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
“死”
楚硯眉頭一皺,剛想站起身去外面詢問張天,手臂就被秦樂然拉住。
她的露出不贊同的眼神,對楚硯搖搖頭,堅定道:“別去,我們現在不能引人注意。”
智腦沒有信號,收不到任何人發來的消息。
正在楚硯猶豫之間——
晚八點過一分。
“咚”的一聲,二樓唯二兩個電梯入口處降下特制鋼化鐵門。
連一只螞蟻都爬不出去。
楚硯只好坐回位子上。
在第一級臺階左前方,一束燈光照在拍賣桌上。
黑暗中,一位金色短發的外國的女性走上前來,目測身高超過一米八,看起來精明強幹。
正是賭城老板——瑞利。
她拿起話筒,微笑着說:“熱烈歡迎各位客人的到來,相信我準備的銘文一定不負衆人的期待。”
底下的一位客人接話說道:“瑞利女士,我們心知肚明,大家豪擲千金,都是沖鳳凰銘文來的,只求今晚能看一眼,你可別讓我們失望。”
左航循聲尋找聲音的來源,在他們座位的右前方。
由于卡座有半人高,呈環抱型,私密性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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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法看清其中的客人,只能看到那卡座後站着一位保镖。
像是感受到身後的視線,那保镖轉過頭來,準确地看向左航所在的那一塊區域。
左航反應敏捷,在他回過頭前早已把視線轉了回去。
這些客人沒一個簡單的,連保镖都盡是高級銘文師。
瑞利昂着頭,自信地說:“先生,一定不會讓您失望,請期待今晚的壓軸表演。”
她揮揮手,召人上來:“請今晚的拍賣師主持拍賣。”
随着瑞利的話語,一位穿着西裝制服的中年男性拍賣師走上臺。
和需要身份保密客人們不一樣,他并未戴面具,标準的外國人長相,臉上始終帶着得體優雅的笑容。
他到臺前站定,拿起拍賣錘一敲,“熱烈歡迎各位客人的到來,我宣布今晚的拍賣正式開始。”
現場響起陣陣掌聲,客人們興致高昂。
本場拍賣的銘文也算足夠稀有,每個的能量阈值都在50以上。
銘文管理局曾粗略地發布過一個銘文師與銘文等級判定方案。
銘文能量滿值為100,B級銘文師可以駕馭能量在50-75的銘文,A級可以駕馭高于75以上的銘文。
當然,一些特別的字,比如動物屬銘文和自然元素銘文排除在外。
因為這些字生性有靈,會自己選擇主人。
即使沒一點銘文天賦,甚至不能運用最低級的簡體字也沒關系。
只要它認定你,就永遠不會背叛你。
客人們也算很給面子,到目前為止,沒有一個銘文流拍。
因為即使前菜不盡如人意,他們還是期待最後的大餐。
楚硯興致缺缺,心中在不斷回想這次計劃有無缺漏的同時,還分出一絲心思想了想談扶松。
楚硯想,找到了人,應該要把他關好,畢竟這個世界太危險了,總不能讓他死掉。
所以,談扶松,你跑到哪去了?
談扶松在昏睡中。
朦胧之中,好像有許多人影在身邊走來走去,有人擺弄他的頭發,用毛茸茸的刷子在他臉上掃來掃去。
好像還有人扯他的衣服。
談扶松用強大的意志力,奮力踢了那人一腳。
随後,是有人痛呼的聲音——“啊!”
他再次失去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等他再次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圓形平臺,被捆住雙手,鎖在一間鐵籠裏。
那圓形鐵籠約3米高,直徑約五米,不算逼仄。
但也不能改變它是囚籠的事實。
談扶松費力地站起來,一低頭,發現自己穿着一身月白色長袍,袍子領口和袖口處秀着紅色紋路,仿佛古老的圖騰,又像被風吹散的火。
原本黑色的短發,變成白色及腰的長卷發,垂在胸前。
談扶松:“……”
他在昏迷中所感受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給人打扮成這個樣子是有什麽毛病?
