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06
C06
蘇郁荷從房間走出去，蘇漣拿起手機。
【蘇漣：媽媽同意了。】
黎熄正好在玩游戲，當即退出游戲回消息。
【x：做的不錯，早點休息。】
【蘇漣：好。】
【x：晚安。】
和蘇漣回完消息，黎熄轉頭給薛栗發消息。
【x：搞定了，謝謝老師！】
【愛跳舞的薛薛：周六周天下午兩點到五點。】
【x：沒問題。】
第二天早上兩個人在電梯見面，蘇漣一見到他嘴角的笑容就更大了。
黎熄嘴角也勾起。
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個人，從見到他開始，她的生活從此變得不一樣起來。
蘇漣心口暖暖，好像有一股電流，從她的心尖傳到神經末梢。她不知道這種感覺叫什麽，但她喜歡這樣。
她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眼裏也全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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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間明明冰冷陰沉，白熾燈光纏着暗淡的煞氣，卻被她的笑容驅散。
直白濃烈的感情讓黎熄笑容停頓了一瞬。
——他早該料到的。
他早該料到的，卻還是任其發展。
“上學了。”他垂眸，轉移話題說。
蘇漣順從點頭：“好。”
黎熄問：“你先回家吃飯，然後再過來嗎？”
蘇漣：“嗯。”
“好，過來給我發消息，我去接你，今天賀遠朝他們有比賽，我們去看他們那場。”黎熄說。
蘇漣先點了一下頭，接着說：“你今天不比賽嗎？”
黎熄：“咱們下次比賽是在星期四，對手是高三四班，最後一場在星期五，對手是賀遠朝班。”
蘇漣：“你會贏嗎？”
黎熄：“不會。”
“可是現在還沒有比賽。”蘇漣說。
黎熄：“班裏大部分人心思不在籃球比賽上，平時也不訓練，體力和技巧都跟不上，估計初賽就被淘汰了，上次體育課我們和二十九班對打你看了嗎？”
“看了。”
“我們班是被完虐的，馬上又是期中考試了，大家對考試比較重視。”
蘇漣：“但你很厲害，賀遠朝說你很厲害。”
她的感覺其實還算敏銳，包括賀遠朝他們說的話她也能聽懂一大部分，只是很多時候她并沒有表現出來。
和蘇郁荷的相處讓她的感受完全被調動，以至于在面對蘇郁荷以外的人，她的感受總是來得後知後覺，在別人已經轉到下一個話題時，她才反應過來前一個話題的內容是什麽。
大部分人無法接受這種遲鈍，也無法理解她的遲鈍。
于是她成為其中的異類。
黎熄笑：“籃球是團隊項目，只有一個人很突出也沒用，我一個人沒有辦法撐起一個隊。”
他解釋得很清楚，但是蘇漣卻盯着他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不是這樣的。”
黎熄挑眉：“什麽？”
蘇漣：“你可以撐起一個隊伍。”
“為什麽這麽說？”黎熄好笑。
“就是……”蘇漣想了想，還是搖頭，“就是可以。”
黎熄：“你對我還真是信任。”
蘇漣抿唇：“我剛剛腦袋裏突然出現了我之前看過的書裏的一句話——之行，如果有一天我們湮沒在人潮，那是因為我們不想要活得豐盛。黎熄，你可以做到的，你比賀遠朝說的還要厲害。”
黎熄岔開話題：“你居然還看過這麽冷門的書？”
蘇漣：“媽媽的書。”
她果然被引開了注意力。
她又說：“媽媽最喜歡邱妙津，但是她不讓我看，我看社科類和歷史類的書更多。”
“可能因為你還小，阿姨不想讓你接觸和體會太痛苦的情感。”
黎熄說得輕松，跟蘇漣走到了教室。兩個人不再交談，安靜下來開始準備上午的課。
中午蘇漣回家吃飯，情緒已經較昨天和早上平靜了下來。
蘇郁荷看了她一會兒，等她吃過飯練了琴，拿着水果盒準備走，蘇郁荷開口：“漪漪。”
蘇漣回頭：“媽媽。”
蘇郁荷：“你不能欺騙我。”
蘇漣：“我沒有欺騙你。”
蘇郁荷聲音冷淡：“去看籃球賽吧。”
蘇漣：“好。”
離開家，她給黎熄發消息。
