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逃
出逃
畫面中,兩個警察擡着白色裹屍袋一閃而過。
記者們一擁而上,刺眼的白色閃光燈不斷閃爍,晃疼了談扶松的眼睛。
閉眼的一瞬間,五感頓時變得敏銳,談扶松聽到汽車此起彼伏的鳴笛,人們走路時的交談和遠去又靠近的腳步聲。
還有……
一絲熟悉的淡淡的香料味道,清幽中帶着一絲青草香氣。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他只在楚硯身上聞到過。
談扶松猛地睜開眼,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快跑。
下一秒,在将要邁出腿的瞬間,一只結實有力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釘在原地。
楚硯半臂環抱着談扶松,維持着哥倆好的姿勢,朝着3D屏幕上看過去。
新聞直播接近尾聲,屍體擡走、痕檢完成後,圍觀群衆漸漸散去,只剩下零星幾個警察善後。
楚硯“啧”了一聲,接着假裝懊惱地嘆了口氣:“真吓人,這裏太不安全了,是不是?”
他語氣裏沒有絲毫害怕,甚至帶着點興致盎然,問:“你覺得……是誰做的?”
談扶松不能邁出一步,全身上下,只有頭還能動。
顯而易見,楚硯對他使用了銘文。
看着楚硯帶笑意的眼睛,和以往他戴面具般的笑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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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這一刻,談扶松覺得他是真的開心。
談扶松知道慌亂無用,他迅速鎮定下來,冷靜地回答:“是你。”
像是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楚硯頓了下,眼裏的訝異一閃而過。
他點點頭,湊近談扶松的耳邊,把每一個字拉到最長,輕聲且惡劣地說:“猜……對……了……”
談扶松心裏一梗,沒想到楚硯會直接承認。
真是個瘋子。
他們站在十字路口旁邊的街道上,身邊人來人往,300米遠處就有執勤警察。
只要談扶松喊一聲,楚硯就會徹底暴露。
楚硯是個缜密的人,談扶松不認為一個費盡心機的殺人犯會放過這麽大的疏漏。
談扶松試着張了張嘴,果然,已經說不出話了。
不能動,不能說話,他想用銘文自救都沒辦法。
楚硯維持摟着他的姿勢,說了句:“回去吧,外面太危險了。”
他話音剛落,談扶松的身體不受控制,像個提線木偶般跟随着楚硯的動作。
在回酒店的路上,談扶松一直在嘗試沖破束縛,但結果卻是徒勞。
楚硯一定是一名實力很強的銘文師,他一直在撒謊,嘴裏沒幾句真話。
談扶松非常後悔,在第一次見面感覺到楚硯情況不對的時候,他就應該走的遠遠的。
不應該幫助楚硯,更不應該接受楚硯的幫助。
一路被控制着走回酒店房間,直到談扶松坐在床尾,經過30多分鐘,身上的控制絲毫沒有松動的痕跡。
楚硯單手拉過一把椅子,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坐在談扶松面前。
他身體微微前傾,右手五指抓住談扶松的脖頸。
略一施力,談扶松白皙的脖頸上立馬泛起紅色的五個指印。
楚硯把壓迫感維持在一個合适的範圍,既不讓談扶松感到特別輕松,也不至于難受的說不出話來。
所以談扶松有時候真覺得楚硯是個矛盾的人。
第一次見面,被綁架的時候,在綁匪要燒死人質的前一秒,他餘光撇到想要站起來的人影——就是楚硯。
楚硯是想要站出來的,如果談扶松沒搶在他前面。
可是現在,楚硯又親口承認他殺了一個人,手段殘忍,甚至割下了死者的頭顱。
像是人性泯滅,喪盡天良。
楚硯玩味地說:“你猜猜我為什麽會殺他,猜對了我就放過你。”
談扶松答非所問:“每一個小時,我好像都在重新認識你。”
短短兩天時間,楚硯像變臉怪一樣,扮演了不同的角色。
有時看起來是個熱心腸的好人,有時又是帶點孩子氣的矜貴少年,很少的時候表現出尖銳的态度,或者像現在這樣,咄咄逼人的行徑。
哪個是真的你呢?
楚硯。
楚硯皺眉思索:“這個回答,我不滿意。”
談扶松:“你想聽什麽回答?”
楚硯沒回答這個問題,另起話頭又問:“你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
談扶松頓了一下,不再是那種無所謂的态度,就像是連死都不怕一樣,這個問題終于引起了他的興趣。
“你……什麽意思?”
楚硯“啊”了一聲,恍然大悟般,收回抓住談扶松脖頸上的手,“哈哈”笑了幾聲,眼睛彎彎,說:“這樣啊,原來你自己不知道。”
談扶松垂下頭,移開視線,他很想繼續問下去。
他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有沒有辦法能回去?
但他只能壓下這些疑問,不能讓楚硯探得自己的情緒,不能讓他抓到可以要挾的籌碼
楚硯自顧自道:“那我原諒你了。”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的使命,那我大度地可以原諒你。
畢竟,你是來救我的,怎麽能站到我的對立面呢?
天下沒有這種道理。
談扶松只能從楚硯的短短幾句話中猜測。
楚硯知道他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本來談扶松以為只是一場死亡穿越。
沒想到,這其中另有真相。
究竟為什麽?
