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就此
就此
下午放學雨已經停了,水坑占了大面積,走路要格外留意腳下。
陳木予說他家裏有點事,今晚就不用去他那邊了。
徐菀不着急回家,之前偷瞄到了陳木予的身份證,他的生日快到了。
感覺送什麽都差點意思,她在一家紋身店門口停下了腳步,思索一番後還是沒走進去,怕疼,怕沒有以後。
後面又去商場走了一趟,還是沒有找到滿意的,正打算回家,不遠處出現了個和陳木予很像的背影。
穿衣風格明顯不是他,但好奇心驅使,很想看看正面。
她加快腳步,扮做路人那樣擦肩而過的回頭,好家夥,早知道就悄悄看一眼了,她的偷窺怎麽總是被人發現。
他朝徐菀微笑着點點頭,徐菀愣了一秒,也點了點頭慌亂移開視線。
也就背影像了點,長相可圈可點,不似陳木予那般一眼驚豔。
她快步離開,正想把這件事分享給陳木予,那個男生從後面拍了下她的肩。
“你還記得我?”
徐菀警惕性的後退,“什麽?”
男生笑笑,“長樂中學,以前我們在隔壁班,換新桌椅的時候,我幫你搬過桌子的那個。剛剛你看我,我以為你還記得我呢。”
好像是有這麽個人,但當時那個男生,比徐菀矮,橫向發展,他臉上的眼鏡腿感覺随時會崩裂。
“江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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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武驚喜的擡了擡眼,“對,這不是還記得我,剛剛怎麽一臉茫然。”
“你變化挺大的。”
記事不記人罷了,那個時候整個學校的人都恨不得離她遠遠的,新桌椅很重,別的女生不是男生給她搬,就是幾個好朋友一起搬一個桌子,邊走邊嬉笑着聊天。
她走一步停一步,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畢竟過了幾年了,而且當時除了搬桌椅之外,也沒什麽別的交流,徐菀有些拘謹,江武倒是很自來熟。
“我減了個肥,你沒怎麽變。”
徐菀還是有必要練練如何外向,她不知道接下去該回答什麽,以要早點回家為由匆匆離開了。
回家後給陳木予發了好多信息他都沒回,搞得複習第二天的考試科目都沒什麽精神了。
一直到九點都沒有回信,奶奶房間的燈一暗,她就翻窗出發了。
陳木予的鞋子還在玄關處,但是屋裏一片漆黑,憑着記憶開了燈。
她先是去了卧室沒人在,中午被淋濕的衣服被随意丢在浴室地板上。
她只是過于緊張,陳木予平常幾乎是秒回,而且有事他也會先說再去做。
徐菀正納悶,走到客廳就見陳木予躺在沙發上,眉頭緊皺着,原本白皙的臉變得通紅,衣服都沒有穿。
嗯…不該在此刻起色心。
頓感不妙,徐菀探了探他的額頭,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起來了,我帶你去醫院。”
徐菀又推了推他的肩膀,他才有了點醒來的動靜。
陳木予咳了兩聲,撐着沙發坐起來,“不是說不用過來?”
“我要是再不過來,陳老師就變成陳老屍了。”
徐菀着急忙慌的去給他倒了杯水,“喝完去醫院。”
陳木予想開口,但頭痛欲裂,連說話都沒力氣。
“肯定是中午淋了雨。”
他無力笑笑,半眯着眼看着她“抱抱。”
“不抱。”
十點多小診所都已經關門了,他們只能去大醫院,雖然陳木予再三拒絕,覺得自己扛得住。
就像徐菀發燒他可以井井有條把她照顧的很好,但是徐菀不行,純純馬大哈。
醫生讓他留在醫院打吊瓶,徐菀拿着鹽水往病房走,陳木予慢慢跟着,她手擡很高了,鹽水也就和陳木予持平,路過鏡子時徐菀實在沒忍住吐槽了一嘴。
“好像個小土豆。”
“嗯?”陳木予沒聽清。
“我說在你旁邊我像顆土豆,撐杆僵屍一下就能跳過的那種。”
陳木予的嘴角緩緩挑起一個笑容,“挺好的,我只要低個頭就能親到了。”
他的精氣神明顯好了些。
“陳老師,我有一點生氣。”徐菀扭過頭去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外面沒有星星。
“我猜,不是生氣是自責。”陳木予拉着她的手又說“一年總得感冒發燒個一兩次,這樣身體才更健康,所以為了更健康,我中午故意淋的。”
“歪理。”徐菀不悅的把手抽走“只是一頓飯而已,又不是非吃不可,把自己弄成現在這樣你開心了?”
