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此
如此
形容不來的累。
清晨,徐菀有意識的聽着耳邊傳來的各種聲音,但她就是不想起來。
她總覺得房間裏還留着那股味,散都散不掉,悄悄睜眼,陳木予這家夥到底偷看了她多久。
一點動靜都沒有。
“外面好熱鬧,祝星也在。”
好吧,徐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意識,點了點頭,轉了個身,閉眼就又睡了。
突然有了例假蓄勢待發的感覺,她不情願的再次醒來,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陳木予應該就在外面,但…
微信。
W:陳老師,能不能幫我去買個衛生巾,感覺這兩天就得來了,如果你現在手頭上有事情就等下午我們一起去。
他過了得有一分多鐘才回應說‘好’。
徐菀出房間門的時候陳木予應該是已經去小賣部了,但怎麽連梁初銘都在她家,她尴尬了一陣,畢竟剛剛起,有點亂糟糟。
不過祝星毫不掩飾的,兩個人依偎在沙發上有說有笑,梁初銘的視線都沒從祝星身上離開過。
“木予去幹嘛了?我飯都快做好了他又跑出去了。”奶奶濕着手擦了擦圍裙。
“讓他幫我出去買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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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你,買東西也要叫別人跑腿。”
“木予又不是別人。”
徐菀洗漱好,飯菜也上桌了,又等了陳木予一會,小賣部離家确實有點遠了。
梁初銘對陳木予提着一堆安心褲回來表示非常習慣,他給徐菀買東西就老是這樣,之前就見識過了,多多益善。
奶奶可能老一輩人就會覺得怎麽能讓男人去買衛生巾,而且老板給的還是透明袋子,揚言這太丢人了,讓徐菀下次得自己去買。
可是細想來,在一起之後這些瑣事就都歸陳木予了。
有在好好幸福的時候,任何一點小事都會覺得特別值得開心。
只有江武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羨慕的眼紅,又不得不因為她的開心而為她開心,沒由來的,說他舔狗也認。
在舔狗這個詞還沒出來的時候,人們往往只說這是深情。
但徐菀已經有陳木予了,江武自認這是病态。
但他沒有辦法去做割舍,也無法想象今後會不會喜歡上別的女孩子,那又該是什麽樣的感覺,又該怎麽放下這段長久的暗戀。
他想都不敢想。
所以默默這二字,不是點到為止,只能深度沉陷。
“奶奶,我們下午一起去逛街吧?”
陳木予一直給她夾菜,越扒拉越覺得吃不下,索性放下筷子。
“你們這些年輕人去逛街我一個人老人就不瞎摻和了。”
奶奶的近期就是特別愛做飯,但除了做飯,或者是讓江武教教她網絡麻将,也沒什麽別的事能幹。
徐菀沒理奶奶說的,而是說道“你們要把菜都吃完,今晚沒在家吃。”
祝星和梁初銘吃完飯就跑沒影了,所以這次逛街還是四人行。
鎮上沒什麽好逛的,他們打車去了市裏,奶奶往常來都是去賣很便宜的東西的一條街那,這次跟着他們一起倒是大開了眼界。
“啊?這一件衣服一千多?我看地攤上最多20。”
奶奶在店裏試來試去還是最喜歡這件,看了眼價格直接把衣服很寶貝的挂好灰溜溜的拉着他們出了店門。
陳木予不假思索又拐回去拿下了,總不能讓奶奶一整天都惦記着那件衣服。
“陳老師,那個是不是你媽媽?”徐菀看着前面的拐角處,什麽狗屎運怎麽感覺出門十有八九都能遇見她。
“我們換個道?”
那當然。
有片區域專門賣中老年用品的,奶奶在自我沉浸當中。
江武扯了兩下陳木予的衣服“你們剛剛說的我可是聽到了,你媽不讓你們交往嗎。”
“嗯。”
“不是你怎麽這麽冷淡,就不能多透露點什麽嗎。”
徐菀繞到他們身後擠到中間,“喂,你們在密謀什麽。”
江武當機立斷“今晚吃什麽?”
“随便,你們決定吧。”
徐菀又走到奶奶身邊陪她一起,江武正打算和陳木予接着聊,他就說“我想徐菀在寒風刺骨的現在來杯冰淇淋會特別高興。”
“冬天吃冰你嫌她腸胃太好了?”
“但是我更喜歡見她笑啊。”
江武:好像懂了。
對面就有一家冰淇淋店,點單到制作不到兩分鐘,陳木予給她買了抹茶巴旦木口味的,不為別的,因為他自己喜歡抹茶的東西,徐菀也不會不喜歡到哪去,畢竟她在冰淇淋這方面一點也不挑食。
徐菀見他回來小跑到他身邊。
是啊,陳木予就是知道她會因為冬日裏的冰淇淋而兩眼發光。
“給我買的?”
