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一聽有好消息,謝非宣拿膝蓋想想也知道是謝煥的事兒有進展了,忙擦了擦手就邁着大步小跑過去了。
太傅和周氏坐在桌邊上,臉上是謝非宣連着好幾日都未見的喜色和笑容,她也不由得跟着笑起來走過去。
“什麽好事兒這麽高興,也說來讓我開心開心。”
周氏平日裏話最是少,今兒卻是面上挂着的高興,一打眼就能看出來,話也明顯地多了起來,“剛剛宮裏有人帶了信兒,說是你弟的事情算是過去了,太子帶人查了個遍兒,說謝煥與那人的書信裏寫的都是閑聊,沒什麽大事兒。本來你弟也是該罰的,不知道太子與陛下說些什麽,只把煥兒給趕回家了,別的倒沒說什麽。”
太傅夾了塊木耳,就着熱氣狼吞虎咽下去,迫不及待地接着周氏的話,“以往出了這種事,哪有人去查,都是問都不問便直接罰的,這次也是多虧了太子費心,有意地保了我們一家。”
謝非宣聽着兩人一來一往,給沉寂了許多天的家中平添了幾分人氣兒。桌上燭火輕晃着,映着飯菜上的油色跟着搖動,她死氣沉沉的心情也輕松下來,由衷地誇贊了那太子幾句,“沒想到他辦事挺靠譜呢,這還沒幾天,就給解決了。”
她沒有将宏公子的事說出來,可心中對他也有幾分感謝。他這人雖然确實惡劣,還拿她最着急最心焦的事磨她,可答應的事最終還是辦到了,不論以前如何,他确實讓她家這大災平息下來了。
她這樣想着想着便走神了,直到太傅的一句話将她拉回來。
“明日下了早朝,我順路買些肉回來,設宴請太子來府中以感謝他,這飯還是要由女兒你來做!”
給太子做飯?那曾經羞辱過她的太子,致使她跳井的罪魁禍首,她自然是打心底的不願意伺候,可看在他為了她家的事情盡心盡力的份上...
“行吧,那女兒就勉勉強強的答應了。”
周氏一直在一旁笑得慈眉善目,拉過謝非宣的手叫她坐下,“趁着這機會,你也該成熟起來,想想以後的事了。為了之後打算,還是不能去那樊樓繼續做廚娘。父母都知道你喜歡,可這些事萬一叫人知道了可怎麽辦?父母當然是希望你開心就好,你也一直是個有主意的,可女兒你也知道,人們坊間傳來傳去的...”
謝非宣猶豫了一下,卻并沒覺得多麽可惜。她去樊樓确實是因為喜歡美食,可樊樓食客衆多,她和夥計幾人有時實在是忙不過來,一天下來腰酸背痛,眼睛被油煙熏的疼得流眼淚,手也因為天天操刀做菜磨得起了繭子,不似以前那樣細膩滑嫩了,指尖上還留着幾道剛學做菜時留下的刀疤,顏色已經淺得幾乎看不出,卻還是斜着一道猙獰在上面。
她本來不願離開樊樓,也是怕樊樓的食客聽她走了,便就也不去了。可她最近卻聽說,樊樓請了個新廚子,會做許多稀奇古怪的菜式,據說是從海外傳進來的,口味獨特,食材用得也是許多人沒見過的菜,大家沒吃過,都覺得新鮮,樊樓的另一招牌便這樣打響了。
如此看來,她離開倒也沒有什麽了,她若是喜歡美食,以後在府中做做也足夠過個瘾了,既不會太累,也能按着自己的喜好做菜,不用照顧許多人不同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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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非宣笑笑,“聽母親的便是了。”
她心中的大包袱就這樣沒了,渾身都一瞬間輕松下來,腦中的陰霾被一下子抽走,早早地便入睡了。
好久沒睡過這樣的好覺,心裏的結松開,腦子也不用天天想着謝煥的破事與府裏的命運,她睡得又深又安穩,直到蓮心将她搖醒。
“姑娘!快醒醒,都快要到中午了!太子就要來了!”
不知道是因為聽到到了中午,還是太子要來,謝非宣一下子驚醒,嘩啦一下坐起身子來,翻身就要下床,“快快,給我拿件衣服,不快點來不及了!”
她接過蓮心遞過來的白綠對襟裙子,随意将頭發夾起來,揉了把臉嘟囔,“蓮心你也真是的,怎麽不早些叫我...”
蓮心一邊給她遞着雕花的發簪,一邊無奈道,“都叫了兩次了,姑娘睡得也太沉了。”
謝非宣随意拾掇了下便去了前廳,父親還未回來,周氏早已裝扮隆重,端莊優雅地坐在椅子上,雙手不安得握着,看得出她有些緊張。
她見謝非宣過來了,忙說,“你可算是醒了,太子一會便要到了,可別耽誤了太子用午飯。”
謝非宣大大咧咧打了個哈欠,“知道了知道了。”說完便要轉身去廚房,又被周氏叫住。
“女兒現在還是不好見人的,一會要委屈你不能一塊出來吃了。在咱們家沒這些規矩,可太子來了,規矩就要多些,別讓人看了笑話,說咱們太傅家的女兒這樣抛頭露面的。”
她倒是無所謂,“不會,反正我也不想見那太子,不叫我上桌正好!我還懶得去迎合他們那些繁重的規矩。”
周氏聽了這話忙伸頭朝外看了看,朝她一揮手,“說這些話也不怕叫人聽到!快去吧,千萬要好好備菜!”
