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們
他們
過年後,我回了姥姥家住兩天。
早晨總是可以賴床賴到九點多鐘,然後聽見外面“刷——刷——”的聲音才一個激靈翻起來,從床上爬下來,臉搭在窗戶上,看到姥姥在院子裏用掃帚打掃。
她的身體彎曲,額頭沖着地面,花白的頭發整齊地盤在腦袋後面,陽光一寸一寸的滲進她的發絲,她的側臉安靜的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水,表面上積滿陽光的柔軟,內心深處潛藏着歲月留下來不朽的滄桑。
我敲敲玻璃,她轉過頭來看向我,我咧開嘴一笑,她也一笑,滿臉的褶子從鬓角開始往下掉,掉進了嘴裏,每一個褶子都拉出一條細而長的黑影,但是那些皺紋是慈祥的。
我穿着睡衣,穿着拖鞋,跑到了院子裏,抱着姥姥枯瘦如柴的身體蹭來蹭去,把手伸向她幹癟的小腹,摩擦着,把頭按在她薄薄的頭發上,她的身體總有一種味道,是陽光和□□混合的味道,味道清晰,稍微一吸鼻子,所有的味道都會滾進鼻子,擦過鼻道的鼻毛,卷起人神經的溫柔“姥姥呀,你怎麽老起的這麽早。”
她笑着溫柔地拍我的手臂“乖乖,給你做了吃的,放在廚房呢,你去吃吧。”
我立刻點頭,把身體撤開她的身體,策馬奔騰着去洗漱。
我打小和姥姥關系要好,我是她唯一的外孫女兒,她的親孫女兒在美國,比我小七歲,至今只回國看過她一次,因此她很寵愛我,把我當成自己的親孫女,每次說話都柔聲細語,對我百般依順。
我吃了早餐,然後收拾收拾去憶城。
我去找的是齊陽洋,我們坐在廣場邊的一家肯德基店。
他還是以前的樣子,溫暖得像冬日午後的陽光,他的父母都是中國人,但是他的身體卻包含着一些混血的基因,他的眼窩比很多人的都深,像浩瀚的大海一樣,陽光一照,深深的眼窩裏就透出黑藍黑藍的光,他的下巴有點方.
我從冒着熱氣的紙袋裏抽出薯條,蘸着番茄醬,他喝着可樂,望着窗外枯萎的樹枝和上面稀疏的跳躍的麻雀。
憶城的冬天總是特別像冬天,整個冬天看不到一絲的綠色,樹枝光禿禿的連頹廢的幹枯葉子也沒剩下一片,地面上只有幹爽的陽光織成密密麻麻的網,把每一寸混凝土鋪就的地面都套上這樣金黃色的網,麻雀從一個指枝頭飛往另一個枝頭,它的棕色爪子抓緊了樹枝,在離開的一瞬間,爪子松開,慣性的作用下,被抓過的樹枝彈跳幾下,在空氣中抖落一層灰塵.
我看了一會兒麻雀,又看齊陽洋.
“聽說你之後準備留學?”我把一根薯條喂進嘴裏,邊咀嚼邊說。
齊陽洋回過頭來,看着盤子裏的食物,點頭“我已經報了相關課程,閑暇時間都會去聽,前段時間在圖書館泡了很長時間,對于相關事宜做了充分了解,再加上在校期間咨詢過相關的學長學姐,聽了他們說的,基本上出國留學只是時間問題了,當然我現在的打算時間是自己實習一年之後。”
我把抹着番茄醬的薯條喂進嘴裏,齊陽洋抽了衛生紙遞給我“擦擦吧,嘴角都是番茄醬。”
我笑着拿着紙擦嘴。
齊陽洋的臉在溫暖的冬陽裏明亮的發白,他的手裏端着紙杯子,看厭了外面的鳥兒,就轉過頭來對我說“我暫時打算的是大四實習的時候就開始報名。”
我把薯條塞嘴裏“能夠很好的規劃人生是很不錯的。”
齊陽洋喝完之後,把紙杯擱在桌子上,他的頭發細密的像嬰兒的頭發,每一根發絲都伸進空氣裏.
“詩齡姐呢你不是去見她了嗎怎麽樣”
“能怎麽樣呢”他低垂下眼眸,仔細的端詳起白色紙杯上面精致的花紋,綠色卷曲的葉子呈波浪狀在杯身纏繞,每一個尾端都盤繞成花朵,向着空白的地方吐出一堆花瓣“真有點想不通,她會選擇他,他可是給她傷害最深的,我現在看到她的樣子都有點失望,你說她這樣全心全意地為一個傷害過她的人值得嗎”
他的眼睛看向我,手指搭在杯身上,不住的摩擦,上下左右的摩擦,水蒸氣不斷地從杯子圓形的口裏冒出來,呈波浪形往上飄,飄到他胸部平行的位置彌散進空氣.
