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對不起,我要食言了
杜莫謙向來是個理智的人。
否則也不會在商場上無往不利。
他也明知道在大雨天只身一人闖進山裏的行為有多麽冒險, 可卻顧不了那麽多了。
因為在知道林語失蹤之後,他沒辦法繼續待在家裏,束手無策的等待搜救人員或好或壞的消息。
暮色漸起。
眼前的荒山陰沉可怖。
杜莫謙無法想象那個人獨自被留在山上的身影會有多麽無助。
一想到林語有可能正蹲坐在某個昏暗的角落裏哭泣, 男人心髒猛地一抽。
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濕,腳下的皮鞋也被泥水沖刷的不成模樣, 即便如此, 一刻也不曾停下前進的腳步。
杜莫謙邊跑邊大聲呼喊着林語的名字。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聲。
晚間的山林寒風刺骨。
他的心, 卻比這暴雨連綿的天還要涼。
此時的天空已經完全沉了下來, 四處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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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莫謙自認不是個脆弱的人。
可當他發現找到人的希望越來越渺茫的時候,第一次有了想要流淚的沖動。
他足足找了兩個多小時,衣服已經被樹枝挂的破落不堪, 腳下的鞋子也沾滿了泥巴,像灌了鉛一樣艱難的行進着。
杜莫謙快要崩潰了。
當初, 他信誓旦旦的要林語跟他走, 是因為有自信護他周全,可是如今卻害得他下落不明。
席卷而來的愧疚之情, 令他将所有的罪責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意識到林語有可能出了意外,男人眼中黯淡無光,望見眼前一條清澈的溪流,竟有那麽一瞬間想要跳進去一了百了。
可是他不能。
因為他答應了小凱, 要和“媽媽”一起回去見他。
杜莫謙聽着耳邊潺潺的流水聲,雙目放空。
絕望之際, 忽然在遠處的岸邊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林語!”
男人的心猛地一沉,欣喜若狂的大喊了一聲。
立馬不管不顧的沖上前去,踩着幾乎快被河水淹沒的石塊來到對岸, 心跳如擂鼓般跳個不停。
當他快步跑到一塊巨石的背後時, 終于找到了自己苦尋已久的人。
林語雙目緊閉渾身冰涼, 嘴唇也白的發紫,後腦勺上有血跡,好在其在地方并沒有傷口。
杜莫謙将人摟進懷裏,顫抖着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頃刻後,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
周圍沒有藏身的地方。
夜晚又看不清腳下的路。
杜莫謙抱起面前的人,憑着記憶來到他每次上山的唯一目的地。
這會風雨漸停,但山路依然又濕又滑,杜莫謙踉跄着走到一顆古樹下,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抱着林語一同躲進了樹屋裏。
杜莫謙脫下自己的外套擰幹之後鋪在地上,将依然處于昏睡中的林語輕輕放到上面。
又點燃了一根蠟燭,将四周的布簾拉了起來,将屋內滿牆的照片映的雪亮。
雨天又陰又冷。
杜莫謙在燭光搖曳中盯着少年沉睡的面龐。
許久之後,慢慢走到他身邊坐下,将手腳冰涼之人從地上抱起之後摟在懷中。
樹屋四面透風。
即使杜莫謙寬闊的肩背已經為林語擋去了大半的涼風,卻依然抵擋不住從四面八方不斷灌進來的寒氣。
杜莫謙低着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躺在自己臂彎裏的人,伸手撫上他沒有一絲溫度的臉頰。
慢慢地,将自己的嘴巴貼到了林語的額頭上。
淺嘗辄止,不帶有半點情.欲色彩,只是希望借由自己嘴唇的溫度,讓懷裏的人能快些蘇醒過來。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他的禱告。
杜莫謙明顯感到面前的身體一動。
感受到刺骨的涼意,林語眉頭一皺,眼部的動作也愈發明顯,卻依然沒有睜眼。
半晌,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兩片唇瓣也開始艱難的上下開合,似乎想說什麽,可是聲音太小,旁人根本聽不見。
杜莫謙低下頭,把耳朵湊近他唇邊,仔細一聽,才聽清楚他說的是:“冷……”
頃刻間,男人眼中蒙上一層憐惜與心疼,不由得語氣溫柔的詢問:
“冷嗎?”
他默默收緊了手臂的力道,可是林語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就算自己再怎麽想要把自己身上的熱氣渡給他,都無濟于事。
杜莫謙用自己寬厚的手掌包裹住林語比自己小了一圈不止的手,嘴唇也再度貼上他冰涼的臉頰,可是依然沒法令懷裏的人停下顫抖。
他想用另一種方式幫他取暖,但卻猶豫了。
杜莫謙擡頭望向牆上密密麻麻的照片。
要是在從前,他想都不敢想像會有讓林語主動踏入這裏的那一天。
如果他此刻是清醒着的,一定會深深地唾棄自己吧。
一個看似正氣凜然的謙謙紳士,內裏卻是個對他暗戀成癡的變态狂。
杜莫謙無奈的苦笑。
聽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漸漸從滿牆的照片中收回視線,轉而低眸望着照片裏的主人公。
“林語,我真的很喜歡你。”
男人借由少年昏迷不醒,趁此機會一訴衷腸,此時此刻,滿牆的照片就是他一片癡心的證明。
“我曾經說過一定會尊重你,但是對不起,我要食言了,就算你會因此而讨厭我,我也非要這麽做不可。”
杜莫謙自言自語的說完這句話,又像是在為自己接下來的行為開解一般,擡手為林語脫去了身上的已經濕透的毛衣外套。
此刻,望着少年裏面濕噠噠的附着在身上的襯衣,沉默着将他胸前的紐扣一粒粒解開。
當一片白玉般的肌膚徹底暴露在他眼前時,男人眼中閃過一絲恍惚,盡量排除着腦中的雜念,托起少年的腰将他的身體擡高半寸,使之與自己的胸膛緊緊貼合在一起。
林語感受到一絲溫暖,滿足的發出一聲喟嘆,身體也不自覺朝着散發出熱量的地方靠攏,整個人無意識的攀附着杜莫謙的身體。
當林語第N次無意識的用自己臉頰輕蹭他的胸膛時,杜莫謙的身體不可避免的産生的了異樣。
只得無奈的低笑一聲,在心底怒罵了自己一句:
杜莫謙,你就是個畜生。
這種時候還有心思想這些嗎?