“生病這點小事,那麽緊張做什麽。”陳木予展開雙臂,徐菀努努嘴自覺靠上去。
“是因為我才這樣的,所以有一點內疚。”
“本人自願無條件為徐菀做任何事情,不計較後果的。”
“你睡吧,我陪你。”
“這個床可以睡兩個人。”
“你先睡,等這瓶打完我叫護士換一下我就得回家了,明天還要考試。”
他沉默了一陣,“現在就回去,如果要等都要到淩晨了,我自己盯着就行了。”
“不行。”
在徐菀的堅持下,終于在淩晨三點到了家。
睡眠不足,她試卷寫一半就睡着了,交卷鈴響她驟然起身看着後面空着大半的試卷膽戰心驚。
感覺會被痛批…
不出所料。
隔幾天,陳木予說他是因為年輕力壯才好的這麽快,讓徐菀以後不要因為他的身體太着急。
徐菀到家就見奶奶板着臉看着手機,徐菀還以為她打麻将輸了呢,所以明知故問道“奶奶你怎麽了?”
好的,猜錯方向了。
奶奶把手機往她面前一丢,是班級群裏老師發的成績單。
……
“你談戀愛要是不影響學習,我一句話都不會講你。”
她義正言辭的“奶奶,我不覺得談戀愛會影響到我學習。”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到底有沒有影響你自己心裏有數。”
徐菀也就敗在了英語卷子沒寫完,其他科目的成績和平常比還普遍提高了。
之後奶奶不依不饒,徐菀飯都懶得吃,話也不想說。
‘砰’的一聲,門被用力關上,她還沒洩憤夠,又把書包往地上摔。
好想跟陳木予訴苦,但又怕他覺得這種小事沒有說的必要。
互道晚安後,徐菀帶着煩惱入睡,被夢侵擾了。
噩夢一個接着一個,不給徐菀任何喘息的時間。
她的月亮不見了,周圍又變得一團黑。
夢醒,屋外的鳥兒已然在枝頭鳴叫不停了。
即使睡了一覺,對奶奶說的話還心存芥蒂。
奶奶盛好的早飯她都沒吃,趁着周末,她拿起手機說走就走。
又路過那家紋身店,她沒有猶豫,推開了門。
他生日這天有讀書,徐菀一放學就收拾好書包,快馬加鞭跑到他家門口,陳木予一開門徐菀就跳到他身上。
“生日快樂陳老師!”随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陳木予情緒不太高漲,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但臉上還是挂着掩飾的笑意。
“幹嘛愁眉苦臉的?”
陳木予搖了搖頭說沒事。
按照慣例陳木予給徐菀講了會題,但她不是很想聽,所又開始閑聊了。
“猜猜禮物是什麽?”徐菀的眼睛亮亮的,不難看出她的高興。
陳木予假裝思考了一會“應該是放在書包裏快要融化掉的蛋糕吧。”
“啊?”