“林葉,你是沒有見當時的場景,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飾、打扮的造型,完全不像一個二十五六歲的人該有的樣子,她穿的是一件陳舊的格子布裙,頭發都剪了,剪得短短的,耳朵上曾經戴着的琉璃耳環都沒有了,只是簡簡單單的耳釘,她臉上連一點顏色都沒有,滿臉的蒼白,只請我吃了一頓飯,還是個小餐館,完全不像我曾經見到的樣子,她完全被那個男人害了。”齊陽洋說的激動,他的手指陷進杯身,把紙杯擠壓的變形。
“可能她有孩子了吧,況且那個男人也沒什麽錢,家裏還有個病人,每個月都需要高昂的費用。詩齡姐還哪有錢去打扮自己。”
“這就是我最理解不了的,她為什麽要選擇那個人呢?”齊陽洋擡起頭,眼神直逼向我。
我透過那個深邃的眼神洞察到他此時此刻一定想,如果詩齡姐等着他,結果一定不一樣,他現在不是太有錢,但絕對可以讓她每天都光彩照人的出門,而且他有信心,将來的某一天,他可以擁有較高的社會地位、較高的薪金、較高的生活水平,他可以随便把一張卡遞給她,他可以讓她活成一個美麗的女人,她的生活不必像現在一樣颠沛流離,帶着空洞的茍且。
“大概是和那件事有關吧,詩齡姐或許是為劉銘晟償還他的債務.”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似乎我是在為劉銘晟感到慚愧,所有的風攜帶着冬日的霜濕沾滿我的頭發,把我拉扯到深無止境的大海,所有的頭發都開始漂泊,它們嘗試脫離我的頭皮,只因為它們感到無地自容。
齊陽洋的眼光一定像刀子一樣劃過空氣,他把刀刃向我,陽光集聚在刃口,發出堅硬的光芒。
我低着頭,把身體縮進一個自己覺得安全的陰影裏,這個陰影寒冷的如此熟悉,令我想到小時候卧室的窗簾,它被風鼓起的簾裾,在昏暗的光線裏劃出漫長曲折的線條,在我顫抖的身體前随意舔着我的側臉,我的脊背張開,所有的脊柱關節都對着牆角冰冷的空氣,我顫抖着哭泣,聲音細微如蚊蟲,在漸漸降落的夜幕裏這點聲音很快在窗戶的縫隙裏淹沒,最後呼呼的風從窗戶縫裏吹進來,把簾裾吹起,抹過我的皮膚,擦着我的淚水,把淚水都沾滿它的布料的毛孔隙,我的臉部麻木,媽媽突然揭開窗簾,把我抱起來“葉葉怎麽了,怎麽哭了,媽媽在這兒呢,不怕,不怕,不用怕的,媽媽一直在呢.”我的雙手拉緊她接近脖頸的脊背上覆蓋的衣服,牙齒咬着她的肩膀嗚嗚咽咽的哭泣,哭聲一點一點斷裂,在她溫柔的安慰裏斷裂成可以細數的歲月,我的手可以自然地抓着她的衣服,好像抓着我的生命一樣,它有溫度、有光、有美好。
“林葉,其實我從來沒那麽想過,我覺得不怨劉銘晟,就算我最難受的時候也沒抱怨過劉銘晟。”
“那慕曉曉呢?她呢?她又有什麽錯呢?”我仍是低着頭,光線從桌沿擦下來,在我的手掌開出花來,所有的花瓣都帶着秋天葉子的腐木味道,深深地從我的每一道掌紋裏滲透進去,這種腐木的味道就流進了我的血管,把我的的身體充盈成腐木的味道,經過陽光的暴曬,腐木逐漸幹燥,露出它的幹癟。
“她犯得是原罪,無可饒恕。”我聽到齊陽洋說,這句話铿锵有力,帶着刀刃刃口光的堅硬,如果仔細聽,可以聽到每一個字累在一起的啃啃哧哧的聲響,巨大而殘酷。
