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番外
番外
窗戶又沒關牢，嘈雜的人聲傳進了房間，章絮猛然驚醒，靠坐在床頭，撩起半幅窗簾，看見了躺在街邊唱歌的醉漢。
淩晨三點，還有四個小時又要起床上班，章絮從床頭藥瓶裏摸出一片褪黑素，重新閉上了眼睛。
閉上眼睛的前一刻，她忍不住想，如果這不是褪黑素，是安眠藥就好了。
章絮在一家着名的報社工作，在紙媒日漸式微的當下，能正常運營的報社少之又少，章絮慶幸自己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她也兢兢業業、勤懇奮進。
張副主編是臨時調來的領導，初印象十分随和，慢慢地，事情變得怪異起來。他總是在會議結束時單獨留下章絮，視察工作時把手悄悄放在她的後背，買來一些廉價的飲料與零食，當着衆人遞給她，說一些暧昧不清的暗示……
上周的某一天，晚上八點，張副主編聲稱需要一篇新聞報告，要立刻出稿，章絮拎着電腦趕去咖啡店，張副主編卻拉着她的手，說起了噓寒問暖的話……昏暗的角落，模糊的人影，章絮落荒而逃。
章絮後來總能夢到這個畫面，後怕、懊惱，還有黏在皮膚上的濕膩觸感，這一切都讓她感到惡心。
要報警嗎？證據不足。要辭職嗎？章絮猶豫了很久，不敢遞出辭呈。
生活終究是要繼續的，章絮挂了心理科的專家號，開了些藥物，回到出租房裏，從黃昏睡到黎明，醒來之後，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
章絮坐在電腦前，還沒開機，黑色屏幕映出她發青的眼眶。年輕的同事站在一旁，擔心地問道：“章絮姐，你昨晚沒休息好呀？”
同事是個懂得體察別人心情的應屆畢業生，但她體察人心過了頭，做出的事就令人厭煩。
不知不覺間，張副主編又走進了辦公室，年輕的同事露出笑容，主動避開。
張副主編端着一杯茶，好聲好氣的樣子，“章絮，你工作好幾年了，總是這麽不上不下的，還是要想點辦法啊？”
章絮沒有接話，她往旁邊一讓，剛好躲過了張副主編的手掌。
“年輕人，不要這麽犟。”那只肥厚的手掌又貼在了章絮的肩頭，仿佛是一塊豬油滾落到皮膚上，章絮忍不住一嘔，動作幅度極大地推開他，沖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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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是開闊的天，繁華的街道，章絮在路口站了一會兒，漸漸平複了心情，卻又漸漸茫然起來。這世界上那麽多人，都按着各自的軌道往前走，偏偏就她一個，忽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鳴笛聲很吵，章絮拿出無線耳機，坐在了街邊的長椅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拍她的肩膀，章絮警惕地回過頭，雙手緊緊按住了自己的包。回過頭卻是一愣——那是一張極其年輕隽秀的臉龐，有一種模糊的熟悉感。
章絮的肢體語言柔和下來，對面的人散發着善意，令人相信，他不會做出任何不好的舉動。
章絮摘了一只耳機下來，用眼神詢問他有什麽事。
對方卻半天沒有回神，看他的表情，是想說些什麽，卻又猶豫了，最終只是遞過來一張宣傳單，說道：“我們在研發一款冒險類游戲，能幫忙做一份調研嗎？”
宣傳單是彩繪畫面，大片大片的山谷背景，中心寫着四個大字，“風之轶事”。
如果放在往常，章絮多半會拒絕，但這一次，不知道是被什麽打動了，章絮認認真真填完了整份問卷。
問卷遞回到他手裏，他依舊在原地站着，看了手裏的資料，又問：“這款游戲打算加入一些超自然元素的設定，你會感興趣嗎？”
章絮搖頭，抱歉笑道：“應該不會，如果脫離現實，我會很難相信。”
對方稍微皺起了眉，“一點意外的可能性都不能有嗎？”
章絮依舊是搖頭，“我不喜歡意料之外的發展。”
那人遞過來一張名片，誠懇道：“如果有別的建議，或者別的什麽事，都歡迎随時聯系我。”
章絮笑着點頭，把名片放在長椅上。
工作群裏有人在發號施令，還有同事向她私聊，問她怎麽還不回去。章絮把打開的界面劃來劃去，最終也沒有回複任何一個人。
遠處，行人如織的街道，剛才那人仍然在積極分發宣傳單，章絮兩手托腮，靜靜地看着那道影子。
附近沒有垃圾桶，章絮拿着名片，朝外走了一段路，終于找到了一個藏在草叢裏的垃圾桶。
章絮把名片折了一折，伸出手的瞬間，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竟然也在看她。
耳機裏切換了一首歌，等待的間隙，耳朵裏短暫地失去了音樂。外界雜音混沌，章絮忽然聽見對面傳來的一點響動，那人手裏的宣傳單被風鼓動，嘩嘩作響。
章絮猶豫了，她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名片，把它重新放回了包裏。不喜歡意料之外的發展，但似乎也沒必要全部拒絕。
走回公司之前，章絮往上司的郵箱裏發了一份辭職信，她想，假如勇氣伴随着幸運，那我以後是不是可以幸運一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