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07
C07
“我剛剛看到有人跳，好像很好玩。”
蘇漣眼睛眯着，表情輕松，仰頭看向黎熄，嘴角勾着笑，明明沒什麽太張揚的動作和話語，卻莫名讓他覺得很耀眼。
耀眼到……他無法觸碰。
從來沒有逛過商場，可是她對這裏的一切都接受良好，剛進來的時候有些應接不暇和步入新世界的生疏，很快就安定了下來，因為在黎熄身邊，她可以輕易放松自己的神經，不需要害怕，只需要接受就好。
她很喜歡自己的這種感覺。
“好。”
黎熄點頭應下，沒有絲毫猶豫。又去買了一盤游戲幣，帶着蘇漣走到了跳舞機旁邊。
蘇漣問：“你不來嗎？”
黎熄：“你先試試，等等我和你一起。”
一共有六個跳舞機，兩個人站在其中擺放在一起的兩個跳舞機旁邊已經很顯眼了，周圍已經圍了七八個人，看着他們兩個人聊天。
四個人的衣着很容易看出他們都是同齡的年輕人，言談舉止洋溢着無處揮發的青春之氣，面龐又優越，過于旺盛的精力與荷爾蒙在人群中發酵，氣味迅猛又惹人豔羨。
已經有人想拍照了。黎熄走到準備拍照的兩個人面前，态度溫和道：“可以麻煩不要拍照嗎？我們是偷跑出來玩的，要是被父母發現了，很難收場。”
圍觀的人理解地笑出聲，收起了手機，只是看着站在跳舞機上蘇漣的動作。
蘇漣第一次跳，明顯動作不熟練，但因為舞蹈基礎在，很快就跟上了節奏，第一次跳完，她平緩了一下呼吸，轉身看向黎熄。
黎熄朝她比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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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漣露出欣喜的笑容，盛情邀請：“你也來嗎？我們一起跳，這個不難。”
黎熄點頭：“好。”
他雖然沒有學過多久的舞，但是這些交際禮儀也是他之前一直要學習的內容，即使不算是特別拔尖，但也不差。
倒是在京城的時候，蘇聞舟喜歡玩這個，他為此學過幾天，沒多厲害，最多就是能比較順利得跳下來。
和蘇漣在一起跳，明顯受到的圍觀更多了。
這個世界如此顏值至上，漂亮的人就算是做了什麽錯事也容易被優待，何況兩個人站在他們面前跳舞，雖然不能拍照發視頻，但是一飽眼福已經讓他們覺得很開心了。
熱鬧擁擠的人群中，蘇漣和黎熄偶爾轉頭看向對方，對上對方的視線，忍不住輕輕一笑出來，熟練的動作和矯健的身姿，敏銳的反應速度令他們周圍的人越來越多。
站在邊上幫兩個人制止他們拍照的宋煦意忍不住感嘆：“我一直覺得我也算是人見人愛，沒想到站在這兩個人面前，我根本不夠格。”
賀遠朝：“游戲城人本來就多，何況是周末，這會兒人比以往多太多了，兩個人的長相穿校服在校園都無法忽視，何況現在在街上。”
宋煦意轉頭笑得狡黠：“你嫉妒？”
賀遠朝嗤笑：“萬衆矚目可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對于并不想萬衆矚目的人來說。”
這倒是，宋煦意嘆氣，如果不是知道蘇漣的家庭情況，宋煦意是一定會反駁的，畢竟哪有人是真的沒有虛榮心的。
又一次停下來，黎熄朝蘇漣問：“還想再來一次嗎？”
蘇漣興奮點頭。
黎熄縱着她，再次投幣，只是這次沒有跟她一起跳，站在了周圍，觀察着在場的人，看到有拍照的人，就去制止。
人多眼雜的商場，總會有一些覺得黎熄小題大做的人，他也處理得很好。
與上次在操場不同，在商場時的他沒什麽銳氣，說話也十分平和，年紀尚輕已看得出翩翩氣質。
賀遠朝遠遠看着，垂眸：“每次看他處理這些事情，都覺得他不像是一個十七歲的人。”
手段溫和卻不容置疑，明明氣質清俊，行事卻雷厲風行，威逼利誘，打棍給甜棗這事他做得娴熟。
就連上次他爸第一次見到黎熄，也跟他說：“這孩子以後前途不可限量。”
他爸是多少年站在上面的人了，看人自有自己的一套準則，能通過這套準則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說是很少。
宋煦意：“是吧，我也這麽覺得，每次跟他走在一塊，都覺得他比我們成熟很多，按理說他家庭條件可以啊，身上穿的戴的都不是普通家庭能買得起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他和我們都不一樣，難道因為他是京城的嗎？”
賀遠朝無語望向她：“你是沒見過京城，還是只見過京城這一個富家子弟？”
