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餐桌
餐桌
昏暗的地下室。
嘈雜，混亂，壓迫。
“這家夥怎麽回事？快點！快點壓制他，控制住這只瘋狗！”
手裏緊握的短刀被踢飛，他的後背被重擊，身體一瞬間失去了平衡，洛德咬着牙單膝跪在地面以撐着身體。
周圍魔法陣閃爍令人厭惡的光芒，它壓制着身體裏的魔力。
鉗制他的人譏笑了幾聲：“你以為你能逃脫得了？你知道我們捕抓了多少次獸人，比你更強壯的獸人都逃不了。”
“不過這小子竟然讓我們動用所有的人，連雇傭的魔法師和劍士都用上了。”
空氣中還彌漫着難以忍受的氣味，麻痹着洛德的感官和動作。
被浪費多餘的時間和力氣，領頭的人踢了黑發獸人一腳，看着黑發的獸人倒在地面，踢遠幾米劃拉着地面，衣服磨破撕裂，半獸人腰間的圖騰顯露而出。
“哈哈哈，穿着人模狗樣的竟然還被刻上了圖騰，原來不是侍從，而是奴隸。”
周圍難聞的氣味更加濃烈。
“小心別傷到他，他可是珍貴的黑山羊。”
有什麽東西被強制灌進喉嚨，意識不受控制地遠去，洛德腦海裏劃過莉希最後看着他的神情。
不知過了多久，已經恢複意識的洛德擡起眼，他看着周圍。
手腕處的觸感讓他翻湧起被禁.锢的記憶，金屬的鎖鏈暗閃着微光，厚重的腕環連接着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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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的皮帶圈緊着皮膚，輕微地勒出紅痕。
腳腕更是被戴上桎梏，不留一絲餘地地限制着他的行動。
光影半明半暗，影影綽綽，昏暗中只有幾盞燭臺晃動着火焰。
這時，更多的燭臺燃起，火舌擺動着扭曲的姿态，視野變得明亮。
奢華的壁飾，周圍擺放的鑲嵌着寶石的擺件。
各種動物的頭顱标本挂置牆上，頭顱上完好的雙角還保留着，它們空洞的眼眸仿佛全部凝視着房間中央處唯一的活物。
周身的燭臺随之逐漸亮起，他看見臉邊白色的餐布，還有右側反射着銀色光芒的刀叉餐具，幾片鮮紅的花瓣如同血滴沾染着純白的餐布。
頭頂上吊挂着巨大的錐形燭燈，一層一層的圓環上，擺放的蠟燭火舌搖曳，蠟燭融化凝聚而滴落。
嗒嘀的一下從空中垂落，滴落在餐桌上的手腕處，沿着手腕處的金屬碰觸肌膚。
奢華的房間，牆挂的動物标本，挂吊的燭燈，而燭燈之下，長長的餐桌鋪着純白的餐布，皺褶揉起，黑發的少年被禁锢在餐桌上，身上穿着一件純白的長衫，暖色的燭光将他琥珀色的瞳眸照亮得更加旖旎。
鮮紅的花瓣從桌上輕輕掉落，鎖鏈晃動，洛德依舊無法掙脫。
忽然間，頭頂照落下陰影，洛德的下颌被一雙肥膩的手鉗住，手指上帶着的寶石戒指磨砺着他的皮膚。
洛德的目光被迫微微擡起，凜冽的暗光在他的眼眸裏閃動。
眼前，一個肥豚般的男人穿着奢華昂貴服飾，衣服上盡是點綴着一顆顆細小的寶石，手指戴着各色的寶石戒指，脖頸處紅寶石項鏈幾乎完全掩在他厚重的皮肉之下。
那男人捏着他的下巴，細眯着細小的眼縫，視線游走在餐桌上的黑發和琥珀色的瞳孔，眼睛裏晃閃着奇怪的光芒。
他咧開嘴，低低地從喉嚨裏發出興奮的笑聲。
“這就是黑山羊？被稱為‘人間肉食珍品’的黑山羊？”
鉗制臉的手收了回去，洛德緊握起拳頭，禁锢的鎖鏈更加收緊。
看着那人類接下來的動作，洛德的瞳孔一縮，一瞬間眼神變得冷冽而黑沉。