【蘇漣：我出門了。】
【x：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正是中午，這天天氣并不太熱，黎熄穿着連帽衛衣，休閑褲，站在學校門口的标志大石旁邊，低頭打字，少年面容俊朗，眉眼有幾分躁意，暗淡天光照得他冷白臉龐更多幾分沉沉。
蘇漣看到黎熄就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黎熄收起手機，看到了距離她只有兩三步的蘇漣，他嘴角下意識翹了起來。
“你剛剛不開心嗎？”
“嗯……沒有。”
“哦。”
黎熄發現蘇漣走得快了一點。
“不高興？”
“沒有。”
黎熄忍不住笑：“我是有點不高興，剛剛在和朋友聊天，不高興也不是因為你，而且見到你我就開心了。”
蘇漣停下步子，說：“對不起。”
黎熄說：“沒關系。”
他身後拍了拍蘇漣的頭：“走了，去看球賽。”
“我很抱歉。”她說。
黎熄站在她身邊，微微低頭湊近她：“蘇漣。”
蘇漣擡眸：“怎麽了？”
黎熄說：“我現在很高興。”
蘇漣歪頭，離黎熄遠了一點，奇怪地問：“為什麽？”
“你會主動認錯。”黎熄說，“你對阿姨也經常認錯嗎？”
蘇漣說：“我做錯了事情，應該認錯。”
“那你剛剛認錯，你覺得自己錯在了哪裏？”
“……我不應該撒謊。”
她的重點在後面那句沒有不高興。
黎熄問：“你是因為我撒謊所以不高興的嗎？”
蘇漣點點頭。
黎熄又問：“是因為我對你撒謊所以不高興，還是只是因為我撒謊而不高興？”
蘇漣皺着眉思考，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有區別嗎？”
“有，區別很大。”
蘇漣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對她來說顯然是個難題，她想不通這兩句話的區別在哪裏。
黎熄輕笑了一聲，困擾了他一上午的事情突然被她這個表情打敗：“別想了，小心皺眉太長時間變成川字眉，到時候也很不好看，會影響你上臺演出的。”
蘇漣聽話點頭：“好。”
籃球比賽已經過去了上半場，賀遠朝下場休息，看見黎熄和蘇漣兩個人悠哉散步往這邊走，他擡手揮了揮。
“快過來！！”
宋煦意剛拿着水要遞給賀遠朝，看見蘇漣瞬間就跑到了她跟前。
“那會兒黎熄就說你要過來，我們等了好一會兒呢。”
蘇漣抿唇：“我吃過飯練完琴過來的。”
宋煦意：“你中午還要練琴啊？”
蘇漣點點頭：“我每天中午都會練半個小時的琴。”
“這樣啊……但我們每次表演你都不參加，我都不知道你會彈琴。”
蘇漣抿唇笑了下：“我有正式演出。”
“這麽牛逼？！沒想到我身邊還有個藝術家啊！”宋煦意聲音忒大，幾個人顏值又高，湊一塊簡直是條再靓麗不過的風景線。
蘇漣搖頭：“不是藝術家。”
黎熄問宋煦意：“上半場結果怎麽樣？”
宋煦意：“當然是我們贏了。”
賀遠朝：“誰跟你是我們？我是二十九班，你是三十班，我們雖然只差一個班，但差距大着呢。”
三十班是文科班的火箭班。
宋煦意朝他吐舌頭，拉着蘇漣去旁邊說話。
自從賀遠朝跟她講了蘇漣的事情之後，她對蘇漣就更好奇了。
賀遠朝：“她媽居然真同意了。”
黎熄淡淡：“嗯。”
賀遠朝：“你跟我說說，是不是你給她出什麽主意了？”
黎熄失笑：“我出什麽主意啊，她自己跟阿姨講的，我跟阿姨都不認識，能出什麽主意。”
賀遠朝細細看着黎熄的神色，看不出什麽，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發現了，黎熄這個人看着挺容易看清的，好像什麽都說得挺真誠，也一點都不藏着，在什麽事情上軟弱，情緒上的怯懦都很容易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面對蘇漣時的無可奈何，他都看在眼裏。
可是這太片面了，好像這部分只是他故意展示自己的一部分讓人看，而這只是他不介意被人知道的一部分，也是最容易被人接受的一部分。
他又看向蘇漣。蘇漣正聽着宋煦意說話，不時看向黎熄，接觸到他的眼神時，嘴角輕輕牽起。
