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你怎麽這麽好騙
林語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便愣住了。
大腦一片空白。
過了好久才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 又反複點開那則新聞看了好幾遍。
在确定這是正兒八經的新聞社出具的消息,主人公之一也是他認識的那個人之後,林語連想也沒想的便撥出了葉夢洲的電話。
“嘟……嘟……”
然而, 電話一直沒人接聽。
終于,在打完第五遍的時候, 林語放棄了。
同時, 心中的不安感也越來越強烈。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昨天還跟自己柔情蜜意的男人, 短短的一晚上過去他就要跟別人結婚了?
林語立馬翻身下床, 換了衣服之後連早飯也顧不上吃就要出門去。
正在陽臺曬太陽的009突然跑過來攔住他——
【你要去哪?外面危險。】
009擔心他又會遭遇綁架,說什麽也不能讓他再出門了。
林語頓了頓腳步,轉過頭來問:“009, 你知道葉夢洲要和別人結婚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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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表情一愣,然後搖了搖頭。
林語來不及去跟它解釋了, 一心想找葉夢洲要個說法。
立馬跑出家門口, 出門攔了輛出租車,半小時後, 終于到了葉氏集團總部。
然而他沒有預約,前臺不肯放他進去。
這是林語唯一能想到葉夢洲可能會來的地方了,就這麽走了有點不甘心。
不禁十分後悔昨晚沒有多問幾句,問他口中所謂的“那件事”, 究竟是什麽?
林語正要垂頭喪氣的離開。
此時,一樓電梯間的門被打開。
一群人浩浩蕩蕩迎面走來, 為首的正是林語要找之人的姐姐,葉夢茵。
在來的路上,林語反複回想着葉夢洲昨天晚上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事到如今, 才有點明白他話中的含義。
他說他要擺脫葉家的束縛, 擺脫某個人對他的控制。
所以林語堅信, 葉夢洲一定不是自願聯姻的,一定是他的姐姐逼迫于他。
而他之所以聯系不上葉夢洲,也一定是他姐姐從中搞鬼。
此時此刻,也顧不上前不久才剛被葉夢茵手下的人綁架,立馬沖上前急慌慌的問:“夢洲在哪裏?”
葉夢茵神情冷漠的睥睨着他:“他在那我怎麽會知道,都要成家的人了,難道還整天追在姐姐屁股後面跑嗎?”
女人眼神輕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态度不屑的冷哼:“夢洲跟你不過是玩玩而已,你還真以為他會跟你在一起?程家大小姐不僅相貌家世沒的說,人品也不知比你這種人好上多少倍,我弟弟人又不傻,自然知道在你和程家小姐之間應該選擇誰,這會兒,指不定怎麽跟他未來的新婚妻子你侬我侬呢。”
林語雖然對葉夢茵的話半個字都不相信,但的确有些被她的話打擊到了。
葉夢茵踩着高跟上前一步,在他耳邊低聲警告:“我給我那個沒出息的弟弟提供錦衣玉食的生活,聯姻就是他僅存的一點價值,你該慶幸他早早就被程家的寶貝千金看上了,否則的話,我能留他到現在?你要是真為他好,就識相的趕緊從他身邊滾開!”
女人說完便帶着手下雄赳赳的走出了葉氏集團總部的大門。
過了很久,林語才慢動作般的轉過身,走到林氏集團的大門外,找了一處無人的空地在臺階上坐下。
他忍着落淚的沖動掏出手機撥通了某個人的電話——
“林語?”
“你在哪裏?”杜莫謙在那端激動道,“你現在回家了嗎?叔叔他……”
男人欲言又止。
林語吸了吸鼻子,默默在心底醞釀了一下情緒,但在發出聲音時,還是不可避免的夾雜了一點哭腔:“你知道夢洲現在在哪兒嗎?”
