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寵愛
寵愛
百花盛宴上,林稚清一直跟在景柔後面,景柔在後宮的地位一直是居高不下的,她父家權勢地位除了相爺能與之抗衡,基本在朝廷話語權很重,故此無人能夠撼動景柔的地位。
但為何不立為後,這也是林稚清想不通的。
今日百花盛宴,一大清早景柔就派人将她喊了起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來到貴妃娘娘的宮殿請安,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走的慢悠悠的,到了宮殿,才發現衆多嫔妃已經到了。
她不禁有些羨慕景柔在後宮的權勢地位,同時又對林稚魚有着莫名其妙的嫉恨,憑什麽她是相府嫡女,而她卻只是個二小姐。
莫名的,一大早林稚清對所謂的嫡女身份再一次眼紅起來。
她恭恭敬敬的給景柔請過安,就想找個地方坐下,結果高位上那一身華服的貴妃眼皮上挑,塗着大紅丹蔻的手指有些煩躁的扶額,凝眉望向正打算坐下的林稚清,怒吼道,“林美人,本宮是讓你坐下了嗎?”
剛走到椅子前的林稚清聽到這話,身子微微顫了顫,她伸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衣角,壓制住心頭那陣怒火。
現下她的身份地位都不能讓她和那個高位上的女人抗衡。
她畢恭畢敬的轉過身子重新走到景柔面前,低聲下氣和她說了聲“娘娘是妾不對。”
聲音輕輕柔柔,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內心是如何的憤恨嫉妒。
景柔嘲諷撇了撇嘴,也沒再和她計較,低下頭若無其事的把玩着自己的丹蔻。
她似乎是極其愛塗丹蔻,林稚清見過她幾次,指甲花樣總是不重樣。
後來,景柔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她就這樣将衆妃召喚在一起,也不看她們,就只顧着低頭看自己的手指。
可憐衆嫔妃,趕急趕忙的來到貴妃寝宮,連早膳還尚未用過,此刻肚子早已叫的喋喋不休。
但早已用過膳的景柔哪管她們,一屋子的美人早已餓的兩眼昏花,偏偏無人敢在景柔面前叫喚,只能将這份苦楚壓在心底。
直到後來還是劉公公派人來催了,景柔才放人。
後來在路上,一個看上去和她差不大的妃子告訴她,原來,這大清早的是因為景柔睡不着覺,也不想讓她們這群妃子睡個好覺,更不想讓她們有這時間去打扮的花枝招展,這才将她們衆人晾在自己寝宮裏。
聽到這話的時候,林稚清有些啞然,沒想到在皇宮裏,她居然遇到了比自己還要嚣張跋扈之人。
這也是第一次,林稚清在後宮領受了來自高位娘娘的肆意妄為。
心中的火氣也愈來愈強烈。
此刻,她一身白色錦衣跟在景柔身後,目光看似柔和,其實內心卻早已一片沸騰。
看着景柔一步步朝湖邊走去,林稚清忽然又想将她一把推下去。
這一推這後宮霸主在她眼前消失了,豈不是快哉?
“林美人,這湖水倒是清澈的很,快來看看。”
景柔走在前面,忽然回眸望向林稚清笑了下,此刻的她似乎褪去了宮中犀利冷血的模樣,變得有些溫柔。
林稚清礙于她的身份只能走上前,只不過她走得有些慢,還在盤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将景柔在宮外處理掉。
這樣,後宮裏,她再也無所畏懼。
可惜,天不遂人意,剛走到湖邊,便見景柔輕輕柔朝着她笑了下,林稚清當即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下一秒,她便感覺被一股極大的力氣推下了湖中,林稚清不會游水,只能拼了命的在湖裏面折騰。
她不知景柔此舉為何意,是想置她于死地嗎?
她拼命的大喊,但今日街市上本就喧嚣,她的聲音瞬間被周圍噪雜聲淹沒。
窒息感越來越強,就在她感覺快要窒息的時候,岸上那人終于開口了。
“林美人,在下面游水還惬意嗎?”
