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凡哥
凡哥
假期除了在家裏呆着外,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我在巫溪鎮沒有什麽朋友,搬來的時候正好高三畢業,之後大多數時間都在外地學習,所以對這裏更不怎麽熟悉,能讓我待着的地方只有兩個,一個是我繼父的家,另一個是凡哥的小房子。
我繼父姓季,我一直叫他季叔叔,這個稱謂從他和媽媽結婚前一直叫到了現在。
他是在一家醫院工作,每日除了上班就是在家看電視,家裏還有一個老人,也就是我繼父的爸爸,除此之外,還有個孩子叫季晨羨,這個孩子是季叔叔的孩子,他沉默,不喜歡說話,每天呆在自己的房間裏,除了看書就是畫畫,像個木頭一樣,他的眼神帶着空洞和落寞,那是一種可怕的眼神,你坐在他對面常常覺得自己也将要被那黑暗所吞噬。
我是不喜歡待在這個家裏的,一點也不熟悉,從房間地板的溫度到廚房飄出的菜蔬的味道都不熟悉,這個房間生長的人除了熟悉的黃皮膚外,也一點都不熟悉,但是沒有辦法,媽媽在這兒。
在高三之前我和媽媽都過着簡單的兩個人的生活。
我的爸爸離開我們很久了,在我還不明事理的時候,他就因為疾病早早的離開我們了。
我至今對他的回憶都只是他躺在一輛白色的面包車裏,身體蓋着一片白色的布,只露出一張青色蒼白的臉,他的顴骨很高,是個瘦削的人,他的眼珠子頂着眼皮突出,下巴上落滿鉛色的胡子茬,媽媽抱着他的身體嚎啕大哭,她的頭發淩亂的灑在他胸前的白布上,她的眼淚落滿他鉛色的下巴,她撫他的臉,她抱着他的脖子。我吓得躲進姥姥的懷裏,把臉埋進她的小腹,姥姥推着我讓我替媽媽擦眼淚,讓她別哭了,我哆哆嗦嗦的上前,伸出手抹過她的眼角“媽媽,你別哭了。”她沒有止住哭聲,反而抱着我更大聲地哭。
之後我們的生活就失去了一個人,而我從來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失去對我們的生活有什麽影響,無非就是媽媽比以前更忙,更沒有時間照顧我,所以我會一個人跑到劉銘晟家裏,和他待在一起,看他寫作業,我拿着他的玩具車和電子槍在一旁玩。
在我初二之後,慕曉曉來到了我的生活裏,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她便會來陪我,那時我已經情窦初開,意識到自己對劉銘晟有特殊的感情,那種感情很強烈,看到他的時候會心跳,會想摸他的下巴,不過我确實是摸了,在劉銘晟坐在客廳喝茶的時候,我飛快地伸出自己的雙手捧着他的下巴摸了一下,感受到他的下巴有短粗而堅硬的汗毛,那種紮紮的感覺意外地讓我安穩,這個動作被劉銘晟的媽媽看到了,她之後就不太喜歡讓我去找劉銘晟了,她說劉銘晟快高三了,學業繁重,我去了會打擾他學習的,所以我就不怎麽去找他了,反而變成了他找我,他會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拉着我在大街小巷裏走。
季叔叔的出現一下子打破了我們原本平靜的生活,他是經慕曉曉媽媽的介紹才認識我媽媽的,他們約着吃了幾次飯,然後又拉着我去正式吃了一次飯,在我高三一年裏就決定了要在一起,完全沒有給我任何喘息和思考的機會。
我只知道,我心裏是介意這位新來的叔叔的,他的臉龐方方的,帶着一臉的嚴肅,在鬓角下長出了很多的頭發,據說這樣長相的人都很嚴厲,而我懼怕着嚴厲,所以我懼怕着季叔叔。