想伸手撤掉這頭礙事的假發,卻發現手被捆在背後,只能暫時作罷。
要想辦法逃。
鐵籠外面是灰黑色的水泥牆,屋內唯一的光線,只有鐵籠頂上的一盞昏暗的燈。
圍談扶松繞着鐵籠行走,想找出哪裏薄弱。
等談扶松完全轉過身來,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他面上不顯,只是微皺了下眉。
對面幾米遠處,也坐落着一個大鐵籠,裏面也困着一個人。
那人背對着談扶松,穿着一層單薄的黑色T恤,靜靜地躺在那,甚至看不到呼吸的起伏。
不知是不是死了。
從這個角度,談扶松只能看到他微卷的頭發和瘦得突出的脊骨,營養不良的樣子。
談扶松立即蹲下,在地上寫下一個‘醒’字,心中默念,可等了半天,熟悉中的白光并未到來。
他又試了兩次,寫下諸如‘解’‘破’等,還是未發揮作用。
未等談扶松想清楚原因,房間另一處傳來沙啞低沉的嗓音:“別試了,沒用,我們身上被放了能量隔離罩。”
談扶松有點慶幸那人還有意識,在現在的情景裏,自己至少不是孤立無援。
談扶松問:“你是被抓來的?”
男生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沒有回答。
談扶松一個挨着一個地确認鐵籠圍欄,敲、踢、踹,全都結實得不像話。
他寫不了銘文,更無法用蠻力打開。
男生“啧”了一聲,坐起來,一邊轉過頭一邊不耐煩地說:“吵死……”
在看到談扶松的剎那,他要說的話立馬噎在了嗓子裏。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談扶松太好看了。
他本來的長相就足夠精致,五官無可挑剔,皮膚又白。
穿上一件白色長袍,散着長發,仙氣飄飄。
談扶松像沒感受到他的煩躁一樣,問:“什麽?”
男生整個人呆住了,眼睛瞪大。
等到回過神來,第一反應就是,人和人就是不一樣,都是被拍賣的,怎麽他穿得這麽華麗,自己連衣服都不給換。
人都對長得好看的人比較寬容。
男生深吸了口氣,他皮膚呈小麥色,臉色微紅,不自然道:“逃不出去的,這裏是地下十層,只有兩座電梯直通地上,每層到處都有禁制。”
談扶松點點頭,但心中并未放棄逃跑的計劃,他一邊思索一邊問:“你好像很了解這?”
男生的眼神暗淡下來,狀似無所謂地聳肩:“我在這裏待了将近一萬個小時了。”
一萬個小時,一年多的時間。
“他們為什麽抓你?”
男生嘴角強扯起一抹笑:“我不是被抓來的,是被我父親賣到這來的。”
談扶松皺眉,販賣人口?違背公序良俗,觸犯法律底線。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談扶松:“你想跑麽?”
男生搖搖頭:“跑不掉的,一萬個小時裏,我逃跑過無數次,沒一次成功。”
“我只問你,你想逃離這麽?”
男生看着他堅定的眼神,談扶松整個人站在唯一的光源下,月白色的長袍上光華流轉,襯得整個人都在發光。
像西方神秘的神祇,擁有打破一切的力量。
男生被那種力量吸引,愣愣地不自覺點頭:“我想。”
或許他真有辦法。
“好。”談扶松點點頭,像是表示贊賞,緊接着說了一句讓男生意想不到的話。
“你首先告訴我,我們在哪?”
男生:“……”
男生洩了口氣,破罐破摔地躺倒在地上,□□與地板接觸發生“咚”的一聲悶響。
虧得他還以為那人真有什麽辦法,結果連自已被誰抓來的都不知道。
“潘多拉星球,瑞利金賭城。”
賭城,三天後,銘文拍賣,鳳凰古字。
一瞬間,記憶中淩亂的線索被串聯起來。
今天正好是3月5號,楚硯說過——
想知道我做了什麽,三天後就和我一起。
那就是說,楚硯也在這?
如果讓談扶松選是落在楚硯手裏好還是瑞利金賭城手裏好。
那他肯定會選擇楚硯。
談扶松又問:“那抓我們是為了做什麽?”
男生瞥了一眼談扶松,像對他的問題莫名其妙,不過在看到那張漂亮的臉後,回答道:“賣,把我們賣給有錢人。”
談扶松:“……”
感受到談扶松不解的目光,男生的眼神也漸漸變得疑惑:“難道你身上沒有麽?”
談扶松疑惑更甚:“……什麽?”