慕曉曉啊慕曉曉,大概你從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排斥到如此,不過你似乎不在意齊陽洋怎麽看你,你在乎的是另一個人,所以你曾在齊陽洋面前張牙舞爪地說“我沒錯,在那種情況下,誰都會像我一樣地做。”
你犯得是原罪,真的是這樣嗎,原罪不應該是給劉銘晟的嗎,他才是所有禍事的開端,他是齊陽洋和劉師齡愛情的埋葬者,他也是我愛情的埋葬者,因為一想到他我就會心痛。
齊陽洋卻能夠輕而易舉地原諒他,我是該感到幸還是不幸呢?這些與我又有什麽關系,我仍舊得在這明晃晃的世界裏砥砺前行,仍舊要學會怎麽脫離劉銘晟生活。
“其實,如果你可以仔細想想,劉銘晟做錯什麽了呢?自始至終他什麽都沒做錯,做錯的是慕曉曉。”齊陽洋又加了一句,我感到了大腦的哄熱與膨脹,無數嗡嗡的叫聲充斥着大腦,爬滿我的每一個腦回路,我終于感到奔潰和無奈。
那件事情如何算呢,從哪一天算呢,從生命開頭的虛無算起都不為過,但真正開始錯了的時候其實是打架,劉銘晟和我曾津津樂道的那場打架事件。
打架不是錯的,又可能是錯的,我現在也不清楚了,如果打架是錯的,那錯誤就依舊是慕曉曉承擔,但如果打架不是錯的,那錯誤可以由慕曉曉的媽媽來承擔,這樣我的心裏就會得到一點寬慰,起碼它和慕曉曉沒有了直接的關聯,而變為一種間接的關聯。
那一晚後,我和劉銘晟在一起了,我才高二,但我們卻有了很多關于未來的幻想和打算。慕曉曉住院的第二天早晨,慕曉曉的媽媽報警,警方很快抓到了打我們的那個男人,他被刑事拘留,可是慕曉曉的媽媽不是省油的燈,她把那個人告上了法院,要求經濟賠償以及刑罰加重。
劉詩齡找到慕曉曉,她坐到滿是濃烈的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裏“曉曉,出庭的時候可以告訴他們這次暴力對你的心理傷害并沒有律師稱述的那麽嚴重嗎?”
慕曉曉的頭盯着窗外的樹枝,葉子是枯黃的一片、兩片,以孤獨的姿态盤踞在指頭,樹枝幹裂的皮吐向空氣,在空氣裏暴露自己的□□和層次不齊、交錯縱橫的血管,葉子的邊緣裂開鋸齒狀的紋路,每一個鋸齒都恰當其分地插入空氣的罅隙,風是從葉子和樹枝連接的托開始據的,一下一下,不猛烈,但仍可聽到每鋸一下,葉子“咔嚓咔嚓”可憐的哀嚎,在慕曉曉看着她的十秒內,它頹然地凋落,在風裏盤旋,最後孤獨地擠入泥土,成為芳魂。
“詩齡姐,我為什麽不能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呢?”
“他只有一個妹妹,他的妹妹如同他的生命,他的妹妹差點死了,他不應該握起拳頭來向着傷害她妹妹的人打去嗎?”
“可他妹妹受傷了就應該去把別人打得半死嗎?”慕曉曉的眼光轉向室內,她的話語裏帶着淩冽,她似乎在宣發自己深藏的氣憤,這氣憤埋的深。
“曉曉,他只是一時生氣,我當然沒說他這沒錯,他有錯,但不應該像你媽媽說的那樣應該賠償那麽多的錢還要做那麽長時間的監獄。他對你心裏的影響真的那麽大嗎,你自己想想,是你們的律師在誇大事實還是确有其事?”
“他不也有律師嗎,如果他不應該得到那樣的懲罰,他的律師可以拿出證據來。”慕曉曉把眼光斜向窗外,又一片掉了,光禿禿的樹枝暴露出來,像一個人的臂膀,伸向冰冷的空氣,即便周身塗滿陽光的溫暖,依然孤獨的冰冷。
“他根本沒有錢請好的律師,你們的律師是憶城數一數二的,而且他不占優勢,一點證據都沒有。”
“你為什麽這麽關心他呢?關你什麽事兒呢?”