謝非宣晃了晃腦袋繼續朝外走,“知道!”
她記得父親說過要回來時順便買肉,便只做了幾個開胃的小菜,等着父親帶了肉回來,再做份盛大的主菜。
她剛将涼拌木耳盛出盤,蓮心便帶了個小厮,手裏提着塊碩大的牛肉,哐當的一聲撂在了竈臺旁的矮桌上,蓮心活動了一下手腕,“可沉死我了,太子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
謝非宣湊過去看了看那牛肉,牛肉的肥肉和肉筋都少,切面上的油花分布均勻,卻并不多,紅白相間,紋路分明優美,油脂與瘦肉完美得交織融合,她看一眼就知道這定是上好的牛肉。
她将兩人打發出去,便開始動手,這樣好的牛肉,她做起來也要格外用心。
這樣一大塊牛肉,足足夠她做三個菜,她便定位水煮牛肉,土豆炖牛肉,與爆炒牛肉。
其中她自己最愛吃的便是水煮牛肉,這是道麻辣酸香的川菜,東京城離川蜀地區有段距離,口味完全不同。這兒的人口味清淡,好吃甜口,再口重的也是鹹口,平日在外面,幾乎見不着川菜館子。
她麻利又不失仔細地将牛肉切薄,和醬油料酒等一同裝入碗中拌勻,白皙纖長的手指擇了白菜芹菜洗幹淨,切成段與塊,熱了熱鍋後下了幹辣椒與花椒,炸至了棕紅,嗆人的氣味飄出來,謝非宣連咳了好幾下,捂着口鼻伸手開了窗,才将辣椒撈出來剁成細絲。
她就着鍋內原有的油下了青蔥和白菜芹菜,白綠的配色在鍋中斷了生,染上了焦黃。裝盤後,她又将它們放入湯鍋中,加了醬油料酒鹽巴,又切了姜蒜倒進去,一同燒透入味,和着不斷冒出的白熱氣裝進冰涼的瓷碗中,手上的涼意瞬間被溫熱代替。
謝非宣将碗放下,活動了一下手指,揉了揉手腕,又将肉片倒入了正微開的湯鍋中。她将火候把握地剛好,湯若是大開,肉片便容易老,微開的火候正好,保留了牛肉的鮮嫩可口。
她用筷子輕輕将肉撥散,待肉剛熟就忙倒出來裝配在了盤中,擡手捏了幹辣椒末與花椒末撒在上面,從鍋中撈了勺沸油淋在肉上,“滋啦”的一聲響起,原本就色澤紅嫩的牛肉上添了層油光,更顯出濃厚的麻辣風味。
她洗了洗手,将上面的辣味沖掉,喚了蓮心進來将做好的幾個菜一同端盤過去,她不便到前廳去見人,也不想見着那個曾羞辱過她的太子,在廚房坐了一會,可廚房的位置處于整個太傅府的後方,從廚房的窗戶朝外看,便只有圍牆與牆下的一片綠草地,她總覺得無趣,便出了廚房後繞了路,從後門出了府,叫上了蓮心去外面逛逛。
樊樓的生意繁忙,她自打在那兒做菜後,已經許久沒空出來逛了,看了什麽都覺得新鮮,一連買了好多首飾,一直到了太陽西斜,天邊挂了紫粉的夕霞才往太傅府回。
今兒也算是個好天,夏日的午後已經沒了烈日的灼燒,風中帶了涼意,頭頂沒了刺眼的陽光,街道四處是溫暖輕和的昏黃,商販們已經準備要回家,吆喝着賤賣。
謝非宣此時才覺得曾經這樣平靜的生活簡直太過美好,心裏放松下來,走路都輕快了許多。
她估摸着太子一夥人該是已經走了,她才回來的,到了府門前大街的南頭,拐了個彎,四周沒了人,她便将剛買的耳墜子拿出來,叫蓮心幫她戴上看看。
府裏的事雖有了着落,可她總覺得這時候買首飾不太合适,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買白不買,她又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這手,沒辦法只好出此下策,叫蓮心在這街頭給她戴上。
蓮心剛給她戴了左耳,耳墜子長,她側側眼睛便能看到那瑩白的珠子吊在臉邊,一晃一晃地發光,不由得抿嘴一笑。
她剛想叫蓮心給她戴上另一邊,擡起頭來便遠遠地看到了一行人從她家中走出來,心想不好,一定是太子他們剛剛才出來,怎麽這麽巧就讓她給碰上了!
她往回躲也已來不及,何況她也沒什麽好躲的,她與太子又不認識,裝作不知道得低頭等他過去便好了。
她忙把右耳的耳墜子收在手裏,與蓮心乖巧地站在一旁低着頭,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無比地期盼着他們快些走過去,好讓她回府去,一雙黑底金邊兒的靴子卻在她眼前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