杜莫謙沒有想到他專門打電話來居然是問自己這種問題。
也十分氣惱他張口閉口嘴裏都只有那個人的名字,所以沒好氣的回了句:“不知道。”
之後,卻又着急的問:“你在哪?告訴我位置,我現在就去——”
林語已經問出了答案,也就不必再跟他多說什麽了,沒等男人說完便毫不猶豫的挂了電話。
之後,坐在原地又糾結了好一陣,才從黑名單裏把某個人的名字拖出來,撥通了他的電話。
“林語?”
對方和杜莫謙一樣震驚的語氣。
性子卻明顯比剛才那個成熟穩重的男人急躁許多:“你現在哪兒?方不方便通電話?有沒有人在你身邊威脅你?”
林語沉默着聽完了對方一連串的問題,沒有回答,便問:“你知道夢洲在哪嗎?”
他怕又要經歷失望,聲音已經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哭音也愈發掩飾不住。
電話那端沉默了好一會,才突然開口說道:“你現在在外面?”
林語沒有回答。
方慕白清楚聽到了電話裏傳來的汽車鳴笛聲,所以才會這麽問。
“咚——”
不遠處鼓樓整點報時的鐘聲響起。
在響到第三聲的時候,林語因為遲遲沒有聽到答案,語氣漸漸有些不耐煩:“我問你到底知不知道夢洲在哪!”
話音一落,方慕白很久都沒說話。
半晌才嗓音低沉的回答:“知道。”
“真的?”林語一聽有了希望,立馬用雙手捧住了耳邊的手機,生怕漏聽對方的任何一句話,“他在哪?”
電話那端隐隐傳來幾道急促的呼吸聲。
此時心情迫切的林語根本顧不上這些,又急不可耐的問了一遍:“他到底在哪?”
電話裏的喘息聲越來越明顯,伴随着嘈雜的車流聲和人群的交談聲。
林語見方慕白又開始裝啞巴,以為對方是在騙自己,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葉夢洲的下落,正要氣呼呼的挂了電話——
這時,卻突然有人捉住他手臂,制止了他想要挂掉電話的動作。
方慕白氣喘籲籲的松開手,在林語面前彎下腰捂着自己快要跑折的膝蓋。
“你、你怎麽會……?”
林語不可思議問,望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眼睛睜成了兩倍大。
過了一陣,方慕白終于稍稍喘過氣來,直起身子坐到他旁邊:“我在附近見客戶,聽到鼓樓鐘聲就猜到你是在這裏。”
林語表情怔怔的,回過神後,立馬又問:“你剛才說你知道夢洲在哪裏?他人呢?快帶我去見他!”因為太過着急,下意識握住了男人的手臂。
方慕白低頭望着林語在冷風中待了太久被凍的發紅的指尖,突然不由分說的牽起他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裏,帶着他便往前方走去。
他在路邊攔了輛車,上車之後,給司機報了個地名。
林語知道那是方慕白的家庭地址,連忙掙開了對方的手,一臉警惕的問:“為什麽要去你家?”
“因為你要找的人就在那裏。”方慕白面不改色的回答。
林語雖然心有疑慮,但眼下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半個多小時後。
車子終于在方慕白的家門口停了下來。
林語在對方又想要牽他的時候下意識退後了兩步避開。
方慕白并沒生氣,只是無奈的笑了笑,悻悻地收回手臂。
他上前開了門之後,邀請林語先進去。
林語找人心切,進屋之後就不斷四處呼喊着葉夢洲的名字。
“他在樓上。”方慕白關了門之後轉身對他道。
林語沒有片刻遲疑的爬上了樓梯,然而接連推開了幾扇房間的門都沒有找到人。
這時,心忽然猛地一沉。
陡然意識到如果葉夢洲真的在這裏,肯定早就對他的呼喚聲有所回應了。
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騙,林語臉色慘白的轉過身去,剛要跑出門口,卻在門前被人攔下。
方慕白一腳邁進門內之後,便反手将門關上,并摁下了門上的鎖扣。
林語看到他的動作,心立馬懸到了嗓子眼:“夢洲呢?”