徐菀拉開拉鏈,那塊小蛋糕果然……
“早就知道了還不拿出來 。”她又放到冰箱冷藏。
外面的路燈支起亮光,徐菀關上了燈,把他拉到了卧室。
“準備好拆禮物了嗎?”他被徐菀推到了床上。
她吻了吻他的嘴角,下滑至喉結,手也不安分的亂動。
陳木予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按住她的手,開了燈。
突如其來的強光使得徐菀眯了眯眼睛,随之不解的看向他。
“還太小了。”
“不小了,我避孕套都買好了。”徐菀從口袋裏拿出來拆開,這顯然是個不小的誘惑。
“我比較抗拒婚前性行為。”他的表情變的嚴肅,弄得徐菀有些不安。
“反正我們遲早都要結婚。”
“我們分手吧。”
兩句話同時說出口,徐菀尬笑着愣在原地,“啊?…你說什麽?”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頭腦中滾滾雷鳴。
“不想談了。”
徐菀慌了神,連連搖頭想要鑽進他的懷裏。
他推開了,其實沒使什麽力氣,他一推,她就退後了。
“陳木予…你別騙我。”
“你好煩。”
腦海中閃過了好多畫面,記憶中的陳木予不該是這樣的。
“我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們說清楚好不好…”她不依不饒抓着他的衣袖。
“就是覺得談戀愛沒什麽意思,我們之間也不存在誤會,只是不喜歡了。”
她抿着嘴,極力忍住不想哭,但眼淚卻悄無聲息不停的往下落。
有一滴落到他的手背上綻開,陳木予只覺得,滾燙。
見徐菀沒說話,似乎是覺得話說的不夠狠,他又開口“想換換口味,魏思敏最近挺對我胃口的。”
她抽泣着,想去牽他的手,但他握着拳頭。
“是不是因為我太主動你覺得反感了?我會改的你別這樣嘛。”
他不理,撇過視線不去看她的眼睛。
她的手無力垂着在顫抖,嘴裏一直念叨着“我改,你別生氣。”
“哭夠了就回去吧,以後別見了。”陳木予推桑着她到家門口。
桌上還放在她留下來的一根蠟燭,他打開冰箱把蠟燭插上,找了好一陣打火機可算是找到了。
蠟燭的火光倒影在他的眼眸裏,亮的好像蓄了很多眼淚。“我今年的願望嗎…你要開心。”
秋風怎麽比寒風還要刺骨,心涼究竟是什麽感覺,她只知道自己現在渾身不自在,有一根神經緊繃着,靈魂被真空。
自那天起,他們很有默契的不再互道早安晚安,上學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一切又回歸了最原始的模樣。
轉眼寒假,祝星出國前回來待了一天,她大為震驚的問徐菀奶奶,徐菀怎麽變成這樣了。
比上次見面要消瘦許多,眼裏更是沒了神彩,無論跟她說什麽她都是冷冷淡淡的回應語氣詞,或者搖頭點頭,連對着祝星都笑不出來,假笑也擠不出來。
但她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學習上了。
期末成績班主任發到了群裏,并且興致高漲私聊了徐菀。
他說,你這次的成績跟一中第一名只差了兩分,在我們學校這個成績真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繼續保持,最後半年了,這個成績比往年京大的錄取線都高出幾十分了。
本應該對此感到驕傲的,但是一中第一名…徐菀又想起他了。
奶奶看了群裏的成績,再看看徐菀,這好像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自那天起她都沒有再去老地方了,什麽東西都能揪起回憶。
這樣的生活如同行屍走肉般,白天用作業來麻醉,夜裏郁郁寡歡。
