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牧若延從屋裏端着燒糊了底的鍋出來,看到秋冷還站在門口發呆,覺得她今天有些奇怪。
他搬來這裏快一年了,從沒見過秋冷和誰說話,她不和周圍的住戶打交道,唯一的一次就是砸燈事件,他聽到聲響出來,看到昏暗光線下纖細的身影一腳踹在李嬸家門上,眼底浮着輕蔑又嚣張的戾氣。
在學校她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風雲人物,大部分學生、甚至老師見了她都繞道走。
他不打算和秋冷有什麽交集,禮貌地對她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一邊往垃圾箱走,一邊在心底嘆了口氣。
待會兒得去超市再買個一模一樣的,不然等牧深那小子回來肯定又要念叨。
才那麽大點人,怎麽就那麽啰嗦。
“牧若延。”
聽到秋冷喊他,他順着聲音回了頭。
“你幾歲了?”秋冷問。
“……嗯?”牧若延有一瞬間恍惚,以為自己聽錯了。
“十八了嗎?”秋冷走了過來。
牧若延越發覺得她今天奇怪了。
走近了的女生逆着光,清淺的天光給她鍍了個邊,臉和平時也不一樣,沒有化妝的皮膚白的像是透明的,湊過來直直盯着他,目光裏似乎有什麽在湧動。
“下個月。”他微微退後了一步,“怎麽了嗎?”
秋冷就靜靜看着他,看得他有點發毛,然後什麽也沒說轉身回去了,進門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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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後面下意識去扶,差點被猛然甩上的門砸到鼻子的牧若延:“……”
……她沒事吧?
秋冷靠在門背後,好半天才呼出來一口氣。
沒錯了,就是女主角那個白月光。
她剛才湊近了看,他臉側靠近右耳的地方有個不明顯的三角狀傷痕,在為數不多的描寫裏每次都出現,見痕如見人。
不再是書裏捉襟見肘的幾句描寫,也不再是女主回憶裏帶着黑白色彩的逝去的青梅竹馬,他現在鮮活的站在秋冷面前,是個活生生的人。
可他活不到十九歲。
秋冷餓得前心貼後背,翻出櫃子裏的鹹菜幹掉兩碗飯,腦子才算是活絡過來了。
她穿進來的時間這麽早,還好,還來得及。
她捏了兩個飯團包在保鮮膜裏,去敲隔壁的門。
牧若延隔了好半天才來開門:“有什麽事嗎?”
“給你的。”秋冷把飯團遞給他,“你鍋不是壞了嗎?”
牧若延沒接。
秋冷塞到他手裏,笑出一排小白牙:“別嫌棄嘛,雖然我只會做飯團,但味道很好的,裏面一個包了鹹菜,一個包了腐乳,你嘗嘗看。”
她吃準了白月光是個性格溫和的人,她都這麽劣跡斑斑了,牧若延見到她也沒有像李嬸一樣翻個白眼扭頭就走,應該也不會伸手打笑臉人。
果然,帥哥教養良好,在她殷殷期盼的目光下打開飯團咬了一口,笑了笑:“味道不錯。”
“是吧!”秋冷一拍手,誠懇地請求,“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牧若延禮貌的微笑僵在嘴角:“……”現在吐出去還來得及嗎。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秋冷還是那個秋冷。
但吃人嘴短,他只能無奈地開口:“你要多少?”
秋冷伸出手掌比了個五。
牧若延點了點頭:“手機,我轉給你。”
“謝謝!”秋冷沒想到只是說出來試試居然成功借到了錢,心裏再次給白月光加了個光環。
不僅長得帥,人還超級好!
金錢入袋的聲音讓人通體舒暢。
秋冷看着微信餘額裏多出來的錢愣住了:“你給我轉了五百?”
不然你要五千?
牧若延不是沒有脾氣,皺眉調出自己的收款碼:“不要還我。”
秋冷老老實實掃了碼,退回去四百五。
“借我五十就夠了,下個月一定還你,謝謝啊!”
然後她喜滋滋抱着手機回去了。
牧若延站在原地陷入深思。
今天一早上都發生了些什麽?
他的鄰居是突然變得如此奇怪,還是以前他沒有發現她是這樣的?