方慕白不說話,只是沉默着一步步向他走來。
林語徹底慌了。
被吓得連連後退。
之後,轉身就要往窗戶口跑去,卻突然被人從身後抱住。
方慕白把臉深埋在他頸邊,聲音悶悶的問:“林語,你怎麽這麽好騙?是不是今天誰跟你說他知道夢洲的下落,你都會毫不懷疑的跟他回家?”
想到這種可能,方慕白不由得加重了雙手箍着林語身體的力道,隐藏在襯衫下的小臂都隐隐暴起青筋。
“你今天之所以去葉氏集團,想必是已經知道了夢洲要跟別人結婚的事,氣他一直瞞着你,想找他要個說法吧,林語,你這麽容易被騙,讓我怎麽可能放心讓你待在夢洲那種人身邊。”
男人的話語中帶着滿滿的迷戀與不甘。
林語幾番掙脫不開,心中的怒火與恐懼疊加,忍不住哭喊着掙紮道:“你放開我!”
方慕白聽到哭聲愣了一下,但依然不願意将手臂松開。
“林語,你不要再喜歡他了好不好?論家世,論相貌,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了?”他有些賭氣的說,“葉夢洲只會傷你的心,但我絕對不會,只要你願意答應和我交往,我發誓,從今往後絕不會再跟任何人暧昧不清,一定全心全意只喜歡你一個。”
“我承認,我以前的确有點荒唐,但那是我不知道真正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對于那些人,我連第二面都不怎麽想見,也從來就沒有産生過想要跟他們結婚的想法,但是對你,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輩子在一起。”
他想到自己之前說過的話,不由得苦笑着道:“我曾經說過,想跟你舉辦四人婚禮,但恐怕現在不行了,雖然夢洲娶了別人,我也不希望他出現在我的婚禮上,但是那個約定依然有效,只不過要把婚禮人數縮減一下,變成只有我和你,好不好?”
方慕白一臉天真的說,還在做着有一天林語能為他穿上嫁衣的美夢。
殊不知懷裏的少年快要被他厚顏無恥的話氣暈過去。
林語每掙紮一下,胸前的手臂就越收越緊,到最後呼吸都有點不暢,不由得重重的咳嗽出聲。
方慕白一下子慌了,趕緊将人松開:“你、你怎麽了?”
他一臉緊張的問,剛把人扶到床邊坐下卻被大力推開。
方慕白身形踉跄了一下,又不放棄的再度上前,卻在看到林語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他慢慢走到林語面前蹲下,見他因為別的男人哭成這副模樣,十分生氣卻又無可奈何。
“如果你哭是因為氣我騙你,那就別再哭了。”方慕白長嘆口氣道,“因為我沒騙你,我的确知道夢洲現在人在哪裏。”
聞言,林語漸漸停下了嗚咽聲,然而肩膀還在不可控制的頻頻顫動。
方慕白看着他小聲抽泣的樣子心疼的不得了,但卻不得不告訴他:“但是我不能說,因為我答應了那個人,決不能讓你見到他現在的樣子。”
林語的表情愈發困惑,不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方慕白沉默着垂下眉眼,像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守住對好友的承諾。
但此時此刻,林語在他眼中顯然已經超乎了一切。
“夢洲今天去找程家攤牌了,提出要退婚,被程家老爺子打的半死都一聲不吭,他說是自己應該承受的,因為這門親事是他早就答應的,只不過他可能沒想到後來會遇見你吧。”
方慕白苦笑:“我以前不相信夢洲是真的喜歡你,現在我信了,因為他被送到救護車上的時候還在喊你的名字,甚至在陷入昏迷之前,還緊緊拉着我讓我千萬不要告訴你他在什麽地方,因為不想被你看見他那麽狼狽的樣子。”
林語聽後再次不由自主的留了眼淚。
咬着嘴唇忍着不出聲的樣子更加惹人心疼了。
方慕白看的心都碎了。
什麽承諾,什麽誓言,已經完全被他抛之腦後。
“我可以打破誓言帶你去見他,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林語艱難的張口:“……什麽。”
“親我一下。”
方慕白強顏歡笑,厚着臉皮提出自己的要求。
