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卷軸
卷軸
黑暗與白布，提燈與小手，黑暗中，光源淺弱地照亮腳下周圍。
莉希極緩地挪動視野，每一寸視角都不想落下，因為遺漏的黑暗裏可能就會跳出未知而危險的不明物體。
而這裏只剩安靜……過于安靜。
莉希不安地抓了抓提燈的手柄，啪的一下，有什麽黑影一閃而過，手恍然一松，提燈掉落地面。
視野逐漸昏暗，她有些慌張，但想立刻拿起唯一的光源，還有旁邊唯一能成為武器的匕首。
忽然，她頓住了。
往下接近提燈的手腕被一只手抓住，然後——
她被忽如其來的力道拉進黑暗。
一雙眼睛與她四目相視，身後，差點碰觸到她腳邊的鼠類嗖的一下攀爬進箱子裏。
莉希看着那雙閃動的琥珀色瞳孔：“洛……德？”
昏暗中，洛德閃動的眼睛往下移動，因為他感覺到一點溫熱的液體劃過他的手。
莉希還沒來得及問他為什麽在這裏，只見洛德低頭專注盯着什麽。
他擡起她的手，看了她一眼，然後張開嘴巴——
莉希：“！”
匕首劃傷的手指被洛德含進嘴裏，手指上出血的小傷口還被什麽軟軟的東西舔了舔。
Advertisement
手指傳來的觸感像觸電般讓她整個人支棱起來，她另一只手猛地伸了過去，一手鉗制着他的下巴，睜着受到驚吓的眼神看着他。
洛德還不解地回望，最後仿佛還在确認傷口有沒有流血，比之前更輕地、試探地舔了一下。
頓時，莉希鉗制他下巴的手指顫了一下，終于他張開嘴巴，她立刻收回手指，手指的傷口沒有再滲出血滴，但仍剩一絲血色紅痕，還有……濕噠噠的感覺。
莉希僵着那根手指，餘光看見地上提燈的光芒反射着銀光，她往地面看去，就在他們腳邊，那把銀制的匕首碎裂成碎片。
似乎因為漫長歲月的沉澱，以及剛才的混亂下，不祥的匕首就在他們腳下碎裂了。
能封印魔鬼的祖傳匕首卻經受不住未來的魔王。
洛德看見莉希一臉惋惜地盯着那堆碎片，他口裏的血液還殘留在舌尖，他沒有吞咽口水，只是緊緊抿着嘴，怕含在嘴裏的東西消去，他嘗到她血的味道，如同得到喜歡的糖果般細細探究着、銘記着。
“你想要那樣的匕首？”當她盯着碎片許久，洛德拉着她的衣袖問她。
莉希彎下腰抱起提燈，她搖了搖頭：“我在找能保護自己的東西。”
對，她不應該執着于匕首，只要能保護她的東西就可以，鞭子，毒藥……看她今晚将這裏翻個遍。
聽到她的話，洛德沒有放開她的袖口，他擡起眼認真地直視她：“你不用找也可以，我可以做你的匕首，我可以保護你。”
莉希只是盯着他好一會，她好像在思索他的話。
她不相信他。
他微垂下眼，緊攥着她的衣袖，低聲地細語重複着：“我可以保護你。”
這時，兩側的臉頰被一雙小手扯拉着，他擡起臉，他閃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眼前的人。
含着笑意的那片天空微彎着眼角，“要保護別人，你也要有武器才行。”
莉希說服洛德一起找武器，他們将倉庫翻了個遍，除了那把已經碎掉的匕首外，她已經找不到适合做武器的東西了，難道她的小手還能拿起這些厚重的斧頭和長長的棍棒嗎。
坐在破了一角的絨布矮腳凳上，莉希身前是一幅畫，白布蓋着畫中的女性的半邊面容，但能清楚看到畫中女性的穿着和飾品沒有過于華貴。
她閉了閉眼又睜開，夜幕深沉，所有生物悄然入睡，她抹了抹臉上的灰塵，腦袋不時地一上一下地點着，最後眼皮一沉，腦袋沒有支撐地歪向一邊，無意地靠在身邊的小肩膀身上。
洛德轉眼看着依靠在他身上的莉希，他望了許久，久到眼裏的光閃動了無數次，最後他慢慢靠近她的小手，遲疑了一秒然後握住。
可能過了一會，可能過了好幾個晚餐的時間，他感覺有人靠近。
察覺到他身邊的溫暖要被奪取，洛德瞬間睜起眼，拉住那份溫暖的手腕。
眼前，這座宅邸的主人居高臨下地望着他，他已經從他身邊抱起熟睡的莉希，而他如同條件反射般拉着莉希将要離去的手腕。
現在是靜默且無聲的對峙。
又是這種眼神，如果不是他，而是他認為威脅的其他人，他早就撲過來了。
宅邸的主人輕輕笑了笑，随後睨視着他，等着這個護食的崽子松開手，最後小野獸松開緊咬鮮肉的上下颚，但卻像只不願放棄獵物緊密跟随而來的野狗，真是極其礙眼又不可愛。
這些最為深沉夜幕下發生的事情，莉希不會知道，當第二天她醒來被女仆們擺弄了好一陣，吃着早餐的時候，父親詢問她：“你的項鏈呢？”
