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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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密密麻麻的吻,深情的吻,痛楚的吻,象雨點般落在寧曉葦的臉上和身上,如無數的火星被點燃,曾經在黑暗中無數個不眠之夜的苦苦追問和煎熬,曾經在時光與現實中無法彌補的空白與空虛,似乎都要在一瞬間找到答案和填補。
身上的衣物似乎成了枷鎖,他近乎粗暴地撕扯掉衣服。
在進入的那一剎那,他聽見了她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他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裴書南?”她忽然有些含混地喚他的名字。
“嗯,”他應了一聲。
“有句話我一直沒告訴你——”,她輕輕地說。。
“什麽話?”
“我喜歡你的,一直喜歡——”她的話讓他的身體戰栗了一下。
她忍不住輕輕地呻吟了一聲,眉頭也下意識地皺了一下。
“痛嗎?”他又停了下來。
她不再回答他,只是把身體更緊地貼向他赤裸的身體,他再也無法自控,肌膚上傳來的光滑觸感讓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速度……
在最後攀上巅峰的一剎那,他看見她緊閉着雙眸,雪白如貝的牙齒卻拼命地咬着下唇,他知道她是痛的,可他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那樣地痛着。恍惚間他忽然發現自己犯下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可他已經站在絕壁的最邊緣,再也無法回頭了。
當激情歸于平淡之後,窗外的天空什麽都看不見,連丁點的星光都沒有,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坐了起來,身上的被子滑了下來,裸露在外面的肌膚白得象是透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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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都不知到哪裏去了……”,她喃喃地說。
他也在她身後坐了起來,用雙臂把她圍在自己懷裏,赤裸的肌膚互相接觸,貼得那麽緊了可仍是覺得有些冷,于是他扯了扯被子,想用被子将她圍起來。
等圍好了,他這才發現淺藍色的床單上有星星點點的紅色,雖然心裏早有準備,可看着那些紅,他仍然覺得心驚,于是把她擁得更緊。
“還疼嗎?”他在她耳邊輕輕地問。
她怔了怔,仰起臉,把頭靠在他的肩窩上。
我不怕痛,我只是怕冷,她說。
他忽然間淚流滿面,于是趕緊轉過頭去。
兩個人靜靜地擁坐着,外面隐約有人說話的聲音,還有汽車的喇叭聲,可那都是不屬于他們的世界。
他們的世界裏,只有黑暗,只有彼此。
不知過了多久,她赤着腳走到窗前,看窗外的世界,他也跟着走到她身後。
“晚上從這裏看過去的時候,還覺得這個城市真漂亮。我以後要有了錢,一定要在那裏買一幢大大的房子……”,她指着遠處的山邊微笑着說。
天亮了。
我要走了,裴書南說。
她從脖子上取下項鏈,放到他手上。
“這個——這些年我一直戴上身上,你拿着去吧,算是——留個紀念吧”。
他緊緊地把那塊仍帶着她體溫的石頭握在手裏,手指輕輕地撫過上面的字。
“你等我吧,等我姐夫一出來,我就和她離婚……”
“呵呵,不,算了吧,你好好地過你的日子吧,她那麽喜歡你,你們會幸福的……”。
“你把我放下吧,以後再也不要想了……“
就這樣吧,我已經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愛了,那就這樣吧。
不是每一種愛情都可以收獲圓滿,他和她能夠這樣就行了。
她已經無怨無悔。
只怨蒼天變了心。
她曾經安然地度過了沒有裴書南的七年,在未來她應該也可以安然地度過沒有裴書南的日子。
那夜之後,她以為自己的生活将重新歸于平靜和平淡。
可是,現實永遠是殘酷。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半個月之後,她收到了故鄉伯父的電話。
“曉葦,你還回來一趟吧,你媽媽——”伯父欲言又止的話讓她魂飛魄散。
在一個寒冷的深夜裏,由于護工的疏忽,她的母親在衛生間裏狠狠地摔了一跤,引發顱內出血,再加上平時體質一直較差,并發症接踵而至,三天之後便撒手人寰,臨終前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出來。
在兩個伯父的幫襯下,她最後總算是順順當當地辦完母親的後事。
母親的墓地緊緊挨着父親的。
她在故鄉呆了差不多兩個月,在那些天裏,她知道,自己是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
一向很準時的例假一直沒有來。
她已有預感。
離開故鄉的前一天,她在墓前整整坐了一天。
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他們只有她一個女兒。
她用手指一遍遍地撫過父親母親的名字,可不管撫過多少遍,那觸手的卻總是一如繼往的堅硬和冰冷。
我什麽都沒有了。
除了這個。
她的手輕輕地撫過自己平滑的小腹。
H市。
“你放過我吧!”她說。
他并不看她,只是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後用力地把煙頭摁在玻璃煙灰缸寬大平整的沿上。
“為什麽?憑什麽要放過你?”他的聲音聽起來仍有些吊兒郎當,可她還是聽出了其中的諷刺。
“我懷孕了……”
他的身子明顯地頓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你說什麽?”