話音一落,林語果然緊緊皺起了眉頭,放在身前的兩只小手也不自覺握成了一團。
方慕白望着他慘白的臉蛋,慢慢從他身前直起身來,倒不是怕林語真的會揍自己一拳,而是不忍心再逗弄他了。
“走吧,”他轉身走向門口,背過身的那一瞬間,臉色立馬冷了下來,也徹底沒了笑容,“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
聞言,林語立馬抹了抹臉上的淚,毫不猶豫的起身跟在方慕白的身後走出了房間。
方慕白沒有騙他。
将人帶去一家附近的私人醫院後,直接帶他來到了一間被層層封鎖着的加護病房。
“程家因為被退婚的事抹不開面子,怕是不會輕易放過夢洲,我保不了他所以找了秦枭,這是他的醫院,這裏很安全。”
林語一邊聽着方慕白的話,一邊目不轉睛的盯着病房中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的人。
不知不覺,又再次淚流滿面。
“擦擦吧,”方慕白默默給他遞了張紙巾,“他知道我自作主張的帶你來見他肯定要生氣,要是再看到你哭成這副模樣,非把我抽筋剝皮了不可。”
他開玩笑的說。
見林語依然兩只手扒在透明玻璃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中無比落寞。
“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林語抽噎着轉過頭問。
方慕白對上他滿眼渴求的目光,不禁心頭一軟。
卻在沉默過後,還是毅然的回絕了他:“不行。”
“為什麽?”
話音一落,方慕白果然見到林語難過的垂下眉眼,不禁長嘆一口氣,扶着他肩膀将人轉向自己。
溫柔的勸他道:“夢洲現在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醫生說不許任何人進去,先去休息下吧,等人醒了會有人第一時間通知我們的。”
聞言,林語又轉頭深深望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半晌才對方慕白點了點頭,準備跟他一起去往隔壁的家屬休息室。
就在他們快要到走廊盡頭時,耳邊突然響起一道不屬于他們的腳步聲。
迎面走來一位醫生裝扮的人,在看到林語時,表情明顯愣怔了一下。
不久,又恢複了鎮定。
“病人家屬嗎?”
聽到有點耳熟的聲音,林語慢慢擡起低着的腦袋。
他有輕微的臉盲症,時間隔得久了會完全想不起來某個人的臉,但如果是不久前見到過,便會隐約有些印象。
此時,也僅僅是覺得這個醫生的長相有些眼熟罷了,至于是在哪裏見過,卻完全想不起來了。
方慕白并沒太注意醫生的話,只是覺得對方直勾勾的盯着林語的眼神有些不爽。
不動聲色的往前一步,将林語大半個身體擋在了自己背後,隔離了對方的視線。
“我們是。”
醫生注意到了方慕白下意識想要保護林語的動作,眼神變得有些冷漠。
原本有些激動的心情,也轉瞬消失殆盡。
“病人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最好不要來打擾他,尤其是不要在他病房前哭的太大聲,雖然這裏的隔音不錯,但對其他病人最起碼的禮貌與尊重要有。”
醫生冷聲說完便要離開,路過林語身邊時還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皮笑肉不笑的對他道:
“好久不見,又要裝作不認識我了嗎?”
林語聞言一怔。
看來他的直覺沒錯。
自己果然和這個醫生認識。
醫生的胸牌上寫着他叫高錦成。
可林語對這個名字絲毫沒有印象。
方慕白聽出了醫生剛才話語中的針對之意,立馬沖上前去隔在兩人中間,語氣不悅道:
“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這裏病房之間隔了十幾米遠,我們上哪兒去吵到其他病人?”
高錦成對他和他的話根本不屑一顧。
又在林語臉上反複打量了幾眼,才漸漸移開目光,轉而望向眼前西洋長相的陌生人,冷笑一聲:
“方少爺,這個人值得你這麽為他出頭嗎?你是他第幾任男朋友?你又知不知道你維護的這個人,和多少男人上過床?”