宋煦意撓頭：“但他真的完全不一樣啊。”
要說黎熄有多矜貴嗎？還真不是，但他就是給人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蘇漣再次跳完，走到黎熄身邊，“我不跳了。”
“好，還想玩什麽嗎？”
黎熄站在她身邊，人多得太吵鬧，為了聽清楚她說話，他特意彎了彎腰。
“再逛逛吧，我沒有來過，可能等等我就看到有什麽想玩的了。”蘇漣臉頰紅撲撲的，帶着運動後的紅潤，“我們走吧。”
宋煦意和賀遠朝從後面跟上他們兩個人，游戲城進去逛了一圈，蘇漣再沒有什麽特別感興趣的事情，幾個人又走出來，在商場一樓逛了一圈。
宋煦意提議：“漪漪要不要看看衣服？我買單，平時你穿衣服都穿得不太休閑，你穿過牛仔嗎？要不要試試？說不定你會喜歡呢！”
黎熄語調平淡：“漪漪的氣質好像不太适合穿牛仔。”
宋煦意：“可以試試嘛，又不是一定要買。”
就這麽說着，蘇漣已經被半推半帶着走進了一家衣服店。
第一次買衣服，她沒什麽自己的想法，被宋煦意拉着先試了一套慵懶風的長裙搭針織衫，又試了黃色的甜美碎花裙。
黎熄和賀遠朝兩個人坐在店裏的沙發上等着兩個人試衣服。
牛仔如黎熄所說，并不适合蘇漣，看起來像是小孩穿大人的衣服。
一連試了好幾套，宋煦意還興致勃勃，蘇漣已經開始有點累了。
賀遠朝看了一眼黎熄，轉頭說：“差不多可以了。”
宋煦意摩拳擦掌剛選好兩套衣服，忍不住說：“你不懂，女生買衣服就是要多看看。”
賀遠朝拉了拉她的頭發，宋煦意回頭想打他，被賀遠朝立刻握住了拳頭，示意了一下黎熄的方向。
宋煦意轉頭看過去，幹笑：“漪漪穿這些衣服都好看，今天我包了，雖然我沒多少錢，但是漪漪的衣服我還是買得起的。”
黎熄表情沒什麽波瀾：“不用，我來。”
宋煦意停下了動作，看向剛從試衣間走出來的蘇漣，她已經換了四五套衣服，身上現在這套衣服是一件淺紫色的襯衫，下身是一條A字裙，顯得她整個人溫柔了不少，平時她看着清清冷冷的模樣，就連穿的衣服也大多是冷淡風格，沒有太多裝飾，趨向于最簡單的設計。
蘇漣第一次穿這樣的衣服，有點別扭，從試衣間走出來也不照鏡子，反而朝着黎熄的方向看過去。
黎熄朝她笑笑，她于是也笑起來。
“好看嗎？”她嘴唇微動。
見黎熄點頭，她的笑容更真切了。
已經接近中午，四個人從這家店出去，先跟着宋煦意去買了些甜點，接着到了商場上的一家自助，一起出來玩，除了蘇漣沒帶手機也沒帶錢是黎熄出錢，他們兩個人都是自己出自己的錢。
賀遠朝經常和朋友在一起聚，這家自助劃算味道還好，他拿東西很順手。
宋煦意不知道蘇漣有什麽忌口，所以是黎熄跟着她一塊去拿。
跟在黎熄後面，蘇漣才開口問：“你那會兒說我是不是真的不想要玩偶，為什麽這麽問？”
黎熄走在她身後一點點的位置，防止蘇漣被別人撞到，低頭笑了一聲，說：“如果你想要，那個玩偶這次就抓不起來。”
蘇漣皺眉，沒說話。
黎熄嗓音清冽，語調卻低沉，“漪漪，我有私心。”
“他們是我們的朋友。”蘇漣說，“朋友之間不是應該以誠相待嗎？”
黎熄垂眸，嗓音憊懶，語氣也平淡：“嗯，也許是吧。”
蘇漣奇怪，側頭看他：“為什麽是也許呢？是或者不是朋友難道還有中間選項嗎？”
黎熄：“于你來說沒有，于我來說，可以有。”
“可以有？”
“可以有的意思就是，如果我想要交好，對方就可以是我朋友，如果是對方主動交好，對我來說就不算真的朋友。這兩種對于我來說，都不算是真正的朋友。”
“……有點複雜。”
黎熄一只手從發林穿進去，随手抓了兩把頭發，似乎才調整好了情緒，仍舊露出一個笑容說：“沒關系，這些你都可以不明白，你只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這就夠了。”
蘇漣點頭，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啦，你如果累，我可以自己拿這些吃的東西。”
“不，不是這個原因。”黎熄試圖說點什麽，但最後看着蘇漣圓溜溜的後腦勺，只是笑着，什麽都沒說。
該說什麽呢？
其實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對他來說，都不算是朋友，包括京城，包括現在。
他從來不會把自己的全部都敞開，甚至撒謊對他來說是一件稀松平常到不需要深入思考的事情，那些他必須要選擇面對的人，和他主動選擇面對的人，都是。