賀遠朝也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這場籃球比賽毫無疑問是賀遠朝班贏。
蘇漣聽宋煦意給她講賀遠朝的厲害之處，又跟着宋煦意歡呼，熱鬧喧鬧的操場，她的聲音融入其中，毫不起眼，頭一次這麽親身感受到群體活動帶來的激動和興奮，她的臉龐紅撲撲。
站在人群中，每個人都離得很近，身體貼着身體，歡呼追着歡呼，這樣激動的情緒讓頭頂的烏雲都被驅散了幾分。
賀遠朝打籃球在學校很出名，這場籃球賽看的人是今天六場中最多的，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除了宋煦意，已經再沒有了認識的人影。
周圍不少知道她的學生，在觸到她的眼睛時，不再如平時一樣無視或者躲避，反而笑着朝她點頭，小聲說“這不是蘇漣嗎”，而不再像往日一樣遠遠看着她發出嘲諷的笑聲，她們朝她問好，跟她說“我還是覺得黎熄更帥一點”，她跟着點頭。
這一刻的蘇漣，看起來一點都沒有平時那樣傲慢，更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和她們一樣會因為一場籃球賽而吶喊的普通學生，也是會有喜歡男孩子的普通小女生。
他們排斥不同的人，卻會接納這樣普通的她。
蘇漣好像明白了黎熄之前說的話——
“我會讓所有人喜歡你，你會比我更受歡迎。”
看了一大半時間，蘇漣後知後覺目光追尋黎熄的身影，他已經站在了球場最邊緣，在她看向他時，遠遠朝她露出一個微笑。
手指比劃：“你開心嗎？”
蘇漣瞬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使勁點頭，黑白分明的眼睛全是璀璨的光芒。
黎熄歪了下頭，嘴角的笑看着很淡，卻真心實意。
他朝她比了個大拇指。
接下來兩天蘇漣依舊和黎熄去看籃球賽，黎熄在周圍人少的時候，會站在她不遠處，人多的時候依舊站在人群最後。
蘇漣好像明白了一點他為什麽明明一個人可以撐起一支隊伍，卻說自己做不到。
蘇漣沒想明白為什麽，但是她就是理解了他這個意思。
周四黎熄要上場。
比賽開始之前，球場周圍就已經圍了一群人，賀遠朝這天正好沒有比賽，和宋煦意一塊過來看他比賽，黎熄上場前說：“一會兒蘇漣過來你們照顧一下。”
賀遠朝低笑：“你們班比賽班主任不是在嗎？還需要我照看？”
黎熄說得直接：“她個子低，一會兒沒位置了。”
賀遠朝：“……”
宋煦意：“就這麽點事兒啊，包在我身上了！”
宋煦意旁邊還站着她朋友，聽他們聊天不由地問：“蘇漣是誰？”
宋煦意小聲：“前年級第一。”
“哦——”
她好像知道什麽驚天秘密。
哨聲響起，黎熄上場了。
他長相不輸明星，尤其是上一場比賽，不少人慕名而來看他年輕的肉///體，他技術也不賴，這場比賽過來的人更多了。
天氣不錯，太陽離地面很遠，雲又輕又薄。
蘇漣走過來的時候還是賀遠朝去接的人，宋煦意早就跟着人群看嗨了。
“蘇漣。”賀遠朝叫她。
蘇漣回頭：“嗯。”
賀遠朝嗓音懶散，一只手順着自己的頭摸了下：“問你個事兒呗。”
“問吧。”
賀遠朝比她個子高很多，眯了眯眼睛，看着蘇漣這副淡定的樣子，說：“黎熄之前，你好像沒有關系要好的同學，黎熄應該是你在這個學校第一個朋友。你是不願意交朋友，還是因為喜歡黎熄才會跟他交朋友？”
蘇漣抿唇：“我和黎熄，不是朋友。”
賀遠朝還要再問，哨聲響起，中場休息了。
黎熄一眼就看到了個子比在場所有人都高的賀遠朝，跑到他身邊：“聊什麽呢？”
賀遠朝笑：“沒什麽啊，就問蘇小妞是不是喜歡你。”
蘇漣點頭，重複了一遍賀遠朝的話：“他問我是因為不願意交朋友，還是因為喜歡你才跟你交朋友。”
“誰會因為不喜歡交朋友，又不是神經病。”黎熄低低嗤笑，“別聽他胡扯，一個大男人這麽八卦，也真好意思。”
“……”賀遠朝無語。
護得這麽緊，還說得這麽輕松。
只有蘇漣低聲開口：“我喜歡黎熄。”
黎熄和賀遠朝同時看向她。
前者表情有短暫僵硬，後者一臉興味。
她繼續說：“他很奇怪，但是我被他吸引，就像達爾文被昆蟲吸引一樣。”
“之行……”出自黃碧雲《列女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