那人類擡起手，用碰過他臉的手靠近鼻下嗅着，令人作嘔的聲音又響起：“要是真的黑山羊，為什麽沒有肉味呢？”
他的視線重新落在他身上，他那雙肥大的手又向他伸了過來，逐漸靠近，他這次不是碰他的臉，而是——
感覺到頭頂的觸感，洛德的手繃緊，一瞬間迸發起濃烈的殺意，身體極具排斥和厭惡，他想要掙紮，鎖鏈和金屬腕環絞緊，血液從手腕處溢出滴落。
他的角被這雙肥膩的手碰觸了。
“哈哈哈哈，有角啊，你是黑山羊啊！”那人類高興地笑起，拱起的肚子也随着笑聲抖動着，他重新眯着細眼盯着桌上的半獸人，背後牆上挂着的羊頭如同在他耳邊低語魔鬼的語言，他與它一同凝視桌上的活物。
“沒有完全的雙角，又不是肉質更稚嫩的幼崽，真是可惜。”
那人類突然撐在餐桌上，身體靠得很近。
“我一直一直想嘗下黑山羊的味道，即使品嘗過各種珍奇的肉類，無論它們多麽美味，但我都厭煩了，只有你們這一種，數量變得極其稀有，又難以得到。”
“你是什麽味道？這張像天使一樣好看的臉龐吃起來一定很美味。”
餐桌上的小刀被拿起，他晃了晃小刀，鼻腔噴灑着焦燥的熱氣，純白的餐桌上躺着夢寐以求的黑山羊，純白的長衫像魚肉的外皮，只要輕輕劃開，美味嫩白的魚肉就會冒着香氣呈現餐盤上。
他睜大眼睛，迫不及待地将小刀伸去。
洛德看着越來越近的刀尖，他掙紮得越來越劇烈，即使刀尖到達胸口，他無法逃脫，仍被迫置于餐桌上。
撕拉的一下，刀尖劃破領口的長衫，展露的胸膛上，刀尖輕輕劃過肌膚，一條清淺的紅線浮現出肌膚，幾滴血液滲出，在純白的衣服上暈染開來。
那人類停滞了動作，看着沒有一點起伏的胸膛，他愣了愣，盯着黑山羊的臉：“這張臉，這個模樣還以為是女扮男裝的女人，本來想玩玩再吃的。原來是男人，不過——
是男人不是更好嗎。”
刀尖在洛德身上虛晃滑動。
“聽說黑山羊男性的味道更特別，能玩的東西更多了……”
穿着禮服的莉希提着裙子潛伏在地下會場的一處，她藏在昏暗的角落裏。
等兩個穿着會場燕尾服的侍者走過，她繼續往通往不知道哪裏的長廊走去，走到盡頭，那裏有一間大門緊鎖着，當她打開門，裏面是空的。
她有些怔愣了，重新關上大門，她不知道洛德在哪裏，到現在，她依舊沒有找到他。
随着時間一點一滴離去，她變得有些着急，要是洛德被人們視為“肉食珍品”的黑山羊，她根本無法想象他會遭受什麽。
明明洛德在她身邊後，他幼時本該經歷的那些不用再遭受，現在，劇情如同存在着強制扭曲和修複力，即使她改變了本應有的軌跡，但洛德依舊要經歷被吃的經歷嗎。
她已經知道買下洛德的是羅納傑商會的會長，她拼命回想着在書中有關他的信息，可是，對于這個商會沒有什麽描寫，只是勇者一行人曾經補充一些藥劑的地方。
但商會有一個奇怪的地方，它的商品都印有雙角動物的标志。
作為地下交易場常客的商會會長肯定會有專屬的房間，她注意着一間間房門，此刻，她側身走進拐角處，另一條道路出現在眼前。
不遠處，道路盡頭沒有任何大門和去路，只有一個長着雙角的頭顱标本鑲嵌在牆壁上。
燭燈之下，光影搖曳，刀尖越往越下，它似乎很有耐心選擇落下的地方。
那人類彎起嘴角，露出一臉奇怪得令人作嘔的笑容。
刀尖往腰下而去，語調愉悅起來：“不能喊疼啊，黑山羊。”
刀即将落下，所有的一切仿佛落入最為沉寂的黑暗，沒有了光照落，這一瞬間，所有一切都讓他惡心，讓他厭惡至極。
人類真是令人惡心，厭惡。
只要……只要毀掉就好……
洛德的眼眸裏金芒更盛，暗元素的力量從他身體裏出現。
黑色的力量彌漫，他只盯着那人類醜惡的脖頸，他只想要絞緊，扭曲，折斷……