“我懷孕了——.”她又重複了一遍。
他忽然手一揮,桌子上的煙灰缸應聲而落,“啪!”的一聲砸在了地上,連接翻滾了好幾下才停住。
跟着,他站了起來,微微俯首灼灼地盯着她,臉上除了驚詫和憤怒之外還摻雜着一些複雜的情愫,這樣的逼視讓她有莫大的壓迫感,可她只能這麽站着,任他的目光如刀般在自己身上劃過。
“把它打掉——”他從齒縫裏蹦出四個字。
“不——”,她很快地說,聲音很輕,但很堅決。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伸出右手近乎粗暴地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的眼睛直視着自己,她的眸子仍如從前般清澈,但在那種清澈裏還有一種他不熟悉的冷漠與決絕。
他心裏驀地明白了,她只是通知自己這個消息,并不是想乞求自己的寬恕或者諒解。
“你不想在H市呆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有很多辦法可以讓你留不住它——”,他笑了起來,可那笑聲裏每一個音裏透出的都是徹骨的寒意,她下意識地打了一個激靈。
“我會離開這裏的——”,她說。
她的話讓他更加不可自抑地笑了起來,好象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般,“你離開這裏?你以為這裏是你想離開就能離開的嗎?哈哈,再說了,你不是要賺錢嗎?你不給你媽治病了嗎?”他幾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寧曉葦驀地擡起頭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對不起,我想你打錯算盤了”,她頓了一下,用力了吸了一口氣,慢慢地說:“我媽媽——她已經走了,”話剛說完,她就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上立刻沾滿了濕熱的液體。
他愣在那裏,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良久之後,他忽然冷笑了一下。
“把孩子打掉——然後我們結婚!”,他的聲音又冷又硬。
她愣了一下,臉色蒼白,搖搖頭,說:“這個,不行……除了這個…….”。
盡管這個回答并不出乎他的預料,但他仍是怔了怔。
“他知道嗎?”他問。
她搖搖頭,最後才輕輕地說:“他上個月結的婚。”
他突然狠狠地抓起她的手,眼睛如火炬在燃燒,“你這算什麽?你這算什麽,你.居然……居然有勇氣跟我說卻沒有勇氣跟他說,你把我當什麽了?啊?!”手腕的皮膚在他的大力抓握下迅速地轉為慘白,如她的臉色。他突然扯着她向門外走去,一邊說:“你不好意思跟他說,我去幫你說!”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她的身體被強大的力量帶得往前沖了一下,然後抓住了門,用力地甩開他的手。
“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我今天來,只是想跟你說,請你放過我!”,她的聲音凄厲得近乎尖銳,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把那些話說完之後她便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簡志翔在門口站住,身體僵直。
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地轉過身來。
“我放過你?你叫我放過你??”他一字一句地重複她的話,“哈哈,你太高估我了,寧曉葦——,我告訴你,我絕對比你想象中要卑鄙!”,他臉上的肌肉因為痙攣顯得有些恐怖。
寧曉葦有些駭然地看着他,過了好久才結結巴巴地問:“你……你要做什麽?”
他又是一陣大笑,象是聽到了什麽好笑得不能再好笑的事情,“你那天不是說我玩你嗎?你說對了,我就是玩你!我還沒玩夠呢!!!叫我放手——門兒都沒有!!”
他吐出來的每個字,象是被冰凍過的石頭,堅硬地擊在她心上,寧曉葦擡頭看他,發現他血紅的眼睛正在她身上打轉,最後停在她的小腹上。
她的心忽地瑟瑟一顫,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她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語無倫次地向他低聲哀求:
“你別這樣,簡志翔……你別這樣,我求你了,我知道是我不對,我不該招惹你,你放過我吧,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你行行好,放過我吧……,我……我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人的尊嚴是需要實體來支撐的,比如經濟,比如權力,如果沒有經濟沒有權力,那至少還要有不怕死的勇氣,可這些,她統統都沒有。母親剛剛走的那幾天,她不是沒有想到過放棄。她才二十五歲,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候,可在這不長的歲月裏她卻過早過深地體會了人世的凄涼,最親最愛的人她一個都沒有留住。
裴書南的婚禮她是從許崧那裏得知的,那時她正在老房子裏收拾母親的舊物。許崧并不知道她家的事情,只是問她去不去參加婚禮,她說她眼下不方便去了,拜托他為她封一個紅包送給新人。許崧在電話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喃喃地說了一句怎麽會弄成這樣。
放下電話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掉了眼淚,明明是一個早就知道的結局,可她還是覺得傷心。這一場重逢原來只是一場鬧劇,老天讓他們重逢不過是想跟他們開一場并不高明的玩笑。
只有肚子面那個小小的生命在提醒着她的責任與重要,她沒有資格放棄,至少她沒有資格代替那個小小的生命放棄。
“你放過我吧,我給你跪下了——”,她的腿一軟,真的就在他面前跪了下來,眼淚也毫無節制往下流着。
簡志翔不是沒有見她哭過,可沒有一次像這樣。他看見她的眼淚混着汗水浸濕了鬓角的頭發,抓住他衣服的手還在顫抖,她的眼睛裏全是哀求與絕望,可他知道那全都不是因為他,那些痛苦的後面與他沒有一絲一毫的聯系,這個發現讓他越發地憤怒起來。
“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自己把事情處理好,不然的話——”,
離開之前,他冷着臉撂下一句話。
可事實上,還沒有到一個月,一切都被颠覆了。
故事很快就要完結了.希望能到更多的評論,謝謝.
關于男女之間的事情,比如一個人為了愛而放棄了很重要的東西,比如說性,我不認為那就一定是獻身,只要不是誰強迫誰,那就只能說是一種方式,一種過程,你選擇了這樣的方式這樣的過程,于是你就做了.當然你也可以做別的選擇。
裴書南确實是有些拿不起放不下,甚至可以說他很懦弱,可有什麽辦法呢,世界上不完美的男人可比完美的男人多得太多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