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05
C05
黎熄回到房間拿出手機，才發現那邊居然一直沒有挂斷電話。
他遲疑了一下，把電話遞到耳邊。
“喂？”
他一個人在卧室不習慣開大燈，都是只開一個床頭的小燈，昏暗的燈光勾勒出他一張明淨的臉龐，無端透出幾分幽靜。
“是……黎熄嗎？”
那邊頓了一下才傳出聲音，隔着電流，她的聲音有幾分忐忑，好像在确認。
黎熄眼底頓時多了幾分笑意。
“當然，我記得我給你存了我的手機號。”
蘇漣握着手指，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在聽到黎熄确認的話，原本就挺直的脊背好像有一股電流，瞬間從她的脊骨傳遞到腦海中，讓她眼睛瞬間多了幾分情緒。
她手指握着手機，因為過于用力，指尖泛着幾分白。
“除夕快樂。”她先說。
黎熄低低緩緩的笑從手機裏傳出：“除夕快樂。”
“你平時這會兒不是要練舞嗎？今天這麽早就休息了？”
黎熄問。
蘇漣聲音很乖，認認真真像是彙報工作一樣說：“媽媽說今天是除夕，所以我能休息半天。我剛剛玩游戲了，你朋友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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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熄靠在床頭，一只腿和他的大半個身體一塊躺在床上，另一條腿懶散地撐着地板，問：“玩游戲開心嗎？”
蘇漣點點頭，又反應過來黎熄看不見，說：“開心。”她想了想，補充，“想跟你一起玩。”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黎熄分享自己的開心，想和他一起做很多事情，不管是什麽事情，反正只要跟黎熄一起，她就會很開心。
這種感覺她不知道叫什麽，可是只要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很開心。
她的生活因為遇到黎熄而變得不一樣了，明明好像也沒有發生什麽特別值得紀念的大事，可是對她來說，卻是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快樂。
看見黎熄，聽到他說話，她就會提前感受到那一份快樂，連同黎熄交給她的橘子，都變得和世界上的其他橘子不一樣，這種感覺……
甚至已經不能用快樂來形容了。
蘇漣想到一個形容——“靈魂要飛起來了”。
這種快樂，好像靈魂伸了個懶腰的感覺，渾身都變得放松了。
蘇漣眯着眼笑，快樂得腳趾忍不住蜷縮了起來。
黎熄淡笑：“傻笑什麽？”
蘇漣的笑聲更明顯了，“不知道，但是開心。”
黎熄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種快樂太單純。
“吃過飯了嗎？”
蘇漣：“吃了，我和媽媽過年吃餃子。”
她頓了一下：“你呢？”
黎熄：“我還沒開始吃呢，估計一會兒就得吃家宴，這邊人多，家宴二三十個人呢。”
蘇漣很驚訝，問：“桌子能坐下嗎？”
黎熄好笑：“分兩桌，大人一桌，小輩一桌。”
蘇漣問：“剛剛跟你聊天的人是你朋友嗎？”
“算是我堂弟。”
“為什麽是算是？”
“因為我和他沒什麽血緣關系，我是被領養的。”
黎熄嗓音淡淡，這事兒沒什麽不能說，所以蘇漣問起他也就實話實說了。
“哦。”但她也沒問太深入的想法，又說，“他剛剛喊你阿燦。”
“嗯。”
“你的小名叫阿燦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試探，但其實就是單純的疑問，等着他說是或者不是。
黎熄笑得不行，他幾乎能想到蘇漣現在的表情。
他嗓音清冽冷淡，不過因為他平時說話柔和了腔調，聽起來沒那麽冷漠，這會兒笑起來更多了幾分潇灑的落拓。
“嗯，你想叫這個名字？”
“好像關系好都會叫親近的名字，我媽媽和薛阿姨都是喊我漪漪，你也喊過我漪漪，我能叫你阿燦嗎？”
“嗯……”他拖長了音調。
蘇漣心提起來了，“你不願意嗎？”
黎熄笑出聲：“你想叫就叫，我怎麽能管得了你？”
蘇漣也笑，試探着喊了一聲：“阿燦？”
“昂。”
“阿燦。”
“嗯。”
她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一連喊了好幾聲，黎熄都溫柔應着。
窗外的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黎熄聽到別墅外的車鳴聲，看了眼窗外，車燈照得別墅外非常亮堂，一會兒樓下的人聊完，差不多就該開始吃飯了。
往日裏的大忙人，終于在現在這個時候有了時間聊天吃飯。吃飯地選在蘇家，完全因為蘇墨逍本人從商，黎蔚的爸爸是從軍，關系不算太近。而且蘇墨逍這個人很會左右逢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事兒做得最熟。
蘇墨逍之前還遺憾黎熄為什麽不是自己的兒子，這事一度讓蘇聞舟非常郁結。
因為蘇聞舟很單純，在學術上，或者說學習上還行，但是對人際關系這事，非常單刀直入，沒什麽曲折的壞心思，偶爾說話別別扭扭，其實很好猜也很好懂，有點傲氣，但好糊弄。