楚硯站起身,玻璃把陽光切成碎片,洋洋灑灑星光一般散落在他頭發上、黑色的風衣上。
這一刻,陽光也偏愛他,他神情真摯單純,緩緩道:“累了吧,睡一覺就好。”
談扶松感到頭腦昏沉,睡意不斷湧來。
他控制不住地向後仰,躺倒在床上。
迷蒙中,他聞到幽深的青草香,接着感覺到自己騰空而起,下一秒,陷入柔軟中,被子帶來溫暖的氣息。
那絲青草香漸漸變淡。
談扶松最後一絲意識——
所以啊,就因為這,他才總是被楚硯蒙蔽。
真不像他。
談扶松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意識一會兒遠一會近。
賭城、星盜、銘文……
像是隐約聽到楚硯的聲音,零星幾個詞跳入談扶松耳朵。
而他卻思維混沌混亂,沒法思考。
自然也聯想不到曾經楚硯說過的三天後。
期間,談扶松用盡全力抵抗睡意,強撐起千斤重的眼皮。
牆邊一個平平無奇的白色衣櫃,約一米寬兩米高,正好能容納進一個成年人。
楚硯走到裏面,轉過身,看見談扶松強睜開眼,笑了下,食指放在嘴唇上,“噓”了聲。
談扶松又睡着了。
電梯僞裝成的衣櫃,楚硯一路向下,幾秒鐘後,電梯門打開。
地下室的空間豁然開朗,圍繞圓桌坐着三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與此同時,還有一位十五六歲的雙馬尾少女在牆邊走來走去,不時把耳朵貼在牆壁上,認真地聽着什麽。
楚硯坐到主位上,問:“确定了麽?”
少女走回圓桌坐下,聲音脆生生的:“老大,瑞利金地下保險庫有一個保密級別最高的房間,使用了什麽保險裝置,用我的能力也無法探聽到。”
“不過,自從3月2號我們制造的那場動亂後,每天定時定點,頻繁有人路過那間房間,是在巡邏。”
圓桌上另一位稍年長的女生,有一頭烏黑的及腰長發,聲音溫柔:“看來那個叛徒說得沒錯。”
雙馬尾少女附和道:“肯定沒錯,在姐姐你面前,那個叛徒肯定沒法撒謊。”
聽到這話,一位戴眼鏡、看着斯斯文文的青年男性皺了皺鼻子,看向立在角落的一個正方形不鏽鋼小櫃,大小正好能裝下一個人頭。
他埋怨道:“審問完你快把他頭處理掉,我聞着像是臭了。”
長發女生看向青年,雙眸柔情似水,溫柔的嗓音也帶着蠱惑:“左航,你能幫我麽?”
聽到女生的話,左航的眼神一瞬間變得茫然,馬上要開口答應。
圓桌上另外一位頭發花白老人咳嗽了一聲,左航迷茫的眼神變得清明,怒道:“秦樂然!你夠了!頭是我幫你砍的,現在還要我幫你處理?!”
秦樂然埋怨地看了老人一眼,到手的免費勞動力飛了,心中不免生氣,又不好對着夥伴們撒,就把怨氣全轉移到那顆頭身上:“看我不把這個鼈孫頭揚了!”
楚硯打斷了這場鬧劇,問桌上的老人:“聯系上梅卡爾組織了麽?”
老人看起來像七八十歲,滿臉褶皺,肌膚上布滿褐色的老年斑。
他聲音沙啞:“聯系上了,自從他們老大禿頭在黃沙星死亡後,組織群龍無首,二把手迫切地想要幹一件能确立自己地位的大事,他們一定會來。”
雙馬尾少女歡呼一聲,雀躍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膽子真大,敢綁架老大,看我不一把火燒了梅卡爾!”
秦樂然:“這麽暴躁,作業太少了是吧?”
左航恨鐵不成剛,一邊嘆息一邊搖頭:“确實該讓你們老師給你多留點作業,這孩子上學期末銘文數學英語三科分數加一起不到一百五。”
雙馬尾:“……!!!”
楚航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在兩人打起來之前,轉移話題對老人說:“你看起來沒昨天那麽老了。”
秦樂然:“……”
左航:“……”
雙馬尾:“……”
老大,不會說話可以不說的。
雖然賀譽年齡和我們差不多大,但他畢竟因為使用銘文受到反噬變成老人,尊老愛幼懂不懂?
賀譽嘴角一抽,頓了頓開始反擊,陰陽怪氣道:“你脖子上的草莓怎麽還沒消,等牟瀾姐姐回來不會生氣吧?”
秦樂然:“……”
雙馬尾:“……”
左航:“……”賀狗,真有你的。
楚硯摸了摸脖子上的一小塊皮膚,仿佛回憶起談扶松手指的溫度,皺眉不解道:“牟瀾怎麽會生氣?她知道你叫她姐姐才會生氣。”
賀譽一噎:“……”
賀譽舉白旗,大家回歸正題,商量今晚所有計劃的細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良久後,楚硯說:“就到這吧,等夜晚來臨,一切按計劃行事。”
賀譽挑眉,調笑道:“怎麽?擔心你樓上的小寶貝?”
楚硯:“……”
雙馬尾輕聲“啊”了下,面對着衆人疑惑的目光,弱弱地舉起手,哭喪着臉說道:“我好像……好像……聽不到他的呼吸聲了。”
楚硯臉色劇變:“你說什麽?!”
雙馬尾點點頭:“确實,沒有了。”
楚硯三步并作兩步來到電梯門前,按下上行鍵。
打開智腦,就看到張天的好幾個呼叫電話,最近的一條短信上寫道:
[老大對不起,他使用銘文把我弄暈,然後跑了。]
一瞬間,楚硯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情緒,很複雜。
生氣失望憤怒,還帶着一絲敬佩。
所有情緒最後化為一聲輕笑。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張天的存在?
又是如何破解我的銘文?
談扶松,我看輕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