我和媽媽同季叔叔吃完飯的那天晚上,回家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我想很多很多的事情,我想這個季叔叔如果和媽媽在一起,那我的生活會被怎樣地颠覆,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我們以後又該如何一起生活?而媽媽呢她會不會從此就不再屬于我了而那時我還不知道,最令我痛苦的不是我和季叔叔要怎樣一起生活,而是我要離開憶城,離開劉銘晟,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那個夜晚我在淩晨一點起身站在窗戶口,看着蒼白的月光和冰冷的建築,心情如潮水一般,一浪一浪,翻滾着從心的地平線打過來,我轉身迫不及待地打開衣櫃,翻找衣服,然後出門。
我站在慕曉曉家門口,看着那堵厚重的門,幾欲伸手敲開它,但手卻懸在半空中,沒有絲毫的勇氣,冰冷的空氣沉重地流動,我的鼻息伴着一縷一縷的水汽徘徊着消失,我低下頭,手也放了下來,轉身帶着自己的影子離開。
黑暗的影子在我的身後跳動,我真不知道自己去哪兒,我看着墨一樣的天空,凄冷、深不可測。
我想念劉銘晟,我想他如果此時此刻在我身邊該多好,我可以抱着他的身體像高二那個冬天一樣慢慢呼吸,從此在他的溫暖裏長眠不醒,他會保護我,他會給我溫暖,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沒有在,此時此刻的他或許在大學宿舍的床上酣眠。
我晃晃悠悠地走到一個電話亭,在身上找出兩個一塊錢的硬幣,投進去了一個,撥了劉銘晟的電話,那邊一直沒有人回應,直到過去了十秒鐘電話才通了。
他低聲“喂”的一聲,我立馬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喊他的名字“劉…銘…晟”,那邊出現了窸窸窣窣起床下床的聲音。
“劉銘晟,我想你了。”我抓着聽筒,另一只手捏着剩下的一枚一元硬幣,摩挲着摩挲着,摩挲出粘稠的汗液,劉銘晟那邊沒有回答,只有開門關門的聲音。
“你為什麽不說話我想聽你的聲音。”我的手已經放在了電話亭的臺子上,撐着自己的上半身,頭抵在亭子的塑料邊緣.
“剛到衛生間裏,怎麽了怎麽哭了”他溫柔地問我
“我媽媽要結婚了,我該怎麽辦呢”
“什麽時候的事”劉銘晟問我,他的聲音裏多了幾絲緊張,我的頭發淩亂地飄蕩在前面,幾片大的黃色梧桐葉子飄到了我的面前,我用腳輕輕把它們踩碎,“咵嗤”一聲,它們變成了碎片“今天晚上一起去吃飯了,他們說明年夏天等我高三畢業後就結婚。”我移開自己的腳,風把葉子的碎片吹着嘩啦啦地跑,跑到了燈光也夠不到的地方.
“沒關系的,阿姨會一直愛你的,不管到哪兒,不管任何時間,她都會愛你的,我也會,無論滄海桑田如何地輪回,我都會愛你的。”
我嗚嗚咽咽地哭泣,抱着聽筒,突然“叮”的一聲,電話自動挂了,我急忙去投剩下的一枚硬幣,可它在進口的地方突然掉落,掉進了一個開裂的磚縫裏,我趴在那兒,使勁兒用指甲往出扣,邊扣眼淚邊“啪塔啪塔”往下掉,把磚塊全部染藍,指甲蓋和□□連接的部分撕裂開來,有小血滴滲透出來,秋季淩晨兩點鐘的時候,我軟坐在無人的街道上,像個傻瓜.
高三畢業後,我得到的消息不僅僅是他們要結婚了,還有我和媽媽要搬到巫溪鎮,那是我最忍不了的,我和媽媽争吵,和她反抗,最終得到的依舊是我們必須搬往巫溪鎮,而那段我幾乎要奔潰的時間裏,劉詩齡出事兒了,劉銘晟他們家上下鬧得雞犬不寧,他根本沒時間來理會我這件小事兒了,我就這樣離開了憶城,帶着恐懼的心情,後來的後來,居然漸漸地就融入了這個家庭,到底不是怎麽親切地恰如其縫的融入,只是不再感到惶惶不安.