“由于某些人對冰淇淋沒有抵抗力也沒有節制,我吃到特定量再給你。”
冰淇淋是用正常奶茶店的大杯的杯子裝的,份量是不用說了。
“先給我吃一口,就一口!我在跟例假争分奪秒呢。”她盯着冰淇淋挪不動眼了,像等待投喂滿心期待的小寶寶。
陳木予笑出聲,舀了一勺,她嫌不夠“我自己來。”
整杯被她奪了去,也就意味着她要獨享了。
“如果想全吃完的話,我希望菀菀能先思考一下來例假‘肚子疼’的孰輕孰重。”
徐菀不聽,一口接一口,又怕奶奶發現又不免感嘆這是什麽神奇搭配,簡直不要太好吃了!!
他們現在還是在商場內,不過沒有暖氣,氣溫依舊出奇的底,幾乎是囫囵吞棗了七八口後,徐菀已經開始冷的瑟瑟發抖,凍出內傷了。
但這并不妨礙她吃到冰淇淋的興奮程度。
嘴裏冒着白氣,手拿着杯身真的很冰,陳木予看着她那模樣,寵溺的笑着,冰淇淋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不許跟我搶!”
“嗯我知道,手都凍紅了,我拿着你吃。”陳木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在牆上。
江武也走了過來,“也不給我買一個。”
想起他剛才說的話,陳木予只是盯着徐菀的頭頂笑道“我怕你肚子疼。”
“你偏心!”這句話是徐菀說的。
陳木予拿着冰淇淋的手微微往收回“那不吃了?”
徐菀抿着嘴,一幅‘我希望你懂我意思’的模樣,眉頭都微微皺起了,惹得其餘二人發笑。
“嫂嫂!”許一一的聲音,徐菀回過頭她和林婷挽着手,不過在看到他們的那一刻就撒開手跑過來了。
大腦是頓時一片空白…
陳木予對待這種場景倒是永遠只有這一副神态,冷冷的看着林婷提着她的大牌包包閑庭若步,踩着她的恨天高一步兩步,墨鏡一年四季在外面沒見她摘過,也不懂她什麽情緒,反正不是什麽好心情。
徐菀看了眼奶奶還在售貨區,又給江武遞了個眼神。
他秒懂,三步并作兩步的去擾亂奶奶的視線。
冰淇淋在陳木予的手溫下慢慢要融化了。
“好巧啊,我正想說跟阿姨一起逛街很無聊呢。”許一一說時還捂住了嘴。
不過他倆的表情格外凝重,視線所及之處是林婷,貌似許一一說的這話他們都沒聽進去。
高跟鞋在他們五步開外停下,她似乎不太願意離的太近。
徐菀率先開口“阿姨您好,我們能聊聊嗎。”
她在林婷走過來的這幾步路的時間內,腦子裏比高考遇到難題還緊張。
陳木予在身後牽住她的手腕,她輕輕甩開。
林婷擡手把墨鏡往下壓了壓,“行啊。”
徐菀以為她不會答應,甚至還得軟磨硬泡一會,結果倒是爽快,她們走到了離陳木予有一段距離的石柱旁。
是徐菀自己選擇的,他只能杵在原地,時不時拿勺子戳一戳冰淇淋,時不時又看向她們的身影。
“你覺得我媽會不會動手?”他拿着勺子的手不免收緊。
“賭50,阿姨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幹這麽不斯文的事吧?”
誰知道呢,反正他緊張了十多分鐘。
不過這次的交談,并沒有陳木予想象中會大打出手的糟糕。
林婷朝他們這邊揮了揮手,這點距離他看不清什麽表情,許一一說了句再見就跑過去了。
看着徐菀緩緩走過來,倒也沒那麽不安了。
“她如果說了什麽難聽的話別放在心上。”
徐菀板着臉,在他跟前停下“怎麽不問我聊了什麽?”
陳木予噤聲,目光看向江武那邊,他恨不得有千裏眼和千裏耳似的。
女人不論到了哪個年齡段可能都是購物狂,奶奶至始至終忙着堆滿她的手提購物框,難得商場裏有合她心意的百貨價格,都不曾留意徐菀跑到哪去。
“無非是讓你離開我,對嗎。”
徐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手上的冰淇淋已經徹底化成水狀了,他投進垃圾桶。
“她想讓你偶爾回家吃頓飯。”
“不要。”
“你不回她就要逼我們分開。”
他低着頭凝視她的眼睛,一聲嗤笑。
“怎麽聽這話說的,誰都沒為難誰,甚至有人胳膊肘往外拐了來為難我。”
求知欲頓時湧上心頭了。
“就在剛剛,可能魔法打敗了魔法?”
後面在商場吃飯的樓層又碰到了一次面,這回兩班人馬湊的很近,林婷還對着奶奶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奶奶便發出疑惑“我跟她認識嗎?”
林婷笑起來的時候,還給了徐菀一種富有慈愛的錯覺,好吧可能,并不是錯覺,她還多看了陳木予幾眼。
擦肩而過時,陳木予一直保持無視的狀态,雖然徐菀有一半被納入她的麾下了。
但其實殊不知,是徐菀暫時贏了,用親情觀。
從學校回來之後他有回過那個家,一如既往的争吵根本沒辦法心平氣和的說幾句話。
最大的争議不是陳木予他爸的外遇們,而是撒不出的氣把矛頭全部指向了她眼中平平無奇的徐菀。
他就想和徐菀好好的,什麽都不要也沒關系,他會力所能及給她最好的。
等走出幾米開外後,徐菀湊到奶奶耳邊道“剛剛那個是木予的媽媽。”
“啊?”