她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麽把她救活了,又不要她了。
她自以為對面對陳木予可以毫無保留的做自己。
他說的所有話,徐菀都記得。
或許她只是沒有避風港了,依賴感一旦産生,很難割舍的。
徐菀承認自己長情又念舊。
她失去的不僅僅只是在一起的那些天,是她暗戀他的那些年。
這些日子裏她總是不斷在給陳木予開脫,但她還是說服不了自己。
她沒有自救的能力,她要墜入無盡的深淵了。
祝星走的那天,徐菀是想哭的,但是她好像沒有眼淚可以流了,只是機械性的揮手告別着。
奶奶最近都沒有去打麻将了,可能吧,反正徐菀有出房間門奶奶都在。
廚房傳來切東西的聲音。
奶奶去廚房看了一眼,她難得在做除了學習之外的事情。
她面無表情的在切肉,那塊地方有筋膜不好切,手滑了一下,刀鋒在左手無名指上劃了個大口子。
來不及反應,血一下子滲出來湧在菜板上,她眉頭都不皺,把傷口放到水裏面沖洗,怎麽洗血都不止。
索性讓血慢慢流,她垂下手臂,一滴一滴的墜在地板上綻開。
奶奶驚慌失措的拉着她去就近的診所,徐菀只覺得奇怪,手指而已,怎麽會流那麽血。
醫生先是用棉花替她止血,又給傷口消了毒。
“割的太深了,以後肯定會留疤的。”
徐菀只是點點頭,身體有了異樣,很暈,想吐,可能是反射弧有點長的暈血。
晚飯奶奶煮了清炒豬肝,清炒菠菜,木耳炒肉,可以說是很為她着想了。
“祝星說你變了很多。”
徐菀聞言只是擡了擡眼,吃了幾口便放下了筷子,一言不發回了房間。
她躺在床上看着食指的紗布染紅了大半片。
很奇怪,放血的感覺讓她更放空。
她自嘲自笑笑,拿起手機,微信置頂還是那個人,她打開陳木予的朋友圈,那些晚霞的照片,一直就沒有更新。
她都忘了,忘了問陳木予為什麽會喜歡晚霞。
淚水浸濕枕頭,日複一日。
徐菀種的那顆榕樹死了,可能冬天太冷了。
正打算寫題,沒料草稿紙用完了。
徐菀披了件外套往文具店走。
“徐菀?”
江武朝她一路小跑來,“又見面了。”
徐菀點點頭。
“你要去幹嘛?我正好順路也走這邊,陪你一起啊。”
她張了張嘴,感覺發不出聲音,又不想回答了,還是點了點頭。
江武跟在她身邊去了文具店。
買完草稿紙出了店門,江武遞來了半根烤紅薯。
“冬天怎麽能少的了烤紅薯呢。”江武瞥見她手指上的紗布,拿過她手上提着的袋子,“我幫你拿着,你先吃。”
徐菀在文具店門口的階梯上坐下,“謝謝。”
“你不開心嗎?”江武撓了撓頭,“我們又好久沒見了,但是上次見面,你沒有這麽消極呢。”比初中見到她時,更郁郁寡歡。
“是嗎。”徐菀吹了吹烤紅薯,還冒着熱氣,她咬了一小口,很甜,有點燙嘴。
“是啊。”文具店隔壁是家幼兒園,幼兒園門口有個固定賣羊奶的小攤子,“會不會噎着?我去給你買瓶喝的。”
不等她回答他就去了。
菀菀類卿吧。
江武的背影真的很像陳木予,過分想念,她也少了戒備心。
他把瓶蓋擰開遞到她手邊“草莓味的,試試看。”
“謝謝。”
“你怎麽只會說謝謝。”
陳木予,怎麽連路人都要故意模仿你。
最近吃飯只吃幾口就草草了事,這半個紅薯加一瓶羊奶,可以說是撐的不行。
“多少錢我轉你。”
“12。”
江武自然是不想錯過這個加好友的機會。
“我先回家了。”徐菀吸了吸鼻子,風從衣袖鑽進去,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送你回家吧,應該順路。”
“你沒有別的事要做嗎,我自己回家就好了。”
“我就是為了買個烤紅薯。”
徐菀沒回話,便由他跟在身邊慢慢走。
“明天可以再見嗎,我請你吃糖葫蘆,還有糖炒栗子。”
“好。”
她在心裏默默對江武說了聲抱歉,原諒她的小心機吧。
只是想他了。