我披着針織披肩,在廚房裏炸紅薯片,爺爺坐在客廳裏看電視,季晨羨在一旁看一本美術類的雜志,他眼神飄忽,明明盯的是雜志,可眼神卻像是看地面,我把炸好的紅薯片放在桌面上,遞給爺爺,然後又推到季晨羨的面前,他看了一眼,取出一片,在嘴裏嚼了半天,依舊一句話不說,他的世界似乎永遠都遠離人類。
我坐在他旁邊,看着他看的書“你準備學藝術嗎,看這些。”
他搖了搖頭。
爺爺在一旁摻了一句“他要學理的,以後當醫生。”
我不再說話,桌子上放着一杯茶,幾片翠綠的茶葉在水裏飄飄蕩蕩,卷曲出妖嬈的姿态,水汽從水面一直往上伸,最後晃晃悠悠地伸進這細密的空氣裏。
手機一直在響,我看着屏幕上閃爍的字“齊陽洋”,心裏咯噔一下,感覺我們已經好久沒有聯系了,季晨羨轉頭看着我的手機屏幕,我接了電話,起身朝陽臺方向我的房間走去,季晨羨一直看着我從他的視線裏漸漸掉出去。
齊陽洋問我假期回憶城嗎?我看着窗外孤立的樓層和遠處蕭瑟的雲朵,大股大股的氣體從天邊巨大的煙囪裏冒出來,然後急速地向空中盤旋,化成一朵一朵沒有養分的雲朵。
我告訴齊陽洋,自己會回去的,畢竟姥姥還在憶城呢。
我很想問齊陽洋信裏的事兒,問劉銘晟現在在做什麽,問他生活的好嗎,他有沒有在心裏有一點點地想念我,這份想念有多少,足夠支撐我們重新見面嗎?但是我覺得問多了很無意義,我們已經徹底的離開了彼此,他有了他的愛人,我有了一個不怎麽愛但卻可以和我說早安午安晚安的男朋友,我緘口不問,反而和他拉起了閑話,問他最近有什麽好玩的事兒發生嗎?
他直接有力地回答“慕曉曉回來了。”那一句回答突然堅實有力地搗在胸口上,沒有鮮血,但內心卻瘡痍殘生。
那個滿臉笑容的女子浮現在我的眼前,她轉過頭肆無忌憚地笑,發出銀鈴般的聲音,在黑暗中安靜的空氣裏笑着摟着我,同我說關于女生之間羞怯的話題;她在午後沉悶的大街上突然笑起來,整個街道都被這笑聲炸開一個口子,熱鬧汩汩地流出來;她在黃昏對着巨大的噴泉“咯咯”地笑着,聲音婉轉,她的眼眸清澈如水,臉上都是沒有一絲俗氣的笑,那是直擊靈魂的笑,像是蒙娜麗莎一樣的笑。突然那笑戛然而止在那個夜晚,她在彩色的燈光裏哭着鬧着,然後我再也沒有勇氣面對她和她藏在笑容裏的憂傷。
“她還好嗎?”我的那一句久別的問候緩緩地飄出來。
“她應該是我們中間最好的吧,不費一絲一毫的力就擁有了那麽多的財産,又是出國留學的,又是坐擁衆多男友的。”齊陽洋是笑着說這句話的。