話音一落,方慕白瞬間臉色鐵青,盈着怒氣立馬就要狠狠揍他一拳。
高錦成側身一避,冷笑着問:“方少爺,你是想醫鬧嗎?小心傳出去對方家的影響不好。”
方慕白哪裏顧得上這些,氣不過又要上去揮拳,卻被林語攔下。
“別動手!”林語勸他,因為剛哭過,說話時還帶着濃濃的鼻音。
方慕白不願讓林語見到自己暴戾的一面,在他的勸說下,慢慢收回了拳頭。
高錦成見此卻對他冷嘲熱諷:“耳根子這麽軟?林小少爺是不是把你哄得很開心?也是,他的确手段了得,熱戀的時候甜言蜜語一套一套,想分手的時候,卻是單點情面也不留。”
他上下打量了方慕白一眼,眼中深藏鄙夷,又轉而望向林語:“你本事還真不小,比你高二十多公分的男人也能壓?”
話音一落,林語臉都白了。
也立馬想起了這個醫生是誰。
在他剛穿越來的那段時間,他被秦枭送上另一艘船,到了港口之後他就逃走了,然後就遇見了眼前這個人,上了他的車。
怪不得這個人從一開始就對自己冷嘲熱諷,原來是攻四的前交往對象。
他還記得方慕白說過這裏的秦枭的私人醫院,難怪當時這個人會出現在碼頭。
林語想起那時的事後背直冒冷汗。
高錦成是去和秦枭碰面的吧,至于為什麽臨時改了主意沒有把自己扭送到秦枭面前而是将他送回了家,應該是對攻四還有幾分舊情在。
至于現在……
恐怕只剩下恨了吧。
林語猜得沒錯。
高錦成現在對他的确只有恨意。
尤其是那天在會所看到他喝得酩酊大醉躺在秦枭對面沙發上的時候。
他走之後發生了什麽他不得而知,然而當時秦枭看着林語的眼神卻令他印象深刻。
“林語,你本事不小,好久沒見,你勾引人的功夫見長啊,這是被秦枭抛棄了?又将目标轉移到這個方家少爺身上了?”
高錦成的話聽得林語一頭霧水。
自己根本就沒和秦枭在一起過,又何來的抛棄一說?
高錦成說完便從林語身上收回了目光,望向一臉陰沉,仿佛随時都會沖上來揍他一頓的男人道:
“不用這麽仇視我,雖然我是你的‘大前輩’,但絕對不會拿身份來壓你,”他冷笑一聲道,“但做為前人,我還是好言勸你一句,趁早放棄林語吧,像他這種水性楊花的人,根本就沒有真心。”
“你——!”
他的話果然激怒了方慕白。
要不是林語拼命拉扯着他的胳膊,怕是早就沖上去揍了男人一拳不止。
高錦成走後。
林語低眉沉思了很久。
他雖然也對那個醫生的話十分氣憤,但又覺得他說的沒錯。
自己的确沒有真心。
也許事情演變到現在,所有人都相信自己對葉夢洲一片癡心,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要信了,因為他在發現哪裏都找不到葉夢洲蹤跡的那一刻,是發自己內心的絕望與心慌。
然而即便如此,林語也只覺得是自己太過入戲,以及太想完成任務了而已。
可是,當自己看到葉夢洲遍體鱗傷躺在那裏的樣子,情不自禁落淚的時候也是演技嗎?
“在想什麽?在想剛才那個王八蛋的話?”