景柔站在岸邊,一副惬意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身影越來越下沉,她嘴角的笑愈加明顯。
忽然,一陣腳步聲響起,就在林稚清覺得自己有救的那一刻,忽然就見岸上的景柔奮然跳入湖中。
她心中驚呆了,這是弄哪一出……
就見景柔将頭沉進湖中,又浮了上來,她烏黑濃密的秀發瞬間變得濕透。
就在林稚清困惑不解時,她忽然放聲大喊,“救命啊,救命。”
一邊喊,一邊在水中拼命努力,臉上早已被淚水沾滿,甚至讓人分不清究竟是淚水還是湖水。
昔日光鮮亮麗的美人忽然落魄不已,那渾身濕漉漉的樣子實在是惹人憐惜。
起碼沈鶴之聞聲趕來,見到這一幕,第一眼目光是轉向景柔的。
他倒是沒有親自跳下湖中救人,而是差人第一個将景柔救了起來,随後奄奄一息的林稚清才被救出。
被救出來的那一刻,林稚清早已昏迷過去,那一副濕漉漉的樣子,和昔日清新淡雅的她比起來,倒是失去了色彩。
再加上知道她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位紅衣美人後,沈鶴之對她也失去了興趣。
倒是看見奄奄一息,但依然不失美麗的景柔出了神。
他似乎曾經在哪見過一個美麗女子在河中掙紮,但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聽聞柔貴妃和林美人跌入湖中的消息時,嫔妃們都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
于是當林稚清清醒之後,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明明在路上還在和她哭訴景柔的種種惡劣行為,但此刻……卻是紛紛圍着繞在她身邊噓寒問暖。
再看看自己身邊,居然毫無一人關心。
林稚清忍不住皺起眉頭,心不在焉的望着那風平浪靜的湖面,她到現在都不知,景柔為何要将她推入湖中。
直到……
那高高在上,俊美冷漠的男人遞給景柔一塊白色手帕,語氣平淡的問她,“兩位愛妃是如何掉入湖面的?”
話落,就見景柔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複雜,似乎還有些驚恐不安,她的臉色愈發蒼白,雙手緊緊纏住自己的衣角。
這樣的景柔和平常那驕傲張狂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林稚清的心中忽然一陣警惕,她下意識的将身子往後縮了縮。
果不其然,下一秒,景柔就将眼神落在了她身上,也僅僅是看了一秒,便驚慌失措的躲開。
看見這一幕,沈鶴之心中已然了然。
這掉入湖中,看來與林稚清逃不脫幹系。
但最終礙于相爺的原因,他也沒有處罰林稚清,而是将她重新貶回了那清冷的如冷宮一般的宮殿。
而林稚清早就被景柔深似海的心機吓的渾身顫抖,她想解釋,但嘴巴剛張開,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終歸是無人相信她吧。
就像……很久之前她将林稚魚推入河中,她卻将所有責任都推給了那個傻子。
結果那個傻子也像今日的她一樣毫無回擊之力。
忽然就明白了林稚魚的痛苦,她自嘲般的笑笑,沒再解釋什麽,而是轉身離開。
這裏,她片刻也待不下去了,充滿了虛假和惡意。
可是,她忘記了,她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只是這次遇見了高手而已。
而直到她轉身,那群人也沒有喊住她,包括她所謂的夫君,也只是陪伴在另一個女人身邊。
她,就好像是一個影子一般,無人在意。
林稚清和景柔落水之事,很快傳到了林稚魚耳裏。
彼時她正和沈舟頤牽着手逛着街市,聽到沈霧在說出這件事情之後,她還有些難以置信。
拿着冰糖葫蘆的手還有些顫抖。
很難想象,那樣一個張揚跋扈的女人會被另一個女人欺負的落荒而逃。
而那個女人是景柔,林稚魚也見怪不怪了。
那個女人的心狠手辣,她可是領教過。
“爺,您說這林稚清,剛入宮就遇見這事,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她推的,還是貴妃栽贓陷害她的?”