“他得照顧他的妹妹,她妹妹有嚴重的抑郁症,我和劉銘晟去探望過了,整個人消瘦不堪,對着劉銘晟一直流眼淚,每一滴眼淚都帶着沉甸甸的疼痛,她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可以說她根本離不開人,而她唯一的親人只有他哥哥一個,他哥哥進去一天還好,時間如果再延長就危險了。”詩齡姐頓了一下,恢複了自己緊張的語氣“況且,他們家很窮,連給他妹妹治病的錢都沒有,根本無法支持巨大的資金賠償,你就同情一下他們吧。”
“這個世界上該讓人同情的人多了去了,我也過得不幸福,誰來同情我呢?”慕曉曉突然嘴角咧開笑容,有晶瑩的淚滴在她的眼眶裏不斷地蕩漾,像大海的波浪,翻滾起來,又砸下去,反反複複,折騰得整個空氣動蕩不安,她的淚水始終掉不下來,就藏在眼眶裏,像她的靈魂一樣,永遠都藏在□□之下,她不告訴你她如何在自己的一方天地裏折騰自己,她讨厭這個世界,她覺得這個世界到處都有陽光,陽光以光年的速度附着在人飽滿的皮膚上、卷曲的皺裂的樹皮上、搖搖晃晃、跌跌宕宕、飄飄落落的葉子上、路面上一粒粒一顆顆光燦燦的瀝青石子上……可就是照不到她的生活裏,她沒日沒夜的歡笑,對每一個路人咧嘴笑,對每一個漂浮的粒子咧嘴笑,只是希望自己被安慰、被擁抱、被愛,可是沒有人那樣對她,她是被丢棄的殘渣,她的身體是被丢棄的殘渣,從一開始她就是被丢棄的那個,曾經慕曉曉告訴我,她的爸爸丢棄她了,他把他自己的女人和女兒都丢棄了,只是為了所謂的名譽,他想保全自己的名譽,不想讓人們說他對不起自己的妻子,所以他丢棄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去維持他自己的家庭,在慕曉曉所有的記憶裏,媽媽總拉着她在隐蔽的黑色的屋子裏生活,後來他打自己的媽媽,她的眼神抽搐,看到自己的媽媽抱着爸爸的腿哀嚎着請求不要被丢棄,她的媽媽扯過她,把她推到自己的爸爸面前,顫抖地說“你看啊,這是我們的女兒,你看啊,她的頭發、她的皮膚、她的眼睛…都是從你那兒來的。”她的媽媽搖晃她一下“說話呀,笑呀。”慕曉曉咧嘴一笑。
她給我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很無所謂,嘴角還帶着笑,她把一個公仔扔到了白灰刷過的牆壁上,公仔掉下來,在床面上反彈幾下,她說“林葉,真羨慕你,沒有被任何人抛棄過,而我是自始至終就被抛棄的。沒有人喜歡我,真可憐。”
“曉曉……”師齡姐無奈的一聲哀求,空氣裏不多的水分在反複的折疊,反複的彌散,消毒水的味道如同安眠藥一樣,讓人的神經麻醉,每一根神經都軟塌塌的趴在□□縫隙裏,劉詩齡轉過頭看我,捏了捏我的手“林葉,你跟曉曉說說吧,這件事真的很重要。”
我湊到慕曉曉的跟前,看她的眼眸,她的眼眸伸向窗外的光明裏,整顆眼珠都盛滿光禿禿的樹枝,樹枝每一片卷起的皮都在她的眼眸裏搖搖晃晃。
“曉曉,我們的不幸是因為缺少爸爸,而他們的是爸爸媽媽都沒有,更不幸的是他們的內心比我們的更脆弱,所以我們為什麽要推他們一把,讓他們成為不幸的不幸呢?”
慕曉曉擠了擠眼睛,原本晶瑩滾動的淚珠霧濕眼眶,連搖搖晃晃的樹枝都看不見了,只有大海一樣的黑暗,看到波浪翻疊而起,掃過樹枝的枝頭,把所有光明的景致都淹沒、都卷入黑魆魆的深不見底的冰冷中“林葉,你有劉銘晟,你比我幸福多了,我才是那個最不幸的人,沒有人要我,我爸爸不要我,我媽媽不愛我,連我喜歡的人也不要我了,他們有什麽可憐的,最起碼可以相依為命啊,最起碼可以一個人為另一個人豁出性命啊。”
“曉曉…”我喊她的名字,喊進了她的耳朵裏,卻沒喊進她的心裏“我媽媽請的律師,你們去找她吧。”
随後,事情沒有如劉詩齡希望的那樣發展,那個男人賠了八萬元,還在監獄裏蹲了三個月,三個月期間,他的妹妹,他摯愛的妹妹再次自殺,不過這次她選擇的是被車撞,可惜再一次活了下來,身體殘疾了,從此以後她的左腿失去了力量,終身坐在輪椅上。
我的心髒一緊,無法快速從回憶裏抽出來,感覺自己的一寸寸皮膚都夾在那段回憶裏,被記憶的血腥夾着蹂躏着。我捏着自己的手,使勁兒一摳,在手背上留下了青色的瘀痕,心髒一抽,才是自己醒過來,才是疼痛慢慢退去,剩下現實手背上真正存在的此時此刻的疼痛。
“她媽媽的錯,是慕曉曉媽媽的錯,她不應該積累罪過的,如果沒有那個罪過,就不會有懲罰,那詩齡姐就不會去贖罪。”我的手抓着桌沿,光從玻璃外跑進來,包圍着我的指頭。
“你怎麽了?”齊陽洋看着我的眼睛,他搖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以低着頭的姿勢喎着眼睛看我“你沒事兒吧。”我一頓,心髒哐哐的跳動,我是在急于擺脫什麽嗎?為什麽會這麽極力地為慕曉曉和劉銘晟脫罪,大概是他們都是我愛的人,我希望他們都能夠安好,他們都可以擺脫這塵世的傷害。
“事情都過去了,其實我們都該忘記了。”齊陽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