方慕白見林語悶悶不樂的低着頭,以為是高錦成的話給他造成了影響。
不禁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有什麽好難過的,聽他胡說八道,我是那麽沒主見的人嗎?你是什麽人,我又要不要喜歡你,還容不到他人多嘴。我看他就是對你餘情未了,又嫉妒我和你這麽親近,惱羞成怒了才會說那麽多難聽的話。”
要是平時,林語已經早就把對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拿開了,今天卻并沒有這麽做。
也是難得一次覺得身邊的這個人看起來沒有那麽讨厭了。
如果他此時心裏的想法被方慕白知道,肯定會得寸進尺的愈發黏在他身邊。
林語正是深知這一點,只是微笑着擡起頭來對他說了一聲:“謝謝。”
謝謝他安慰自己。
方慕白望着林語嘴邊的笑容愣住了。
這個人有多久沒對自己笑過了。
方慕白記不清了。
甚至和林語的上次見面都能追溯到好久以前。
天知道他現在是用了多少自制力,才說服自己不能立馬撲上去,抱住眼前這個總在無意識“勾引”自己的人。
方慕白低眸望着他,無奈的苦笑一聲:“你以後還是別對我笑了。”
林語:“……”
“為什麽?”
他覺得方慕白可能有什麽大病,難道他就喜歡看別人對他冷臉嗎?
“因為……”方慕白頓了頓,預料到了自己說出接下來的話會遭遇什麽,卻還是眼神熠熠的望着他,嬉皮笑臉的說,“會讓我想親你。”
話音一落,林語果然生氣了。
想要揍他一拳卻被方慕白反應迅速的避開。
這時,不遠處突然又有幾名護士和醫生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快讓一讓!病人好像醒了!”
聞言,林語和方慕白不約而同停下了打鬧的動作,快步跟在一行人的背後走到了病房門外。
透過眼前的玻璃窗,林語清楚看到床上的人動了動手指,心情激動的不得了。
醫生掀開葉夢洲的眼皮子看了看,又檢查了下屏幕上的心電圖,之後便帶着手下的人走向門口。
他們出來後,林語一臉焦急的問:“醫生,他怎麽樣了?”
“人已經醒了,可能因為傷得太重,這會睜眼還有點費力。”
“那我們能進去看看他嗎?”
“可以。”
醫生讓其中一名護士留下來照看之後,便跟其他人離開了病房。
林語進屋之後快步走到床邊。
見葉夢洲的手指擡了擡,想要上前握住卻又不敢,只能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
一旁的小護士笑着說:“沒事,纏着繃帶呢,可以摸,就是不要用太大力。”
聞言,林語立馬大膽的上前握住了葉夢洲的手掌。
與此同時,床上的人終于緩緩睜開眼……
在看到林語時,葉夢洲的目光中先是閃過一絲驚喜,卻又在轉瞬間沉了臉色。
他漸漸從林語身上收回目光,轉而望向他身後一臉心虛的人,忍着心中的怒氣,艱難的張了張口:“你……咳!”
“這位病人,你的肺部有損傷,這會還是先不要說話了。”小護士在一旁叮囑道。
方慕白跟葉夢洲畢竟這麽多年的朋友,自然看出他剛才是想罵自己,怪他為什麽把林語帶來這裏,自覺的拍了拍林語的肩膀:
“他可能現在并不想見到我,我去外面轉轉。”
說完,便悻悻的摸着鼻子主動離開。
葉夢洲目光追随着方慕白的身影。
眼中沒有絲毫溫度,有的只是想将他殺之後快的憤懑之意。
林語看出來了,這次非但沒有選擇站在他這邊,反而在替方慕白說話:
“你別氣他了,是我拜托他一定要帶我來見你的。”
想到自己怎麽也找不到人時絕望,不禁眉頭一皺,不自覺加重了語氣:“為什麽不讓我知道你有婚約在身的事?你就這麽不信任我嗎?”
“其實你有一點真的很不好,就是什麽事都憋在心裏,我知道這可能跟你以前的經歷有關,但是你可不可以多信任我一點?昨天晚上你把這件事說的那麽輕描淡寫,所以我并沒有放在心上,第二天看了新聞才知道,如果不是我自己發現,你還想瞞着我到什麽時候?”
葉夢洲目不轉睛的望着他,幾度張口卻又發不出聲音。
林語也就是欺負他現在不能說話,也無法反駁自己,趁機把積攢的怒氣和郁悶全部發洩了出來:
“我知道,你一定想說都是為了我好,你可以自己把事情解決,但是你這麽做真的很過分,難道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麽一個沒用的人嗎?什麽都要等你擺平了之後才願意告訴我?還是說,你以為你能隐瞞我一輩子?”