就在這時，一束光闖了進來。
它驅散了半明半暗的燭光，而後一束熱浪随之而來。
火的魔法朝着惡心的人類而去，那人類驚恐地看着突如其來的火焰，驚慌地撲向一邊，笨拙的身體沒能完全躲避，火焰灼燒了他的衣角。
他彈起來，慌張地撲打着衣服燃燒的衣角，沒有辦法熄滅，最後整個肥大的身體在地上滾動起來。
而照進的光芒之處，藍眸的少女執着魔杖出現，她一身禮服，明媚的容貌似乎在這昏暗的空間裏熠熠生輝。
她将沉寂的黑暗驅散，驅散了一切的惡心和厭惡。
內心的本應完全的黑暗重新落入光輝。
金芒褪去，琥珀色的眼眸裏閃着光。
差點将牆上的标本拽下來的莉希終于打開的暗卡，進到裏面就看到這樣的場景。
她的情緒如同繃緊的細線瞬間斷開，執着魔杖擡起手就對着想傷害洛德的人。
莉希跑了過去，靠近被禁锢在餐桌上的洛德，衣服的領口被劃拉敞開，皮膚上還留有被利刃劃出的傷口，手腕和腳腕的傷口因為掙紮而血流不止。
洛德一見到她，凜冽的神态一下子變化，殺人的氣息瞬間變得蕩然無存，要不是被禁.锢，他将要像只被人欺負的大狗一下子抱住她，委屈地在她身上尋求安慰。
莉希看着洛德身上的腕環，轉身帶着冰冷的神情看向羅納傑商會的會長，他已經滿身狼狽地站起來，怒氣十足地朝她問道：“你是誰！敢傷害我！”
“将禁制解除了。”
那少女的聲音很冷，冷到似乎他再敢多說一個字，那些熱浪滾滾的火焰就會再次降臨他身上。
“你想要我放走黑山羊？不可能的，我不會放走終于得到的東西，這是我夢寐以求的黑山羊，我還沒嘗一口味道，啊？難道你也是想嘗試他的味道？”那商會會長一臉淫穢地笑起來，“如果你想要吃一口，我可也分……”
他的話語還沒完全落下，衆多顏色偏白的異常火焰在他的頭頂上面凝聚而成，他擡起頭，瞪大細縫一樣的眼睛，火焰燃燒的光熱投落在他身上。
下一秒，轟隆隆地聲響乍然響起，火焰全部朝着他落下。
熱氣湧動，火焰灼燒的地面變得焦黑，那人的身影被熱氣籠罩，朦朦胧胧。
莉希看不清他是不是變成一具焦黑了，此時，熱氣湧動的煙霧逐漸消散。
商會會長肥大的軀體完好出現，他一臉輕視着少女，摩.挲着手指上帶着的戒指，戒指上鑲嵌的寶石閃爍着銘文刻印，那是蘊含着魔法力量的魔法道具。
“你以為那些魔法能傷到我？我說了，要是你想分一口，只要你跪下來求我，舔我的靴子，我會考慮讓你嘗一口。”
他眯起眼來，“怎樣？這可是很劃算的交易啊。”
火焰的魔法沒有停止對他的攻擊，那少女如同藍海的瞳眸，現在化成冰冷至極的冰海。
手上兩顆寶石戒指同時閃亮而起，他眯眼彎笑起，“真是固執。”
火焰的魔法越來越多，頭頂上巨大的燭燈也随着熱浪的波動不斷搖擺，細微的聲音掩蓋在火焰攻擊的轟聲中，蠟燭融化滴落空中被凝聚的火焰消滅。
兩個戒指的魔力被火焰消耗，它的防禦變得脆弱，商會會長捏着戒指，左手的戒指不再閃動，取而代之，右手的戒指閃亮起來，銘文刻印浮動而起。
一條如同蛇般扭動的繩索出現，穿過火焰朝她襲來。
只是此時一記巨大火焰撞在他的保護屏障上，視線被阻礙。
等火焰燃燒完畢，他看着眼前，一個身影突然出現，他受到一股沖擊力的撞擊，身體後仰倒在地上。
他睜開細眯的眼睛，極具驚愕地看着眼前的人。
少女穿着禮服仍一腳踩在他身上，左手抓着他那魔法繩索，右手執着魔法杖，魔法杖尖細的前端怼進他因驚恐而張開的口中。
少女腳下加重了力道，冷冷地開口：“把禁制解除了。”
商會會長被他自己的繩索給綁住，被少女推到餐桌跟前，他身體不穩地摔了一跤，身體搖搖擺擺地站起身。