可是,這不能怪他啊。
喜歡一個人,怎麽可能會對他沒有貪念,怎麽可能會不想與他有肢體上的接觸?
就像他自己說過的那樣,他對林語有欲望。
現在的他,幾乎耗光了畢生的忍耐力才克制住了想要将人據為己有的想法。
杜莫謙活了小半輩子,也是遇到林語之後,才知道自己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清心寡欲。
也是在遇到他之後,才找到了除了工作外的人生目标。
但他終究是晚了一步。
林語先喜歡上了別人。
在今天以前,杜莫謙一直以為只要能遠遠的看着他,偶爾借着小凱的名義和他見面就好。
但是現在,卻貪心的想要更多。
男人低眸望着眼前的少年,目光下移,落在那雙無意識顫抖着的嘴唇上。
多想就此一嘗所願,但到了最後,還是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旖念。
杜莫謙仰頭長嘆一口氣,端坐在原地,像個入定的苦行僧。
在這難熬的漫漫長夜中,緩緩閉上了眼。
-
隔日清晨。
下了一夜的暴雨終于停歇。
天空放晴。
卻因昨夜雨下的太大,層層疊疊的樹幹之間依然在接連不斷的往下滴水。
天一亮,杜莫謙便将依然處于昏睡中的人從地上背起,一路下了山。
當他們來到山腳下時,一夜未睡管家早已在門口翹首以待,見到有人影出現立馬狂奔了過來。
杜莫謙冷漠拒絕了管家的幫助,一直将人背進了屋裏,走到林語的房間之後将人在床上放下,讓管家趕緊叫醫生過來。
醫生來看過之後,說可能是因為腦袋裏的血塊才會昏迷到現在,等淤血散一散應該就會醒。
幾個小時後。
當林語悠悠轉醒時,耳邊立馬傳來一道清亮的啼哭聲——
“媽媽!”
林語頭痛欲裂。
想要起身時卻被人摁下。
“別動。”杜莫謙柔聲叮囑道,“醫生說你需要卧床靜養。”
林語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聽話的慢慢躺了回去。
他的腦袋很痛,既是因為後腦勺的傷口,也是因為拼命的想要回憶起昨天發生了什麽。
昨夜雨下的太大,他在下山的時候不小心和管家他們走散了。
他是第一次爬這座山,不可避免的迷了路。
林語握緊了手上唯一一把可以遮風避雨的雨傘,卻在傘被狂風刮走時徹底絕望。
山間又黑又涼。
四處彌漫着未知的恐懼。
林語害怕的哭了,被淚水模糊了眼睛,在路過一條溪流時不小心踩空,失足落了水。
他不會游泳,随波逐流的掙紮了一會,便被一塊大石頭砸到腦袋暈了過去。
後來,林語短暫清醒過一陣子,知道自己的身體被人抱了起來。
可當時的腦袋實在是太疼了,根本無法辨認救了自己的人是誰。
只記得那人的聲音很溫柔,将自己摟住的懷抱也十分溫暖……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杜莫謙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與昨夜在他耳邊響起的聲音漸漸重疊。
林語印證了心裏的想法,卻因為昨天發生的一些事情,不得不避開他的目光。
“沒有。”
林語的回答很冷漠,似乎是故意想和男人劃清界限。
杜莫謙聽出來了。
感到落寞的同時,卻并不打算放棄。
經過昨晚的難眠之夜,杜莫謙将人抱在懷裏時,有了足夠的時間去思考他想和林語成為什麽關系。
不是上司與下屬,也不是淡淡之交的朋友。
而是相濡以沫的親人,每天.朝夕相伴的戀人。
他想把人永遠留在身邊,和他一起見證小凱的成長過程,彼此相伴着白頭偕老。
但是這些話,杜莫謙是萬萬不敢現在就開口對林語說的。
因為他才心裏頭很清楚自己說完之後會收獲什麽結果。
他還想多把人留在自己身邊一陣子。
不敢,也不願意冒這個險。
杜莫謙幾不可聞的輕嘆口氣,從床邊起身之後,又繞到另一邊将趴在林語身邊的小凱抱起:
“我們先出去吧,讓媽媽好好休息。”
小凱聽話的點了點頭,在被杜莫謙抱出去的時候,依舊戀戀不舍的盯着床上的人望。
關門聲響起之後。
林語默默從門口處收回視線,用被子裹緊了自己的身體。
他現在渾身上下都很清爽,也換上了自己的睡衣。
是誰換的他不得而知。
然而那個在雨中救了自己之人的模樣,卻在腦海中逐漸清晰。
林語的頭更疼了。
拒絕承認那個人是杜莫謙。
也無法在看到樹屋裏的那些照片之後,還若無其事的當成什麽都沒發生過。
也許那個男人的确對他一往情深。
但他是沒有辦法回應對方的感情的。
事到如今,除了主動遠離,也只能默默祈禱杜莫謙能夠快些放下對他的執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