自從父母去世之後，他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孑然一身。生活于他而言，只是一場必要的事情，他唯一要做的只是活着。可活着究竟是為什麽？這件事情變成纏繞他無數時間的藤曼，抓住他的胳膊，禁锢他的力氣。
厭倦是他人生的底色。
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那些不得不做的事情，那些他憊懶應對的關系，在蘇漣面前都粉碎。也許是從蘇漣決定相信他開始，也許從他對蘇漣産生好奇開始，也許……也許在更早的時候，他第一眼看到她的眼睛，他身體裏的血液像是重新沸騰了起來。
他甚至希望用那些關系和自己的能力去做一些事情，只要這些事情是對蘇漣有益的。
過去的那些時間裏，他無間斷地對抗着生命的荒謬和那些不得不承擔的重量，只要想到“無意義”，他就感到一陣疲倦。人看着是一具完整的軀體，等多年以後，也許屍體腐爛，就能看到內在的匮乏與空泛。
黑與灰的世界他已經呆得夠久了，這一抹異色，他也舍不得放過。
他無疑是個聰明人，卻一直在做着并不聰明的事情。
答案是什麽，他心裏比誰都清楚。
“這是酸奶嗎？”
蘇漣指着水果旁邊的一個小盆子問。
黎熄回神：“嗯。”
蘇漣已經拿了一些東西，黎熄卻還什麽都沒拿，只是跟着蘇漣往前走。
知道黎熄在想事情，蘇漣沒打斷，兩個人安靜地坐回了位置上。
桌子上已經被宋煦意和賀遠朝兩個人的東西擺滿，火鍋要了鴛鴦鍋，燒烤剛剛鋪了紙，宋煦意先把手裏剛剛拿過來的可樂拿給蘇漣。
“喝這個，肥宅快樂水！”
蘇漣喝過可樂，只有兩次，六歲之後就再沒喝過。
但第一次聽說可樂還有這個名字，她眨了眨眼睛，“為什麽要叫這個名字啊？”
宋煦意：“肥宅快樂水，又肥又快樂！”
蘇漣一本正經點頭：“嗯，這個是碳水含量過高，喝多了體重會增加。”
宋煦意笑個不停，“你也太可愛了，我只是說個梗。”
蘇漣轉頭看向黎熄：“你要喝嗎？”
黎熄：“你可以少喝一點。”
蘇漣微笑：“好。”
“黎熄你什麽都不吃？”宋煦意問。
黎熄：“桌子上這些能吃完就不錯了。”
宋煦意：“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可是大象胃！”
賀遠朝：“……”
蘇漣食量不高，吃的東西也不算多，而且她習慣了每頓飯只吃八分飽，所以沒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宋煦意和賀遠朝一直在吃。
吃到最後，桌子上面還有很多東西沒吃，餐桌上貼着兩個人開始互相推卸責任。
“這是你拿的，你吃！”
“我已經把我的那份吃完了，你多吃點！”
蘇漣忍不住笑，眼睛眯在一起。
“之前小意好像說，自己是大象胃？”
宋煦意坐在蘇漣旁邊捂住她的嘴，“你別說，你們誰都沒聽見。”
賀遠朝不屑低嗤，換來她的怒目而視。
四個人沒有選包間，只是坐在大堂的位置，好在餐廳人多，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四個人的動靜。
頂着已經吃飽的胃，宋煦意和賀遠朝又吃了不少，直到完全吃不下去，四個人找服務生簽字，從餐廳走出去。
宋煦意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只覺得下一秒肚子就要爆開了，一邊走，一邊拉着蘇漣說：“你怎麽就能控制自己吃那麽少的？雖然我也不胖，但是我真的第一次見到一個人居然能控制住自己不吃東西。”
“習慣了。”蘇漣說，“我一直都是吃這麽多，所以就知道我能吃多少了。”
宋煦意喃喃：“太變态了。”
黎熄：“還想去哪兒玩嗎？”
蘇漣搖頭：“不知道要去哪兒。”
黎熄：“我們去天文館吧。”
“天文館？”宋煦意奇怪，“去那兒幹什麽？不如去游樂場。”
黎熄：“看太陽。”
宋煦意還是懵逼，但已經被賀遠朝拉着往前走。
天文館距離市中心挺遠的，四個人合計了一下，決定打車過去。
松城的天文館地處南郊，周圍幾乎沒什麽車，道路兩旁的樹木郁郁蔥蔥，一片濃烈的盛夏之意。
蘇漣臉頰紅撲撲，嘴角一直挂着笑，宋煦意坐在她身邊一直轉頭看向她，最後還是沒忍住問她：“到底為什麽要看太陽？”
蘇漣：“因為我喜歡。”
“……？”宋煦意輕輕啊了一聲，“就這樣？”
蘇漣點頭：“對啊，我已經看了日落，日出，但沒有在天文館看過呢。”
雖然天文館看到的太陽也是很遠的距離，但是一定比陸地要近很多吧。
蘇漣掌心有溫吞的水漬，是心動的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