滿臉笑容。
“不用再和你說無關的廢話了，想要拖延時間也沒有人能救你。”
莉希的視野越來越模糊，她知道，被幽靈吞噬精神力量身體不會受傷，但要是精神被啃咬了大半，或許會變得無法言語的木頭人，亦或者成為瘋瘋癫癫的人。
幽靈這種無形之物，普通攻擊對他造成不了傷害，只有光明魔法方力量才能完全消滅他。
刀尖的疼痛讓莉希下意識閉了閉眼。
就在此刻，一瞬間，光芒四射，幽靈恐慌地看着黑暗被這份光明湮滅，他揪着莉希大聲地嘶吼着：“你做了什麽！——啊啊！”
莉希看着這突如其來的光芒，她好像看到過這樣的光芒，她又一次見到光明魔法的力量。
幽靈在光芒中扭曲，如同被火焰炙烤着，逐漸在光芒中化成黑煙，最後他瞪大濁黑的瞳孔，他憤怒着，他想抓繞着莉希的臉，就差一點距離的時候，光芒越盛。
幽靈在他刺耳嘶叫聲中灰飛煙滅。
莉希只覺得眼睛有點癢，她霍的一下睜開眼睛，只見一張好看的臉龐占領了所有視野。
紅着眼睛的洛德看見她醒來，接着就是一頓熊抱。
她感受到胸口裏跳動而活力的心髒，看着自己還在旅館房間內，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躺在了床上。
真切的實感讓她明白剛才那些都只是幽靈控制精神所産生的夢境。
感覺得眼角有些濕潤，她擡起手摸了摸，摸到淚水的莉希有些呆愣，看來即使是在夢裏，心髒被開了一個口子的痛苦還是能流出眼淚。
就在莉希發愣的時候，洛德捧起她的臉，随後她只感覺到她的眼角好像被碰觸了一下，輕輕地，像是被舔了一下，還是被吻了一下，她無法分辯，只知道即将落下的眼淚沒有了！
她一下完全清醒了過來，也注意到在洛德身後，有個身影已經晃蕩了好幾圈，左歪歪頭，右歪歪頭，企圖在洛德嚴防死守的銅城鐵壁下瞅瞅可愛的少女。
面具人看到到少女終于注意到他，他揮了揮手，拿着的袋子也跟着晃一晃。
只有光明魔法才能破解幽靈的精神攻擊，莉希有氣無力地靠在洛德身上，擁有暗元素親和力的洛德絕對無法使用光明力量，這裏也只有面具人能做得到。
雖然她很多問題想問面具人，但是現在她真的有些累了，想起夢境中被捅的那一瞬間，莉希感嘆着，真的很疼，所以她絕對不想死，也不想被捅死。
黑夜散去，迎了光明。
第二天早晨，睡了一覺補充完體力，她醒了過來，第一眼依舊是洛德的身影，他的眼睛依舊泛着紅，他是一整晚都沒有睡覺？
她有些恍惚，現在這樣可愛的洛德根本無法與夢境裏的黑發之人聯想起來。
看見莉希醒來後，她一見到他，莉希的臉上頓時揚起明亮的笑容。
洛德有一瞬間定住了，早晨的光輝爬入窗前落在床頭，而少女的笑容讓他難以忘懷。
整理好着裝，莉希似有所感看了看窗外，只見面具人站在旅館樓下，看見她後，他揮了揮手，然後他沖進了旅館大門。
洛德沉着臉盯着房間緊閉的門扉，不一會兒就有人敲門。
洛德一動不動，他沒想讓這東西進來。
門卻在一陣怪聲中吱呀打開，面具人握着斷裂的把手尴尬地站在門外。
房間裏，面具人盯着茶杯裏的紅茶，戴着面具的他不方便喝，而且——
他看了一眼那少女身邊的侍從，大概這茶不能喝。
莉希把細鏈遞給他，一直沒有什麽機會将東西還給他，現在終于能将東西物歸原主。
面具人拿回細鏈，塞進袖子裏，然後很快将一袋東西遞給她。
莉希有點疑惑，她拉開綁繩，窗邊陽光落下，裏面的東西反射着光芒，她看了過去，差點被閃瞎了眼，裏面滿滿全是各種魔法石飾品。
耳飾，頭飾，胸針，手鏈一應俱全。
他拿出其中一個細小的耳飾，只是在他的眼前比劃着，仿佛已經想象到她佩戴的效果，他狠狠地比了個大拇指。
只是，他完全能感受到那個侍從想把他的手指砍下來。
還有——
他将一張紙挪了過去。
莉希感到更加奇怪地看着紙上面的文字。
【你們能送我到王都嗎？】
【因為我一時沖動，我差不多将所有路費花費出去了，這袋飾品是我所有的積蓄了，這是我能拿得出手的路費。】
這時，一直沉默的洛德冷意十足地開口：“你是故意的？”他記得，這些飾品是怪物節上售賣的魔法石飾品，這蛆蟲将東西全部買下來了。
聽到洛德的話，面具人将紙抽了回去，似乎含着怒氣在背面寫下幾個大字。
【我沒有撒謊】
面具人想和他們同行，而且他想要去的地方也是王都，莉希捧起茶杯淺啜了一口，他救了她那麽多次，她好像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而且——
她看了看那張一直不摘下的面具，看了一眼洛德，她握緊了茶杯，擡起頭，“我們可以和你一起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