莉希從裙子隐藏的側袋裏拿出一個小袋子，裏面躺着一個小項鏈，是一出生父親就送給她的禮物。
“不要忘記帶在身上。”
莉希習慣地點了點頭回應父親慣常的問話。
父親出門後，莉希去看洛德學習，等到約定的時間，他們又來到花園裏。
等了一會，薇薇安沒有出現，沒等她疑惑深究的時候，空中.出現了如昨天的魔法陣，取而代之，魔法陣前一卷卷軸浮現而出。
卷軸呼的一下燃燒起來，緊接着他們兩人腳下頓時出現一個魔法陣。
就在魔法陣的光芒包圍她們的時候，洛德緊緊抓住她的手。
撲通——撲通——
心髒緊張地跳動仿佛在倒數着。
光芒褪去，她睜開眼，一片綠色湧入她的視野。
周圍清新的空氣沖入口腔，藍白的天空之下，烏黑的鐵古鳥在茂密的森林間飛過，地面的樹根和隐晦處長着成群的菌落孢子。
“這裏是哪裏？”莉希确認了身邊洛德的情況，看了看四周，宛如自言自語地開口問道。
“這裏是離你們城鎮不遠的奇姆森林，有許多獵人和冒險者也會來這裏收集需要的材料。”拿着魔杖的薇薇安從身後走向他們，火紅的頭發晃過莉希眼前。
她拍了拍她的腦袋，挑起眉勾起嘴角說：“雖然奇姆森林裏大多是些普通得沒多大威脅的生物，可是，在小小的人類孩童身上咬一口還是可以的。”
薇薇安的嘴角笑得更開了，“所以你們身上有沒有帶着匕首呢。”
看到莉希滿是無語和無奈的表情，薇薇安戲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哎呀，我怎麽會讓我可愛的小學徒少那麽一兩個胳膊呢。”
薇薇安帶着他們在森林裏穿梭，她慢悠悠地走着，揮動魔杖，将一條吐着蛇信子的青蛇挑起扔到一邊：
“小心不要被這種蛇咬到了，心髒要是變成石頭會很麻煩。”
莉希瞅了瞅鑽進草叢的蛇，看它扭動的身軀，手不自覺地想捏着手心，手指動了動才發覺，洛德一直牽着她的手沒有放開過。
而且他也沒有打算放開。
他們繼續前行，優雅的雌鹿在水潭邊低頭，被驚動的野兔跳進另一個草叢，飛鳥翺翔蒼穹。
突然間，最前面的薇薇安停了下來，洛德握住她的手也更緊了。
她轉動視線看向前方，前方被樹木間巨大的層層疊疊的白絲網擋住了去路，那樣的白絲宛如一張編織的白色屏障。
薇薇安仰起頭，皺了皺眉頭，“喜歡在洞穴裏安居的巨蛛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薇薇安轉回身對着她的兩個小學徒，“真是倒黴，我們換另一條路吧，雖然會走多點路。”
就在此刻，她的背後，巨大的白色編織網內，八只巨型眼睛同時在昏暗裏閃起紅光。
薇薇安嗤了一聲，馬上轉回身。
她舉起魔杖，火元素在她身上凝集，元素的律動揚起她的衣角和火紅的頭發，她在心裏快速吟唱着咒語。
咒語幻化成力量凝聚魔杖前方，巨大的火球形成在半空中。
第一次見到如此龐大的魔法，莉希直直盯着眼前壯麗的景象，震撼和緊張，激昂和害怕，矛盾又糾結地混雜在一起。
魔法火球碰撞的波動刮拂而來，莉希下意識用手臂擋住前方。
更快的是，洛德擋在前方，已經緊緊将她抱住。
魔法波動消散，火球燃燒了由蛛絲織成的白色屏障，被火球灼燒軀體的巨蛛跨巢穴而出，一半還完整的眼睛變得異常赤紅。
像樹幹粗壯的蛛絲直朝他們而來，緊接着巨蛛震動地面的聲音傳來，它速度極快地沖向他們。
薇薇安往後扔了一個魔法卷軸，魔法卷軸化成守護屏障落到莉希和洛德身上。
同時她攥緊魔杖，再次凝聚起更大的火焰。
巨蛛速度極快，它移動躲避着火焰，但火焰的餘熱還是灼燒着它的身軀。
巨蛛憤怒地張揚起螯肢，發出被激怒的嘶聲。
蛛絲在他們頭頂即将落下，薇薇安的火焰再次将它們燃燒殆盡。
薇薇安看着龐大的巨蛛逐漸靠近，她深吸一口氣，魔法陣在她腳下形成，接着三個巨型火球出現在巨蛛周圍。
下一瞬間，火球毫不留情驟然落下，巨蛛頓時淹沒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
巨蛛的嘶聲充斥着這方，過了一會，嘶聲停下，前方的巨蛛軀體殘骸焦黑地冒着黑煙。
看了沒有氣息的巨蛛幾眼，薇薇安收回魔杖，側身看着洛德和莉希的情況，他們兩人沒有受到傷害，神情裏也沒有過于驚吓。
她放心下來，可她不知道，此時巨蛛殘骸的尾部身體抽.動，宛如死後的最後生息，一束蛛絲噴湧而出，繞過薇薇安直朝莉希和洛德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