一旁的沈霧還在繼續和沈舟頤談論着林稚清落水一事。
早前沈舟頤特意讓他調查後宮中那些女人對林稚魚所做之事,想不到在他調查的還能出現這事,簡直就讓他覺得女人之間勾心鬥角比打架鬥毆還有意思。
沈舟頤沒有回他,只是眸子裏染了一層淡淡寒意。
這些女人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都曾經對小白兔一樣懵懂的林稚魚動過手。
特別是林稚清,想到上次她差點就将小白兔毀容之事,沈舟頤就一陣心疼。
還沒有等他下手,這些女人就已經自相殘殺起來了。
倒也是好事一樁。
他溫柔的看了一眼吃糖葫蘆吃的正香的林稚魚,忽然嘴角微微上揚。
“沈霧,再去多買點冰糖葫蘆來。”
男人朝着沈霧淡淡揮手,還沉浸在宮心計的陰謀裏無法自拔的沈霧有些懵懂的望着他,“爺,買那麽多糖葫蘆幹嘛?”
沈舟頤牽起一旁林稚魚的手,朝他揮了揮,英俊的眉宇微微上挑,“看見沒有,爺高興。”
正在吃糖葫蘆吃的起勁兒的林稚魚好奇的“嗯?”了一聲,大大的眼睛裏滿是疑惑。
就看見一旁沈霧輕啧出聲,随後無奈的搖搖頭,小跑着離開。
“沈舟頤。”
林稚魚輕輕柔柔的喚出聲。
男人低頭溫柔的看向她,“怎麽了?”
“我也想問,買那麽多糖葫蘆幹嘛?”
她眨巴着一雙漂亮清純的眼睛,美麗清純的臉上露出一絲好奇。
摘下面紗的她,稚嫩青澀的就像是年幼的孩子,但是卻有着女子特有的柔美嬌羞。
問完這句話,林稚魚就無比期待的望着男人的俊臉。
微風拂過,一股糖葫蘆的清甜落入男人的鼻尖。
他伸手溫柔的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尖,“送給你。”
日光之下,男人那雙深邃溫柔的眼眸裏笑意滿滿。
林稚魚感覺牽住她手的大掌力道也跟着輕了不少,甚至,因為笑意,指尖都不自覺的顫了顫。
她有些不明白,為什麽要送給她這麽多糖葫蘆呢?她手上的還沒有吃完呢……
還沒有等她開口詢問,男人就牽着她的手往街市深處走去,“走,買點首飾衣服送給你。”
這是怎麽了?
林稚魚滿臉不解,怎麽一會兒送糖葫蘆一會兒送首飾衣服的?
今日是什麽日子?需要這麽慶祝?
此刻的沈舟頤雖沒有權勢滔天,但是金錢還是不缺的,于是他想盡一切辦法的逗身旁的小姑娘開心。
只要她看了幾眼的東西,通通拿下送給她。
還極其大方的和她說,“不用擔心沒銀子,你家夫君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看着他這樣豪氣沖天的樣子,林稚魚挑了挑眉,再看看男人左手右手提滿的東西,她不禁有些無奈的扶額。
這樣下去,只要她看兩眼,就買下……
那她看皇宮兩眼,他還不得攻下皇宮送給她啊。
真是想想就可怕,不過他也确實有能力将皇宮攻下送給她。
這樣想想,忽然覺得自己才是最無用的那個。
這日,為了慶祝宮中妃子內鬥,沈舟頤都快将整個街市上的東西買下了。
無論是吃的還是用的,只要她大小姐多看一眼,沈舟頤就大手一揮,“買!”
于是,今日,林稚魚聽得最多的字就是“買買買!”
最後,還是沈霧喊了一匹馬車來,才可以裝下這些沈舟頤送給她的禮物。
東西都裝上車的那一刻,沈舟頤這才騰出手來去牽住身邊小姑娘柔軟細膩的手。
男人低下身子,清澈幹淨的眼眸與小姑娘的對視,看着小姑娘眨來眨去的眼睛,他将聲音放的很低很低。
“夫人可還滿意?”