奶奶的糾結全寫臉上了,她覺得這種會面不打招呼也太不禮貌了,她怕人家覺得自己傲氣,那徐菀之後再嫁過去豈不是要被說三道四了。
但回頭不見蹤影了,只能先這樣,怪他們倆不早說。
奶奶也看出了端倪,哪有見到自己媽還不打招呼跟陌生人似的。
這是第一次陪奶奶出來玩呢,奶奶回到家也還在喋喋不休自己從未見過的東西。
比如點菜居然是用平板,上菜是機器人,進電梯還有專門按樓層的人。
抛開這些不說,徐菀發現奶奶就像個老小孩,不誇張的說,當代的大部分小孩都比她見識過的多。
陳木予給她買的那件衣服被她挂起來,拿出來看了又看,就是沒舍得在身上試穿。
徐菀心中泛起了種奇怪的感覺。
趁着陳木予睡的沉,她穿好外套去了老地方。
十一點多了還有人在打球,老地方的石塊上已經積了好多灰了,落葉亂七八糟的零散,她有準備的帶了包餐巾紙墊在上面。
還有,偷偷買的煙。
耳邊回蕩着籃球聲和時有時無的汽笛,她盯着點燃的煙看了半晌,把煙叼在嘴邊猛吸了一口,嗆的不行。
緩好之後接着一口兩口,一根兩根。
感覺要是有人注意到這個總是冒着一縷白眼的角落,會不會以為是有東西燒着了。
徐菀的目光又回至籃球場。
為什麽別人,總是那樣意氣風發。
祝星是,梁初銘是,江武是,在她眼中,陳木予也是。
為什麽她不是,為什麽她不能。
徐菀也不知道今晚這是怎麽了,就是突然被悲傷席卷了,即使她當下感到幸福。
有太多煩惱了。
年老的奶奶,陳木予和林婷的關系,江武的過往,我是我嗎。
她發現老地方都不足以治愈她的壞情緒了。
而她總是被情緒操控着。
她知道自己莫名其妙,也很煩惱這樣莫名其妙的自己,其實沒什麽好想的,但她就是忍不住去想,想這個想那個,想的頭疼。
最感到焦慮的是。
‘我是我嗎’。
抽煙根本解決不了什麽困惑,反而置身在煙霧缭繞中,更為疑惑。
她随手一丢,去小賣部買了水咽掉煙味,在外面又兜兜轉轉了一會才回家。
陳木予沒有被她弄出來的噪音吵醒,反而是她躺到他身邊過了好一陣。
他閉眼蹙着眉頭問“是不是着火了?”
“沒有啊。”徐菀聞言還四下看了看。
他鼻子又嗅了嗅,“好濃的煙味。”黑暗中他睜開眼,深幽不見底的瞳孔,她回避了目光。
“徐菀,你着火了?”
就…挺特別的問候。
“把臉湊過來點。”他的鼻尖停在她的唇邊。
“抽煙了?”
“嗯,抽了一口。”
“真的要對我撒謊嗎?”
陳木予開了燈,兩個人的眼睛都被突如其來的強光照的眯住。
還得是關着燈,看着她的臉陳木予都不知道該怎麽對她‘發脾氣’了。
徐菀并沒有因為被拆穿而漏出擔憂的神色,她知道陳木予不會說她什麽的,盡管她處處反着來,他也不會。
“陳木予,你要不要聽聽我的心。”
她自顧自說了下去“自從林夢瑤那件事之後,我的心像在坐着一個不知道該駛向什麽地方的森林火車,偶爾平緩,更多的是加速和危險。”
“看似讓我對過往洩憤了,但我又進到了另外一個無底洞,這很難說,因為我在那段時間裏只享受着這件事給我帶來的,或許,心靈上的滿足。但也正因為如此,我開始愧疚了,我不懂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不過我能說個大概,冷血,可笑,不計後果的蠢。”
他的笑意讓徐菀很不理解,“我就知道。”
陳木予給徐菀掖被子,聲音平緩而富有穿透力。
“我在那時候就告訴過你,‘霸淩你的人不會有悔意,所以之後也不要為她自找的後果有壓力而去責怪自己’。這句話放到之前還是現在,我都覺得可以由此讓自己的心放松下來。”
“別後悔,我也參與了這件事不是嗎,我完全感受不到一絲悔意,有次在夢裏,是我把林夢瑤推下樓的,我很高興,是我親手解決的。我恨不得,連帶着林夢馨一起。”
畢竟據他所知,徐菀在林夢馨那也受了不少委屈。
再次被他的三言兩語打敗,像有魔力。
所以我是我嗎。
這樣看來,陳木予是另一個我,而我如此如此,我向陽,他一定會比我更陽光,可惜我不是,所以他在某些方面比我更消極,消極中又不乏智者的瞻望。
但如果再次扯到三觀,徐菀很清醒,這樣的想法怎麽可能是對的,在清醒中堕落的感覺很難形容,但她不得不說,是享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