想到這,林語的心情十分低落。
“我都聽說了,程家是個很了不起的大戶人家,連你姐姐都要忌憚三分,雖然我不知道你這次去程家有沒有成功的解除婚約,但我只想告訴你,不論結果如何,我都願意和你一起去面對,盡管我不确定有沒有辦法眼睜睜的看着你跟別的女人結婚生孩子,但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我也會真心祝福你選擇默默退出的。”
說到這時,林語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然卻并不是深愛葉夢洲到無法自拔,而是他深深的知道萬一真的走到了這一步,那自己的任務不可避免的要失敗了。
此時此刻紅了眼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然而,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剛才的那一番話,在并不知情的眼中,根本不會覺得他是在因為完不成任務而傷心,只會把它當成是一番感天動地的真情告白。
就連完全身為局外人的小護士聽了他的話,都不由得停下了紮針的動作。
非但沒有覺得兩個男人之間的戀愛驚世駭俗,反而望向少年的目光中滿是同情。
林語在一旁啪嗒啪嗒的直掉眼淚。
半晌過後,又擡手抹了抹眼角,繼續說道:“總而言之,夢洲,你一定要先把傷養好,這些事以後再說,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差,哪怕最後你還是必須要跟程家小姐結婚,我想我也可以接受的。”
林語強顏歡笑的說,也沒打算床上的人現在就給他回應。
卻忘了葉夢洲現在雖然不能講話,但還能動。
所以,當他突然被人用力一扯坐到床上的時候,一下子愣住了。
葉夢洲也是真的被少年惱人的話氣壞了。
他以為自己今天冒着生命危險也要去程家是為了什麽?
又為什麽會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躺在床上,連話都不能說?
葉夢洲重重喘了幾口粗氣,之後便不由分說的将人拽到自己身前,果斷選擇堵住了林語一直在喋喋不休的嘴巴。
一旁的小護士看到這一幕,臉唰的一下子紅了,手裏的針筒也差點沒拿穩掉落在地。
她一臉尴尬的避開目光,加快了注射的動作。
盡管恨不得立馬就逃離現場,卻還是相當盡責的提醒道:“患、患者才剛醒來,不要講太長時間的話,讓他好好休息。”
小護士匆匆叮囑完這一句,便逃也似的奪門而出。
林語被葉夢洲突如其來的舉動吓了一跳。
想要将人推開,又怕不小心碰到對方的傷口,嘴裏不滿的小聲嘟囔了幾句,卻又被男人堵住,這下一個字也蹦不出來了,只能自暴自棄的任對方親吻着。
這時,一直在門外等候的方慕白,見小護士一臉慌張的跑出來,連忙想進去一探究竟。
結果門剛推開就猝不及防遭了暴擊。
方慕白後退半步走出了房間,默默關上了門,将裏面一對你侬我侬的小情侶徹底隔絕在內。
獨自一人走在空蕩蕩的走廊上,發出一記悠長的嘆息。
-
林語原本是打算直接住在醫院的,但在葉夢洲的強烈要求下,還是每晚都會回家睡覺。
方慕白因為違背了諾言,每天任勞任怨的接受他們兩人的差遣,勤勤懇懇的充當林語的司機負責他的接送。
一星期後。
葉夢洲身體表面被棍子擊打的外傷已經好了大半,只剩下內部的傷還沒有好全,但卻能開口說話了。
然而,就在醫生通知他快要可以下床走動的前一天,連續找了他一周下落的葉夢茵突然找上門來。
林語正坐在病床邊準備給葉夢洲喂粥,突然有人氣勢洶洶的推門進來——
“沒用的東西!跟你媽一樣只會拖累我們葉家的賤種!我好吃好喝的養你這麽些年,就是讓你這麽背刺我的嗎?”