我默然了,我不是問她生活好不好,而是問她的內心還好嗎?只是一個人的內心藏得太深,誰人又能窺探地出她的內心到底好不好,即便不好,當她堆滿笑容的時候,你就以為她的天空燦爛如花。
“陽洋,我了解她。”她應該過得不好,她就是個小孩兒,天空就那麽大,只要有一個地方碎裂,那整個天空都會嘩啦啦的碎裂,不留一點時間去接受殘破的內心。
我們都知道這個話題再也聊不下去了,他因為慕曉曉的錯誤失去了劉詩齡,所以他對于慕曉曉只有埋怨沒有其他多餘的感情,而我因為自己的疏漏而使得慕曉曉背負了沉重的情感壓力,我的內心對她只有滿心滿心的慚恧。
齊陽洋挂了電話,我看着窗外遠處的樓,溫暖的冬陽打在樓房的側壁上,鋪設出一道華麗的金色綢緞,從樓房的頂端一直延伸到底端,最後消弭在地面寒涼的陰影裏,我抱着胳膊吸氣。
晚上的時候,我決定出去走走,我順着巫溪鎮的一條小街穿過去,看到賣糖葫蘆的老頭推着自行車在寒風裏瑟瑟發抖,我買了兩根,繼續順着街道走,夜色寂寥,左右走路的人都靜悄悄的,偶爾幾句低聲說話飄進耳朵裏,我看到自己鼻子裏吐出的氣在空氣凍結成白色的霧。
一家簡易的糖果店映入眼簾,我推開門走進去,看到一個小夥子在幫別人稱糖果,看到我進來了,就吆喝着讓我坐在暖氣旁邊,我聽話的把身體移到了暖氣旁的椅子上,整個人向上蜷縮,把手搭在暖氣片上,溫暖的感覺順着指尖向上蔓延。
好不容易,他得了空閑,坐在我旁邊“好久不見啊,林葉。”
我點頭遞給他一根糖葫蘆“凡哥生意好忙呀。”
他笑笑,解開袋子,咬了一個糖葫蘆“正好過年放假,所以來老爹的店裏幫忙,掙的錢都是他的,我一分不拿。”
我伸手從糖盒子裏取出一個糖,剝開糖紙将白色的糖擠到了嘴裏“你們放多長時間的假?”他用手比了個七“七天。”
凡哥是我在巫溪鎮為數不多的朋友,和他的認識似乎也和劉銘晟頗有淵源,我剛搬來巫溪鎮的那個高三畢業後的漫長暑假,劉銘晟曾來看過我,他的心情不是太好,因為自己姐姐的事兒,他和我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我們在一家小吃店吃東西的時候,劉銘晟打翻了凡哥的一杯可樂,而且直接灑在了他的身上,我吓了一跳連忙替他擦拭,卻沒想到劉銘晟認識凡哥,他說自己假期在一家公司實習的時候曾經遇到過凡哥,還報了那個公司的名字,凡哥一笑,推過我的手,親切地說沒關系,他邊自己拿白色的衛生紙擦邊說“哦,我知道了,曾經給他們的兒童服裝廣告寫過廣告詞.”