林稚魚感受着男人大掌的寬厚和溫熱,小臉不禁有些通紅。
上輩子,因為一直在教坊司,她都沒有逛過街市,手頭也并不寬裕,沈鶴之那狗皇帝還扣押她的銀子和各種首飾。
故此,她渴望的衣服首飾通通沒有得到過。
一件紅色舞衣她愣是都快穿破了。
想吃糖葫蘆,卻是連買糖葫蘆的銀子都沒有。
想換新衣服,也是癡心妄想。
但今日,沈舟頤全部幫她實現了,不禁想,好像從上輩子她救了沈舟頤那刻起,他就在不斷的向她報恩。
最終,她嘴角含笑,将手中的糖葫蘆遞到男人嘴邊,“我很喜歡,沈舟頤,謝謝你。”
見她露出了清甜美麗的笑容,沈舟頤終于是放下心來,他張嘴輕輕咬下一塊糖葫蘆吃下。
瞬間,那清甜可口的味道充斥在他嘴邊。
其實,他不愛吃甜。
但今日,甜似乎成了他最喜歡的味道。
“真甜。”
慢條斯理的嚼下糖葫蘆後,他柔聲開口。
聽着男人輕柔的話語,林稚魚的心裏閃過一絲甜蜜。
看着男人熟悉的俊美容顏,她不禁覺得鼻頭有些發酸,沈舟頤,真的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啊。
體貼善良,是她見過最美好的男人。
她從不後悔救下他,也終于明白,為什麽父親至死也不後悔她救了沈舟頤。
因為他值得啊。
“沈舟頤,謝謝你。”
林稚魚清亮美麗的眼眸裏一片真誠和溫暖。
“傻瓜。”
男人牽住她的手,帶着她朝馬車上走去,林稚魚上馬車的時候,他還用掌心拖住她的頭,生怕小姑娘磕着碰着。
這樣細致入微的關懷,讓沈霧都有些動容。
他家王爺,真是絕頂好夫君,打着燈籠都難找,他家王妃前世做啥好事了……
他不知道的是,林稚魚前世還真做好事了,她救過他家王爺的命。
而此刻,林稚魚忽然想到,上一世,那獵殺時刻就快到了。
天氣逐漸轉暖,沈鶴之也即将開始對沈舟頤展開暗殺。
坐在馬車裏阖眸的那剎那,林稚魚仿佛看見了沈舟頤滿身是血的模樣,身上的白衣都被鮮血浸透,慘不忍睹。
她從記憶中驚醒,額頭上的汗都被吓了出來。
沈舟頤見她滿臉驚恐不安,問她,“歲歲,這是做噩夢了嗎?”
林稚魚深深呼了口氣,疲憊的将身子歪倒在馬車上,“無礙。”
沈舟頤也不再繼續問下去,而是給了林稚魚足夠的安靜。
有時候,一直逼問并不是真的關心,給對方安靜思考的時間才是真正的體貼。
而此刻的林稚魚也正是需要這樣一個靜止的狀态,她需要好好冷靜一下,去思考怎樣才能讓沈舟頤不再受傷。
那樣的一幕,她真的不忍再看見了。
“沈舟頤,你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是嗎?”
她淡淡開口,美麗清純的大眼裏滿是真誠和期望。
雖然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問,但沈舟頤還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掌,安慰道,“歲歲放心,有了夫人,我就不是一個人了,我會對夫人負責的。”
也就是這句話,讓林稚魚慢慢放下心來,這次,她要成為他的妻了,一切都變了,林稚清也入宮了。
很多事情都改變了,沈舟頤被追殺也會改變吧。
她這樣安慰性的想着,忽然就有些疲憊,眼睛微微阖起,竟是睡了過去。
男人憐惜的讓她依靠在自己身上,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他似乎是才有了安全感。
她是鮮活的,是有生命的。
一瞬間,男人竟也感覺全身放松下來,他将頭輕輕靠在小姑娘頭上,兩人一起進入了夢想。
馬車咯吱咯吱的在平地上行走,窗外百姓們喧鬧的聲音絲毫沒有影響馬車內的一對璧人。
似乎這樣平靜溫馨的瞬間,是他們用盡一切換來的。
此刻陽光明媚,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