蘇墨逍是看破不說破，黎蔚是看到就會挑破。蘇聞舟需要提點，但并不蠢。
他身在這樣的家庭裏，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事是他不需要讨好誰，甚至用不着玩心計去獲得什麽東西；壞事是他就算想玩，但能力實在有限。
很多髒事，之前身邊有個黎熄替他攔着，黎熄走了之後他才體會得更明白了一點。
黎熄對蘇聞舟還算好，不過很多态度只是擺出來，說出口的話也未必都是真的。他的生活就是“湊合”二字足以概括，不算好也談不上壞。
準确來說，應該是，還算适應。
電話裏蘇漣還在說着話。
黎熄聽着，溫聲回應。等蘇聞舟過來敲門，他才低聲道：“我得去吃飯了，要是回來得早，給你打電話，超過十點半你就自己睡覺。”
蘇漣很快應下：“好！”
黎熄挂了電話，跟着蘇聞舟一塊出去。
傅家、景家和程家已經到了，溫家和陳家估計還得等一會兒，京城有錢有權的人都多，他們只不過是關系比較好的一撮，要真說到跺一跺腳什麽京城顫三顫的，還真稱不上。
黎熄走下樓，跟着蘇聞舟去和傅家兄弟打了招呼，最後坐在了景宸身邊，景宸身邊坐着他妹妹景澈。
“阿燦，松城好不好啊？”
景澈不算在幾個人的排名裏，但她跟景宸是雙胞胎，跟着景宸一塊稱呼他們。
黎熄笑得溫和：“還行。”
“哦。”景澈點頭。
景宸笑得意味不明：“他就算是住牢房也覺得還行，你信他還不如看新聞報道。”
傅少郡淡淡掃了一眼他，說：“你最近不是挺忙的，居然還有時間過來吃飯？”
景宸嘴角的笑一僵：“倒也沒這麽忙。”
傅初郡問黎熄：“黎姨有沒有跟你說我的事？”
黎熄笑：“我準備畢業出國呢，暫時還想不了那麽遠。”
“別糊弄，我說認真的，有你幫我，我會輕松很多。”
“……”黎熄低頭笑了笑，“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沒這想法。”
傅初郡沒說話，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
聲音沉悶，被傅少郡抓住了手。
“哥。”他說，“算了呗，你自己也行，他不願意，就算你再想，還能怎麽着？”
傅初郡已經工作兩年了。
傅少郡今年大學畢業。
傅家兄弟老大深不可測，嚴謹認真，老二笑裏藏刀，什麽事都喜歡暗着來。
“這麽不情願？”
“嗯……大哥，我大學專業選好了。”
黎熄雖然沒說拒絕的話，但這已經是很明确的拒絕了。
傅初郡笑了笑，搖頭：“可惜了。”
黎熄淡笑：“我這個水平，算不上可惜。”
“大學學什麽專業有什麽要緊的。”傅少郡笑着問，“你要不來幫我？我最近準備挑幾塊好地皮開發一下。”
“……”他呵呵笑了兩聲，含混道，“三哥要是真需要，我臨時幫個忙還是可以的。”
傅初郡忍不住笑罵：“難怪勸我算了，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
“哥，你都知道阿燦是人才，我哪兒能不知道啊，人才誰不想要，我也缺啊。”傅少郡一點都不心虛，“何況你身邊都有二哥幫你了，你就別貪心了，阿燦就讓給我呗。”
這兩個人以為自己是分白菜呢？
不過，程靖之居然跟了傅初郡，這事兒黎熄倒是沒想到。
他看向程靖之，程靖之點了下頭，黎熄回之一笑。
想到程靖之的性格，跟在大哥身邊也好。
蘇聞舟坐在一旁聽他們聊，沒關注到自己，就轉頭跟景澈玩游戲。
沒一會兒陳殷也過來了。
陳殷最近正因為和家裏的企業磨合，忙得腳不沾地，這天過來坐下先喝了杯水。
景澈默默等他喝完水又給他添了一杯。
陳殷笑得多情：“謝了啊小景。”
景宸最看不慣他這勁，對女人處處留情，輕嗤了聲。
景澈在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腳，随後笑眯眯對陳殷道：“沒事，阿殷先坐。”
溫尋非反倒是最後到的，他今年高考，目标是京大，學習很用功。
幾個人邊吃飯邊聊天，等散場已經過零點。
黎熄跟着他們喝了兩杯酒，不醉，只是有點上臉，他眯着眼睛回房間看手機。
那邊蘇漣沒發過來什麽消息。
他頓了頓，看着那串電話好一會兒，還是打了個電話過去。
想着那邊可能已經睡下了，電話剛響了幾秒，他正準備挂斷，那邊突然接通了。
“……喂？”
聲音很遲疑。
黎熄低低徐徐地笑了，笑聲染着醉意，有些蠱人的溫柔，聲音也顯得喑啞。
“漪漪。”
蘇漣輕輕應聲，有些小雀躍：“嗯，我在聽。”
黎熄站在窗前，別墅外燈光全開着，亮如白晝，而他的房間依舊只有床邊的一個小燈照亮，他整個人置身黑暗，彌漫着幾分晦暗不明的情緒。
卧室窗簾的流蘇在臺燈的映襯下，在他的身上留下影子。他身形修長，面龐如玉般無暇，嗓音有些迷離。
“新年快樂。”
蘇漣彎了彎唇：“新年快樂，阿燦。”
黎熄打開卧室的推拉門，走到陽臺，擡頭看了看星空，陽臺嬌養的花感受到了他的靠近，微微顫動着，星星點點的燈光，照着他明淨的臉龐，平日裏豐神俊秀的面容在這樣的夜色中逐漸暈染成幽暗誘惑。
“你怎麽還沒睡？”
他問。
蘇漣躺在床上，手指抓着床單摩梭了一下，抿唇：
“還不困。”
黎熄笑了，“撒謊。”他的語氣溫情而柔軟，“漪漪，是你自己說的，撒謊不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