手上的魔法道具被卸下，只剩下脖子上最明顯的紅寶石項鏈。
商會會長眯眼盯着少女一眼，魔法杖還極近距離地指着他的腦袋，他咬了咬牙，脖子上的項鏈開始閃動。
餐桌上禁锢着洛德的桎梏全部松動開來，啪的一聲中，腳環和手環全都解除。
洛德坐起身，從餐桌上落地，不顧手腕和腳腕上的傷口直朝莉希而來。
莉希朝他伸出手，洛德微微俯身，她那雙手伸過他的臉側，像是要環繞着他的脖頸。
他的眼眸低垂，專注地盯着注意力在他脖子上的莉希，卡扣解開的聲音響起，莉希拿下在他脖子上的皮圈。
他再也忍不住了，緊緊地抱住她，聞着她的氣味，甚至想咬住她的肩膀，他沉迷又眷戀地、小聲小聲念着她的名字。
就在這時，商會會長極憎惡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有人知道，他耳邊頭發的遮掩下，一顆耳釘鑲嵌着一顆小小的寶石，屬于魔法道具的銘文刻印随之亮起。
只是，埋頭在少女懷裏的黑山羊卻分了一眼給他，眼眸深處黑沉至極。
他抱起少女離開，直接往照進光亮處的出口跑去。
魔法道具發出的攻擊并沒有擊中那兩人，随後像是擊中什麽東西，金屬的聲音清脆而危險。
呼——
商會會長擡起頭，頭頂上搖搖欲墜的燭燈失去了挂墜的支撐，随後在他的瞳孔裏越變越大……
洛德将莉希抱出那間密室，莉希從洛德懷抱中下來，一落地，整個地下交易會像是震動了起來，地面動蕩。
莉希想起了風龍還待在會場上，聯想起走前見到風龍的神情，總覺得這樣的動靜和風龍有關。
他們剛回到會場，就看見一個巨大的尾巴覆蓋着龍鱗橫掃而來，他們低下.身體躲過橫掃的力量。
風塵碎石滾滾。
周圍人群尖叫逃跑，魔法師和拿着劍的守衛與展臺中的敵人對峙。
越來越大的飓風在展臺中央形成，飓風破壞着周圍的一切，掀翻了頂上的天花板，直至露出巨大的洞口，天空中的陽光直射進飓風中。
飓風中龐大的膜狀翅膀伸展而出，随後是長而粗壯的尾巴，随後覆着鱗片的身軀開始出現。
飓風越來越小，龐大的軀體取而代之——風暴之龍·威迪斯托姆降臨于此。
風塵停息下來，莉希能睜開了眼，她對上那雙龍眸，随後輕輕地往下移動視線。
她看見風龍将什麽東西護在懷裏。
“龍？！”
“巨龍竟然出現在城鎮裏！”
“快！不要讓它有機會飛起來。”
周圍所有魔法朝着風龍而去。
風龍再次甩動着巨大的尾巴，它轉過身，對着人類發出巨響的龍吼。
莉希也忍不住蓋住耳朵，睜眼間，她看到風龍護在懷裏的東西，白色的一角露出。
那是一顆蛋？！
一顆龍蛋！
風龍伸展起翅膀，它昂起頭看向落下陽光的天空，蔚藍無雲，輕風翺翔天際。
它瞬間騰飛而起，一下子飛翔于天空中，它沖入雲霄。
維爾加納城街道上，所有人擡起頭，臉上的神情各異，流露出驚詫、恐懼、驚慌、興奮……
風龍穿越雲層，它停了下來，再往上，一層無形的守護屏障隐隐閃過魔力的流動。
爪子裏的龍蛋微微晃動，龍蛋不知道外面人類的尖聲和攻擊，它只是仰望天空，仰望它高傲飛翔天空的父親。
風龍轉回頭，透過衆多追來的人類，看了一眼剛走出地面的莉希和洛德。
風龍重新望向天空，守護屏障保護着屏障內的一切，越是遭到外部攻擊，屏障越是堅韌無比。
可是相反而行，從內部容易突破守護屏障。
它抓緊龍蛋，微低下頭顱，雙角在前，煽動着翅膀，直直沖向屏障。
咔嚓一聲，守護屏障的裂縫逐漸延展開來，碎片破裂，屏障被沖撞出一處空洞。
風龍穿過空洞，飛向空中，它翺翔于天穹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