男生拉開自己的T恤領口,在左側鎖骨下方,靠近心髒處,在小麥色的皮膚上使用黑墨,被刻下一個草書文字——
死。
男生問:“你真沒有?”
談扶松機械地搖搖頭,還沒從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按現代社會來說,年輕小夥在胸口紋刺青,就算圖案奇形怪狀,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在這個社會,字代表一種可以被追逐的資源和權利。
一旦把字賦予人身,那人的生命在上位者的眼裏,又會被多漠視呢?
在談扶松的沉默中,男生像是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好像松了一口氣,露出一絲笑容。
明明兩人剛認識幾十分鐘,身處泥潭的中的他,卻依舊為談扶松由衷地感到慶幸。
男生說:“那還好,你比我幸運,不會落到我這步田地。”
“家裏欠債,我爸把我賣了抵債。因為我身上的字,挺值錢。”
“我不怪他,他生我養我,這場就算抵了。”
“不過聽說從人身上取字還挺殘忍的,我一直想跑,也沒跑掉。”
男生仿佛在自言自語,聲音不大,不在乎談扶松能不能聽到。
本來他也不是想傾訴,他是在勸自己。
接受吧,接受吧,接受這糟糕的人生。
說着說着,關着男生的鐵籠上升,像電梯一樣,把他運往天花板之上的房間裏。
軌道摩擦聲“咯吱、咯吱……”
幽幽地,像是生鏽的鍘刀,一下一下,在磨刀石上,咯吱、咯吱……
上升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男生已經升到半空中。
男生神态自若,繼續說:“也不知道誰會把我買去,不過結果都一樣,我們以後應該見不到面了,我能告訴你我的名字麽?”
還未等談扶松回答。
男生搖搖頭,又說:“算了,算了……”
在他一聲聲嘆息般的“算了”聲中,男生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天花板之上。
談扶松獨自一人站在鐵籠裏。
鐵籠只囚禁□□,可這個世界裏囚他的鐵籠又何止這一個?又何止只囚禁他一人?
楚硯說他自己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來到這世界的。
幾天以前,談扶松還很想知道,不過在見到男生以後,他改變了主意。
既然他已經來了,那麽他存在的意義就由自己來定。
談扶松擡頭看向黑漆漆的天花板,一會兒,他身處的籠子也會上升,像男生那樣,被帶到某個上層房間。
到時候,一切答案都會揭曉。
楚硯,你也在麽?
你也是‘上位者’麽?
瑞利金賭城地下八層——
前期拍賣的銘文,對比壓軸的鳳凰銘文都顯得如同雞肋,食之無味。
但在這之中,有一個特別的銘文掀起了小高潮。
這個銘文,是第一次用展示臺呈現。
“轟隆隆”的幾聲響從腳下傳來,客人們好奇地向下看去。
在機器運行聲停止的一瞬,原本黑漆漆的地上亮起燈光。
衆人這才發現,二層的地是玻璃做的,極其清晰,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空氣。
可以非常清楚地觀察到銘文展示臺的情況。
一層的鐵籠裏,坐着一個黑瘦卷發的男生,神情冰冷中帶着麻木。
在銘文師的介紹下,客人們了解到這個銘文是刻在人的皮膚上。
也算特別,引起了許多人的興趣。
一桌接一桌的舉牌,價格已經快要達到起拍價的五倍,到後來,只有三四桌還在競争中。
秦可然對着楚硯低聲道:“我們要拍麽?”
楚硯搖搖頭,說:“不用,一會兒趁亂帶走就好。”
最終,男生被23號桌以起拍價的十倍拍下。
左航對23號印象深刻,因為在一衆兩三人的聚堆裏,這桌的客人只有一位,沒帶任何保镖。
雖然大家都帶着面具,看不清面容,但從身形來看,23號應該是一位中年男性。
拍賣人體銘文過後,又出現幾個平平無奇的銘文。
時間越來越接近十點的壓軸表演,客人們逐漸浮躁起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終于,拍賣師熱烈地宣布道:“接下來,是我們最後一枚銘文的拍賣,萬衆期待的——鳳凰銘文。”
話音剛落,二層燈光瞬間熄滅。
與此同時,談扶松所在的鐵籠緩緩上升。
在任何人都看不見的地方,正在醞釀出一場深海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