因為劉銘晟在外人面前總是很健談,所以我們拼了一桌,聽他們聊了很長時間。那是我初次見凡哥,知道他在當地的一個小編輯社做編輯,而他還是兒童故事雜志的專欄作者,寫的故事流行于巫溪鎮的大街小巷,為許多小孩兒所喜愛,但他本人長得一點也不天真,絡腮胡子,接近光頭的毛寸頭,是個不像大叔卻裝成大叔的小夥子。
後來我們偶遇了幾次,我對他多了一些了解,知道他曾經也在大城市待過,後來辭職回到巫溪鎮這個中等城市,他的爸爸開着一家糖果店,媽媽是家庭主婦,他們的家庭就像是童話故事裏的普通家庭一樣,夫妻恩愛,孩子從小承歡膝下,我很羨慕他的生活,可能因為我的生活從很小的時候就有了缺口吧,而那個缺口永遠沒辦法彌補。
靠着暖氣片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後,我幫着他收拾了店裏的東西,然後我們倆在附近的攤位上吃了小吃,順着街道回家,一路上我們走走停停,話語時斷時續。
凡哥猛然問起我男朋友的事兒,我看着路燈,停頓了下來“我好像不應該和莫佐亦談戀愛,我根本不愛他,但現在也不知道怎麽來跟他說分手這件事兒。”
凡哥點了一根煙,煙霧缭繞,在昏黃的路燈下寂寥地盤繞着向上飛,他吸了一口,煙頭出現了點點的紅色火星子,他吐了口煙“你就是心裏太亂了,人心裏亂的時候做什麽決定都容易錯。”
我點頭“是啊,所以現在算是自作自受吧。”
我又移步朝前走,凡哥緊跟着我的步伐“其實什麽事情都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如果你跟他說了分手又會怎麽樣呢,你們本來就不是太親密的朋友,回歸到原先各自安好的狀态也是可以的,彼此都沒有損失,而你這樣百般糾結,到頭來心煩的是你們兩個人,他要想辦法從你這兒得到愛,可是你卻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冷漠,時間久了,他就會在你的冷漠中失去信心,而你呢,在糾結中加重自己的心理壓力,你們這又是何苦呢?還不如分開,老死不相往來的好。”
我點頭“是這樣呀,不過我自己總是太糾結了,我永遠都沒辦法向自己妥協。”
我突然轉過身看向他的臉,他臉上的胡子像黑色的苔藓一樣布滿他的半張臉,使人看不到他的下巴,我一直很想看他的下巴,在我的心裏,一個人的下巴會随着他的性格長成不同的樣子,劉銘晟的下巴是瘦削的,摸上去能感覺到骨頭的堅韌,他的性格就是堅強的,而且令人感到安穩,莫佐亦的下巴我沒有怎麽注意過,但我觀察過吳偉嘉的下巴,很立體,像小男孩兒的下巴,他的确也讓人覺得簡單快樂。
凡哥的性格是自由的,他像風,随處可依,随處可停,所以他的下巴應該是尖而有彈性的,但我看不到他的下巴,只能猜想。
“凡哥,你為什麽永遠都沒什麽煩惱呢,覺得你的生活簡單而又随性,如果一樣東西可以代表你,我覺得是風、水。”
他笑了起來,夾着煙的手指抖動着,連下巴上的胡須也在抖動,在他的胡子間露出他雪白的牙齒“不是沒有煩惱,我也有,只是我從不讓它控制我,我可以掌控它,即便我放不下它,但我仍舊可以讓它不擾亂我自己。”
我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把眼光瞟向晚風中昏黃的路燈,燈光像是無數粒塵土一樣在那方天地間漂泊,上上下下,不休不息,不疲不累。
他說天晚了,要送我回家。
我們繞過巷子,從菜市場穿過去,什麽人也沒有,整個城市陷入寂靜,只有我們兩個人慢慢悠悠地晃蕩,像是無處着落的孤魂野鬼,凡哥彈了彈煙灰,又吸了一口,他整個臉在吸煙的那一刻都癟了回去,在吐出煙圈後又撐了回去。
我手插在衣兜裏,看着他留着胡子的瘦削面龐,嗔怪道“少抽點煙吧,對身體好。”
他笑笑“以前念大學的時候,學的是文學專業,總有點憂傷情節,所以就學着抽煙,學着從煙霧裏探聽這個世界的苦難,後來竟然成了習慣,即便不再庸人自擾,依舊放不下這毒品了。”
他這話倒說的文藝,但我依然毫不客氣的回他一句“有什麽放不下的,不過是自己內心還有點依戀罷了。”
他笑笑“是得戒了,戒不戒得掉就要等着看喽。”他把所剩不多的煙丢到了垃圾桶裏。
我擡頭正好看見長長的街道上昏黃的燈光一路延伸,那些燈光都藏匿在黑暗裏,發出溫暖的光。
他說“回家吧。”我跟在他後面,慢慢地向我們小區走去,一路上街道安靜,只有我們的腳在地面上摩擦來摩擦去,發出細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