葉夢茵進屋後便破口大罵,實在是被這幾日積攢的怒氣沖昏了頭腦。
葉氏集團在當地雖然是數一數二的名門企業,但和背景雄厚的程家比起來還遠遠不夠看。
葉夢茵本就野心勃勃,如今失去了這麽一個在政界立足的大好機會,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她非但對自己弟弟身上的大小傷口不聞不問,還要沖上來扇他巴掌。
林語見狀立馬放下手裏的碗勺,張開雙臂起身攔住她:“你要幹什麽?”
“滾開!”
葉夢茵正在氣頭上,用了狠勁,剛才那一下推的林語身形一踉跄,向一旁栽倒的時候,肚子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上。
林語疼的額頭直冒冷汗,捂着肚子站也站不起來。
只能眼睜睜看着葉夢茵又在次走到病床邊,高高擡起手,準備将巴掌落下的時候,卻被怒沖沖走進來的男人攔下。
匆忙趕過來的方慕白狠狠将葉夢茵一推,直接将她推到了門外下屬的懷裏,“砰”的一聲關門上了鎖。
之後,又立馬走到林語身邊蹲下來,一臉緊張的問:“哪裏疼?給我看看?”
方慕白關心則亂,沒有經過太多思考就要去掀林語身上的衣服。
林語被吓了一跳,在對方伸手摸上自己腰間的時候下意識将人一把推開。
方慕白被推倒在地,猝不及防摔了個大屁股蹲,卻并沒有生氣,只是表情有些受傷。
轉頭又見葉夢洲已經把身上插得大小管子拔去了一半,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走了過去:
“你還是老實待着吧祖宗,趕緊把傷養好我就不用天天來這裏報道了,”方慕白沒好氣的把人摁坐了回去,又立馬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門外沒動靜了,葉夢茵應該走了,我去叫醫生。”
一分鐘後,護士們擡着擔架過來把林語接走。
方慕白本想跟過去,卻見葉夢洲依然不死心的想要拔掉管子下床,最終還是選擇了留下。
“都讓你不要拔了!你是真的想死嗎?”
方慕白也是真的有點心煩,嘴上毫不客氣。
“為什麽沒有遵守約定。”
行動不便的葉夢洲再次被人強行摁下之後,語氣冷漠的問。
方慕白知道葉夢洲說的是什麽。
想到自己這些日子吃的那些“狗糧”,以及內心遭受的痛苦與折磨,故意氣他道:
“你也知道林語哭起來是什麽樣子,光是看到那雙眼睛心就要化了,流淚的樣子更是惹人心疼,誰能忍心拒絕他的要求啊?”
方慕白添油加醋的說:“你都不知道他那天哭的有多令人心動,啧啧,那可憐見的,苦苦哀求着我帶他來見你,而且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什麽都肯做,我讓他抱我就抱我,讓他親我就親我,還……”
他說到一半自己打住了,怕再說下去,離譜到自己都不會信了。
“總而言之,我占了他不少便宜,心裏過意不去,就只好出賣你喽。”
然而,在他說完這些自己憑空臆想的事情之後,本以為葉夢洲會醋意大發,結果對方卻沒有半點反應。
“你不生氣?不吃醋?”方慕白大失所望的問。
葉夢洲表情淡定的搖了搖頭。
方慕白:“……”
“為什麽?”
他覺得自己白說那麽多了。
感情自己在唱獨角戲?
還是說……葉夢洲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喜歡林語?
想到這種可能,方慕白一下子來了精神。
剛要出聲,卻被對方低沉的嗓音打斷:
“我為什麽要生氣、吃醋?林語之所以會哭,會求你,完全是因為想知道我的下落和想見到我不是嗎?若不是因為這個理由,他可能連看都不想看你一眼,更別說主動去找你了。”
聞言,方慕白倏地打住了要說的話,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所以,我非但不會吃你的醋,還要感謝你告訴我這些,讓我知道自己在他的心裏有多麽重要。”
葉夢洲面帶笑意的說,字字誅心。
方慕白心中百感交集的站在原地,愣怔了好一會。
一口氣上不來,心裏頭越想越覺得堵得慌,索性快步走向門口,頭也不回的摔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