秋冷口袋裏有了錢就不慌了,換了身衣服出門去買東西。
衣櫃裏花裏胡哨,百分之九十都是大牌仿款,她随便挑了條闊腿牛仔褲,搭了件普通款的深藍T恤,配上她的粉頭發要多紮眼有多紮眼。
但她很喜歡,胸腔裏臌脹的都是對活着的熱愛。
她把周圍熱鬧的小街市轉了一圈,去超市買了兩瓶看上去很不錯的鹹菜,兩袋方便面,手機裏加上自己先前那點零錢,還剩二十。
鹹菜用來配飯團,方便面是她早就想吃的,以前因為身體原因,她一日三餐都有專門搭配,腥辣生冷都是忌諱,更別提這些所謂的“垃圾食品”。
剩下的二十塊應急。
撐到下個月不成問題。
回去後秋冷翻箱倒櫃找出丢得七零八落的課本和學習資料,如果不是被塞在各種犄角旮旯裏變了形,看上去都很新。
事實上也确實很新。
課本幹幹淨淨,學習資料上連個名字都沒有。
高三課本才發下來沒多久,嶄新點很正常,但翻出來的高二課本也很新就不正常了。
秋冷懷疑原主就沒怎麽學習。
居然敢立學霸人設,這不是立個靶子讓男主掃射嗎。
她翻着資料把高二高三的知識點過了一遍。
上輩子雖然身體不好不能去學校,但她很喜歡學習,文科理科的科目,或者學校裏沒有的學科她都充滿了興趣,畢竟這些是她與外界的聯系和紐帶,世界那麽精彩,她只能通過學習的方式來體驗。
家裏給她請了教師來上課,她狀态好的時候每天能學兩個小時。
老師都誇她學得快,特別是語言,各大語種都有學,不出兩個月就能流利的跟外教日常對話。
不止一次被說是天才。
可她是個囿于方寸之地的“天才”,除了學習,除了書本上的知識,她不知道還能怎麽和這個世界産生聯系。
她會悄無聲息的生,再悄無聲息的死。
她活着還是死去,似乎并不能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什麽痕跡。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既然老天給了她一個機會,她就要好好的活,熱烈的活。
以及那位借錢給她的白月光,她想要讓他過上十九歲的生日。
周末兩天,秋冷靠着鹹菜飯團和方便面過得很滋潤。
方便面好好吃!
飯團也好好吃!
鹹菜絕配!
大口吃飯太香啦!
除了每頓飯點去給隔壁沒了鍋的牧若延送兩個飯團,秋冷窩在房間裏把高二各科能找到的試卷都做了,她倒是想做高三的,但家裏沒有,她也沒錢買,只能看看課本解饞。
但這麽搞下來她發現了很大的問題。
以前不參加考試,她學習是為了求知和興趣,家教老師教的方向就不同,所有知識她都知道,但是試卷上那些題她一半以上都不會。
還好高三才剛開學一個星期,努努力跟上沒問題。
周一秋冷懷着雀躍的心情去上學,還沒走出小區就看到來接她的小弟。
白遷頭發已經變回了黑色,跨坐在電瓶車上,心情如同上墳一樣沉重。
他最讨厭周一,冗長的校會,八班每次都要被當成典型拎出來批評,回到教室鬼頭李就有更冗長的訓話等着他們。
煩死了。
“老大,幹嘛這麽早啊?平時不是九點才出門……”白遷打了個哈欠,揉着眼睛把頭盔遞給秋冷,遞到一半看到她的樣子,手一抖。
秋冷眼疾手快接住頭盔:“幹嘛?”
“你……”白遷努力組織了一下語言,“你怎麽穿了校服?”也沒有化妝。
他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啊?”秋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不行嗎?”
學校不是一般周一都要穿校服嗎,而且家裏那些衣服實在不适合上學穿。
“不是,我就問問。”白遷撓撓頭。
秋冷不放心的問:“你有駕照嗎?”
白遷指天立誓:“當然有了!上學期結束考的,沒駕照我怎麽敢來接你。”
秋冷這才放心的戴上頭盔。
離學校還有一點距離白遷就把車停下了,明顯就是很煩被李俊生逮到做思想教育。
“老大,你先走,我去找個地方停車。”
“哦。”秋冷癱着臉,她本來指望小弟給自己壯壯膽,她都這麽多年沒去過學校了,還頂着一頭粉頭發,萬一被攔下來在門口訓話,丢臉的時候還有個陪同的。
現在只能自己扛了。
她走到校門口,果不其然就被攔下了。
“哪個班的?戴着假發來上課?”攔住她的是個瘦得跟竹竿一樣的男生,手裏拿着執勤本。
“這不是假發……”看他氣勢洶洶的樣子,秋冷都怕他把她頭發當假發掀了。
男生走到一半,被旁邊的女生一把攔住,她死命扯着男生的衣服袖子,努力對秋冷擠出個笑,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你進去吧。”
秋冷大為感謝,本想說句謝謝,女生已經扯着人退開了好幾步,她只好作罷。
等她走進去,女生呼了口氣:“你是不是沒看出來她是誰?”
瘦竹竿不耐煩的扯回自己的衣袖:“我管她是誰,誰也別想違反規……”
女生打斷他:“是秋冷啊。”
瘦竹竿頓了頓,抹了把臉,沖女生一抱拳:“大恩不言謝。”
開玩笑,誰想惹到秋冷這種麻煩人物。
今天別說執勤的是他們倆,換了是老師,對她也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